第8章
第八章
市場拐角處人流稀少,就連商販也寥寥無幾。
沈黎不喜歡陌生人的靠近。
更何況是這種流裏流氣的地痞流氓。
當黃毛男人的手即将搭上他肩膀時,他下意識就想閃躲開。但男人力氣很大,還是牢牢地攬住了他。
“就陪哥哥玩玩,別那麽小氣啊。”黃毛男人吹了聲口哨,周邊僅存的商販瞧了過來,但很快又撇開了視線,不敢多望。
丢了微型助聽器讓沈黎缺失安全感的同時,也讓他變得有些焦躁。
他擡腳,用力踩在了男人的豆豆鞋上:“別擋路。”
黃毛男人吃痛松開了他。
他啧了聲,給一旁的學生小弟使眼色。
“知道我們大哥是誰嗎?這麽不知好歹。”
“這一片哪個不朝我們大哥點頭哈腰,你敢這麽頂撞他,是不想在這過下去了嗎?”
兩個學生仔你一言我一語地朝沈黎逼近,出手拽他。
沈黎不想再跟這些人糾纏下去。
他擡手,攢足力氣将手上的肉袋吓唬地砸向兩人後,就迅速跑向了另一條通道。
現在是法治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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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屬于自當防衛,如果那些人再追上來,他就報警。
地痞流氓難道還鬥得過警察?這麽想着,沈黎就被兩個岔道來追的學生仔攔住了。
兩人攔在路中央,顯然是不準備放過他。
身後的黃毛跟學生仔們也趕了過來,他嗤笑了聲,得意洋洋地走過:“小樣,跟我鬥。不跟我走,今天我也不會讓你出這個市場。”
?
這群人還活在上海灘時代嗎?怎麽看起來一個比一個Bking?
沈黎讀出唇語後,鎮定道:“再攔着我,我就報警了。”
“警察?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就算警察來了,也得叫老子一聲爹。”說完,黃毛就邁步上前想去牽沈黎的手。
但他還沒碰上,就被一個破空飛來的礦泉水瓶吓了回去。
“是嗎?”陳斐從橫道踱步而出,他一身西裝,在髒亂的菜市場裏,格格不入。
他周身氣壓驟降,兩名攔着沈黎的學生紛紛呆愣地給他讓路。直到将沈黎護在身後,他才擡眸觑向黃毛男人:“這麽橫?”
黃毛男人穩住心神:“關你屁事?你誰啊?”
他的音量比剛剛小了不少,即使氣焰嚣張,也在這個不怒自威的男人面前,收斂了幾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六條,追逐,攔截他人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一千元以下罰款。”陳斐沉聲道。
黃毛咽了咽口水,問:“你誰啊?欺負我不懂法啊?我告訴你,我在法院有親戚,就算這樣,我也進不去。”
“是嗎?”陳斐饒有意味道,他掃了眼腕上手表,又道,“剛剛我已經報警了,再過幾分鐘,警察應該就到了。”
他話音剛落。
硬撐場面的學生仔小弟紛紛面面相觑,開始猶豫松動。
在陳斐的威脅下,黃毛惱羞成怒,拽過一旁小弟的鐵棒,朝陳斐揮了過去。
他覺得面前這個半路壞他好事,讓他丢面子的男人,這麽瘦弱,應該頂不住一棒。
所以,他只使了七分的力道。
電光火石間,陳斐卻單手握住了鐵棒。他神色未變,但手上肌肉憤張,反手就将鐵棒拽了過來。
而後,他轉身将沈黎的帽檐壓得更低:“少兒不宜,沈老師別看。”
黃毛沒想到眼前男人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
剛剛拽過的力氣之大,讓他整個人都踉跄地超前摔去,好在旁邊的學生仔扶住了他,他才沒摔倒。
在他呆愣的時間裏,陳斐已經轉身握着鐵棒,朝他走了過來。
他揚手,鐵棒夾着勁風,即将落在黃毛肩上時,黃毛就已經吓軟了腿。
“對不起!都怪我有眼不識..華..泰山,這次就請您饒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黃毛吓得說話都說不清了。
他确實認識法院的人。
但那只是他遠到山路十八彎的遠方表親,而且,他的表親也只是在法院做安保工作而已。
平時,他仗着這點在口頭上吹噓,加上他人高馬大,市場商販本來就有些害怕他,聽他這麽一吹,也沒懷疑。所以,他在這一帶嚣張了很久,只是沒想到,今天他卻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以後您就是我的老大,我保證...”
黃毛垂着腦袋絮叨,陳斐聽到這句話,就松開了鐵棒。
他将鐵棒抛向原主,低聲道:“法治社會,依法做人。”
“對對對,老大說的對。”
黃毛這麽一說,其它的學生小馬仔立即附和。
“我們都聽老大的。”
“老大說的都對。”
陳斐睇了眼一群學生仔:“小小年紀,好好學習。”
說完,他朝黃毛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
“老大,什麽事?”
“道歉。”陳斐轉身,讓他走到盛黎面前,“為你剛剛的不正當行為,向他道歉。”
“好好好,老大,我道歉。”黃毛哈腰點頭“對不起,剛剛是我有眼無珠打擾您。您就當我..就當我是是一頭豬,不小心碰到了您,您千萬別跟一頭豬計較。”
沈黎沒動,下意識看了眼陳斐。
陳斐被他這個小動作成功取悅了。
他問:“沈老師接受道歉嗎?”
沈黎向來習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點了點頭,接受了黃毛的道歉。
“謝謝!謝謝!祝老大跟大嫂一生平安。”
黃毛是低着腦袋說的話,沈黎聽得模糊不真切,也沒讀出唇語,就只當他還在道歉。
只有陳斐聽得分外清楚,并很受用。
“別亂認親,不是你老大。以後好好做人,別擋路。”
黃毛愣了下,随後猛地點頭道:“是是是,不擋路不擋路。”
說完,他帶着學生仔閃到一旁,等到兩人走後,才洩氣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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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跟在陳斐身邊。
兩人順路走到了鬧哄哄的海鮮區。
四面傳來的吆喝聲,談價聲讓沈黎有些不适。
他頓下,皺眉道:“先回去吧。”
“嗯。”
沿途人群熙攘,陳斐一直護在他的身邊,避免有人撞到他。
直到走出市場後,沈黎才覺得舒服了些。
因為遺傳在缺乏治療,他的低頻聽力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傷。當處于嘈雜的環境時,就會有些不适。
而且,旁人跟他說話,他也聽得很模糊,只能憑借唇語讀出一些簡單的句子。
他舒了口氣,問:“你怎麽在這?”
“下班過來買菜。”
其實不是。
他開車路過這時,恰好瞧見小哭包走進了菜市場。
到底還是不放心,所以他就停了車,跟了過來。
本來跟的好好的,但菜市場人員紛雜,兩人本來就隔得遠。一晃神,小哭包就不見了。
他問了沿途幾個商販,才在拐角處找到了他。
沈黎也沒多想,就朝他道謝:“剛剛謝謝你了。”
算起來,他欠陳斐兩次人情了。一頓飯,可能還不完。
“不客氣。”陳斐語鋒一轉問,“我剛搬過來,家裏廚具還沒添置完。沈老師如果過意不去,不如今晚請我吃頓飯?”
這是長句。
沈黎只讀了前面一半,後面太快,就沒讀出來了。
他問:“能再說一遍嗎?我沒聽清。”
他說話的時候仰着腦袋,身子微微往前傾,借着身高優勢,陳斐才發現他沒戴助聽器。
小哭包應該不會不戴助聽器就過來,那只能是在菜市場掉了。
他跟了他一路,也沒見他磕碰。所以,助聽器應該是在他獨自面對那夥小流氓的時候掉的。
得出這個結論後,陳斐目光晦暗,心覺剛剛那樣就放過那夥人,太輕易了。
他不太确定小哭包的病情,但他大概能确定,小哭包應該是會讀唇語的。
否則這會,小哭包應該真的要哭了。
他微微湊身向前,方便沈黎讀清,緩而短說:“我想蹭沈老師的飯。”
沈黎讀懂了。
他點了點頭:“好。”
兩人坐車回去後。
沈黎就去房間拿了備用的助聽器戴上。
聲音逐漸清晰,水水跟火火的叫聲,聲聲入耳後,他才出了房間。
“今天這麽乖,給你們多加一個罐頭好不好呀?”
“汪汪汪!”
太好啦!
火火邁着小短腿,走路時蜜/臀一抖一動的,成功将沈黎逗笑。
他将兩只的晚餐分發解決完,才起身去做晚飯。
他廚藝還不賴。
從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做飯跟食堂打菜的是同一個阿姨。
那個阿姨很喜歡他,總會多給他一點肉沫。他那會耳朵聽不見,平時看完書也不去跟其它的小朋友玩,就去幫那個阿姨打下手。久而久之,他的廚藝也上來了。
只有偶爾碼完字犯懶,不想動手做,他才會點外賣。
沈黎拿出食材,正要動作,就聽到門鈴響了。
他放下刀,前去開門。
門外站的俨然是陳斐,他換了身灰色的居家服,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些。
他倚在門廊,說:“晚上沒公事,我來給沈老師打下手了。”
這話不假。
但他這麽快就過來的目的,其實是想知道,小哭包有沒有備用的助聽器。
應該是有的,否則也不會答應讓他來蹭飯。
這只是陳斐的猜測,直到他瞧見沈黎隐于耳裏的微型助聽器後,才徹底放心。
“好啊。”說完,沈黎往他身後瞅了瞅,又問,“你的狗狗呢?”
“沈老師想看?”
“想。”
“那沈老師等一下。”
陳斐轉身開了自家的門,過了一會才把笑得正歡的薩摩耶牽了出來。
沈黎眼睛一亮,克制問:“可以摸摸它嗎?”
“嗯。”
沈黎蹲下身,輕輕地撫摸着薩摩耶蓬松柔軟的白毛。
薩摩耶作為一只聰明的狗狗,始終牢記着剛才主人跟他說的話。
它露出一個笑容,又擡起爪爪跟沈黎握手,分外讨人歡心。
沈黎就差把火火的狗糧雙手送上了。
他笑問:“它叫什麽名字啊?”
“十五。”
“嗯?”
陳斐俯看着沈黎,眸子裏湧出了些複雜的情緒:“它叫十五。十五中秋的十五。”
“好聽!”
沈黎又揉了揉它的腦袋,才起身說:“我先帶它去跟水水火火玩,然後再做飯。”
“嗯。”
陳斐很清楚,自己在沈黎的心中,可能都抵不過十五。
所以,他眼神示意十五,讓它跟過去打入內部。
水水火火被沈黎養的矜貴。
尤其是布偶貓水水,領地意識極強,有次裴緣傾來找他玩,也帶了他家的小貓咪。
水水氣哼哼地把那只小貓咪吓得,只敢縮在鏟屎官懷裏。任憑鏟屎官怎麽逗,都不肯下來。
最終。
裴緣傾只能帶着他的貓出去住。
沈黎以為這次會不一樣。
畢竟不是同一種類,而且薩摩耶體型可能有三個水水那麽大,水水應該不敢再吓唬它。
但瞧見滿臉高貴冷豔的水水朝十五亮出利爪時,沈黎才意識到,他還是小瞧了水水。
這只小貓咪不僅不接受同類,更不接受其它的狗,除了跟它一起長大的火火。
陳斐在一旁看着,沒有絲毫讓十五走開的意思。
沈黎想了想,抛出了殺手锏:“好啦,它只是待一會而已。如果水水同意,這個星期我就給你多加小魚幹,還給你買你最愛的貓壽司。”
沒等水水答應。
薩摩耶就發起了進攻,它一把撲向傲嬌炸毛的小貓咪,用它略為龐大的身子牢牢壓住水水後,它又笑着,不斷用它的大腦袋去蹭水水,偶爾還舔舔水水的耳朵,以表親昵。
陳斐沒眼看。
他撇開視線,轉頭打量小哭包家中的陳列擺設。
而水水則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它驚恐地看着鏟屎官,希望他能救救它。
但沈黎仍舊笑着,沒有絲毫上前拉開的意思。
水水很絕望。
最終,它只能被薩摩耶親昵地蹭着,目送鏟屎官跟那個壞男人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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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不算寬敞。
有時油煙味大,所以沈黎讓陳斐站在靠門那邊,以免染味。
他穿上了圍裙,準備搗鼓晚餐。
但不知怎麽着,系上後,裙帶就散開了。
沈黎剛想重新系上,整個人就被一道陰影籠罩住了。
頭頂的白熾燈似乎閃了下,随後,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木質調香味。
“我來。”
他的手還沒來得及避開,就觸到了陳斐的手指。
明明只是不經意地兩指相碰,但沈黎卻覺得碰到的那處皮膚異常酥麻,就像觸電似的,逐漸傳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頓了下,複又說:“謝謝。”
陳斐手指靈活地打着蝴蝶結,但目光卻觑向小哭包的細腰上。
太瘦了。
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小哭包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好了。”
一分鐘的時間,卻過得像半個漫長的世紀。
沈黎耳根緋紅,快速站到另一邊後,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陳斐撚了撚手指,抿唇道:“不用這麽客氣。沈老師是我的雇主,為雇主服務,是我應盡的義務。”
沈黎:QAQ
“雇主!我們不是和解了嗎?”
“和解了。但沈老師也答應我,再想按摩的時候,會來找我。所以一定程度上,沈老師還是我的雇主。”
沈黎對自己的口才沒那麽自信,他并不認為,他能反駁贏陳斐。
他沒說話,就這麽握着刀,剁起了魚肉。
刀刀入骨,聲聲震耳。
陳斐瞧着,倏然笑了。
沈黎将魚肉切好,就開始放油炸。
金燦燦的油在鍋底泛着熱氣,沈黎娴熟地将魚肉放入油鍋中。
成功炸好第一塊,他撇過腦袋,準備放入第二塊,卻被滾燙的熱油濺到了臉。
“啧。”沈黎皮膚柔嫩,猛地一燙,生理性的淚水直接砸了下來。
他忍着疼,伸手拿紙想要擦掉油再清洗時,陳斐就已經湊了過來。
他擰着沈黎的臉微微偏過來,低聲說:“沈老師別動。”
沈黎淚眼朦胧地點頭,看起來,可憐至極。
“必須先用清水沖洗。這裏不方便,帶我去你的浴室,我幫你沖。”
人在感到疼痛時,是很難保持理智的。更何況,沈黎還哭得這麽厲害。
兩人快步去了主卧浴室。
他坐在椅子上,背靠浴缸仰着臉,而陳斐則拿着花灑,細細沖洗着燙到的那處。
清水洗滌後,痛意漸散。
可沈黎的眼淚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是生理性的,他的身體反應總比他的理智先行一步,他也沒有辦法。
沈黎使勁眨着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但他的眼淚卻偏要跟他作對。
一顆顆的小珍珠快速砸落,偶爾還會擦過陳斐的指腹。
陳斐掃了眼手表,問:“還疼嗎?”
“不疼了。”
其實只濺到了一點點,沖了幾分鐘就沒疼了。
“家裏有冰塊嗎?”
“有。”
“再敷一會,我去拿。”
沈黎想說不用,可陳斐覆在那處皮膚的指腹,卻輕輕地撚壓了下。
“聽話,沈老師。”
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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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弄完。
就差不多九點半了。
廚房裏的熱油已經全然冷掉了,被陳斐強行定義為傷患的沈黎還不能草率行動。
兩人商量了下,最終一致決定定外賣。
外賣訂的就是公寓前邊不遠的酒店,沒過多久就送到了。
拆開後,沈黎才發現,陳斐定的飯菜全都是他愛吃的,可他根本就沒跟陳斐提過。
這個認知再加上之前的種種行為,顯然有些微妙。
沈黎細嚼慢咽着,想得出神。
窗外懸着一輪彎月,柔和的星光傾瀉在陽臺玻璃窗上,映照出兩人相安吃飯的景象。
但也只有高挂的月亮知道,坐在沙發外側的高大男人,一直留意着另一位漂亮小青年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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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
沈黎起床時,确定那處燙到的皮膚沒留一點紅印後,才放下心來。
晚上他哥會來,如果看到有紅印一定會揪着事情問清。
他不敢想象,他哥知道陳斐昨晚就跟他在一起的情形,所以只能從這些蛛絲馬跡去避免。
昨天在菜市場買的菜全部都作廢了。
無法,沈黎只能在碼完字後去一趟商場超市。
超市裏的肉雖然沒有菜市場的新鮮,但也勉強能吃。
等沈黎碼完字後,窗外毒辣的太陽已經柔和了許多。
雖不及落日餘晖,但也別有一番景趣。
出門前。
他收到了編輯的信息。
——昇梨大大,這次作者大會你真的不去嗎?我們還準備了精美禮品給大大們抽獎嗷!
沈黎沒有猶豫,直接婉拒。
——應該去不了,我三次元比較忙。
編輯回了個好叭的表情包就沒再多說了。
沈黎下了作者號的□□,想了想又登上了作者號微博。
他的微博活粉很多,每天更新完,他都會将鏈接分享到微博。
剛剛四點的更新才過了十幾分鐘,就已經有幾百條評論了。
作者大會從上周開始宣發,最近評論區的很多小天使也問到,他去不去。
水水的尾巴一直撓着沈黎,他伸手在它下巴處撓了撓後,它才安分下來。
思慮了會,他回複了最前面的鐵粉詢問。
——最近很忙,就不去了,有緣再見!
回複完,躺着刷了會微博,沈黎就戴上帽子,出去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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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爾律所的辦公室內。
倪鑫站在陳斐桌前走動,念念有詞。
“你說怎麽會有這種人,你都拒接這個案子了,還每天來騷擾前臺。”
“這争財産争得,也太激烈了。”
“哎,要不我這幾天讓保安把他攔下來吧?他這樣就是在妨礙公務啊。”
許是太久都沒得到回應,倪鑫擡眼看向陳斐,驚呼:“你怎麽了?大白天的對着手機發什麽呆?是外面的小妖精太迷人了?還是我不夠有趣了?”
四個問號回蕩在偌大幹淨的辦公室內,撞得東倒西歪,發出巨大聲響。
陳斐懶懶地掀起眼皮,說:“你話太多了。”
“我話多?我這是為了誰!”熟悉倪鑫的都知道,他是個能拿奧斯卡的戲精,“陳斐,你沒有心!”
陳斐把玩着手上的鋼筆,修長白皙的手指異常靈活:“明天他再來,直接讓保安把他攆走。”
“我就怕他這人死皮賴臉不走,前天顧楠跟我說,這人在他們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厚臉皮。”
陳斐用筆敲了敲木桌:“他賴着不走,就想辦法讓他主動走。你看着辦。”
倪鑫等的就是這句話。
這家律所是他們兩合夥開的,出資的時候,他四,陳斐六。
“得嘞得嘞。”他重新理了理衣服,朝陳斐抛了個媚眼道,“那我就不打擾你這顆老鐵樹思春了。近水樓臺先得月,陳律加油。”說完,他就溜得沒影了。
陳斐沒生氣。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倪鑫的飙戲方式。
從大學到現在,倪鑫的戲只有增多,沒有減少。
剛剛看着手機發呆。
也只是在思考跟沈黎有關的事情。
以往,小哭包都是回複他的問題。但今天,他卻回複了另一個鐵粉。
陳斐的下颔線緊繃着,狹才的眸子裏,散開了濃重墨色。
他想,在這場博弈裏,他設下天羅地網,但也深陷其中,丢棄了所有的談判砝碼。
所以,即使他不爽,但沒到收網的時機,他也只能幹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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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晚風将白日裏的暑氣吹散,送來絲絲涼意。
傍晚時分,公寓陽臺的風鈴被吹得叮鈴作響,水水躍上小桌,眺望遠方,而短腿火火只能站在桌下,做它的狗狗騎士。
公寓門鎖留存了沈訣的指紋。
他直接進來時,兩只小寵物吓了一跳。
但很快,它們就親昵地去圍着他轉。
沈訣很受用,趁着沈黎在廚房忙,他打開櫃子喂了它們每只一根動物火腿。
他揉了揉柯基火火的腦袋,笑着說:“去陽臺上偷偷吃,不然待會小黎出來會看見的。”
“汪汪!”
“喵嗚!”
兩只飛速躲去了陽臺。
沈訣失笑,起身去廚房找弟弟。
廚房裏,沈黎已經弄得差不多,就還剩一道油焖大蝦了。
他掃了眼沈訣:“哥,你過來的這麽早啊。”
沈訣雙手抱胸,倚在門邊,低低應了聲。
他不會告訴他弟,他這麽早來,就是為了防止陳斐跟他弟弟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鬧出點莫名的火星。
“飯菜馬上就好了,你去外面看會電視吧,廚房油煙味重。”沈黎咳了聲。
“嗯。那你需要幫忙再叫我。”
“行。”
沈訣長腿一邁,就出了廚房。
與此同時,門鈴也被按響了。沈訣慢悠悠地去瞧貓眼,果不其然,門外站着的就是陳斐。
他故意等了會。
門鈴按了三次後,他才打開門。
“陳律,來這麽早啊。”
“嗯。”陳斐面色淡然,走進了才将手上提着的牛奶放到客廳牆角。
沈訣瞅了眼,就坐到陳斐對面,笑吟吟地開口:“陳律真客氣啊,還帶牛奶。”
“應該的。”
小哭包太瘦了,應該多補補。
兩人很快就陷入了沉默狀态。
電視裏正播放着某部狗血愛情劇。沈訣看的漸入佳境,女主被男主算計時,他啧了聲:“現在步步為營,以後火葬場等你。”
已經偷吃光了的水水,搖着尾巴附和沈訣的觀點。
陳斐沒說話,低頭拿出手機,百度火葬場的特殊含義。
弄懂後,他才在心底松了口氣。
“吃飯啦。”沈黎端着兩盤菜出來擺放,他拍了拍手,示意兩人過來落座。
沈訣絲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主位。
陳斐沒坐,他走進廚房,幫沈黎把飯菜都端出來後,才落座到他的對面。
整個流程下來,仿佛只有沈訣才是客人。
這個認知令他很不爽。
他握起筷子,率先夾了個蝦給沈黎:“小黎,吃蝦。”
沈黎沒得選,只能默不作聲地剝蝦吃。
“嘗嘗這個!”
“小黎太瘦了,多吃點。”
眼見碗裏的食物已經堆成小山了,沈黎悶悶地瞅了眼他哥,希望他哥能讀懂他的眼神,別再給他夾了。
但沈訣還沒盡興。
嘗到嘴中牛肉好吃後,他給沈黎也夾了塊。恰巧,對座的陳斐也伸手夾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筷子同時伸到了沈黎碗前。
瓷碗堆砌着食物。
牛肉大而厚,碗裏頂多只能容下一塊。
沈黎咬住下唇,在這道奪命題中,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