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紀西知怔了怔,看了看被保安壓得頭都擡不起來的程立軒,又扭頭去看裴晉洲,撲哧樂了:竟然真的成功啦!看來裴總對他的防備太低了,以至于被他鑽了空子。紀西知很快努力憋住了不笑,只是乖乖低頭,任裴晉洲掐住脖頸“控制住”,盡力維護裴總“不偏不倚”的形象。

警察來得很快,程立軒終于從地上爬起來了。裴晉洲作為證人和酒店管理者,與紀西知和程立軒一并去了警局。錄口供花了一個多小時,紀西知離開警局,已近十點。

夜風涼爽,紀西知一眼就看到了路燈下,那個長身而立的男人。裴晉洲大約也剛錄完口供,正站在警局門口翻看手機。紀西知眼神一亮,跑上前:“裴總!”

裴晉洲收起手機,忽然微不可查蹙了蹙眉。他盯着路旁的一輛面包車看了片刻,朝着那輛車行去。還沒行到車邊,車門便打開了,裏面走出了個年輕的西裝男:“裴總,還有什麽吩咐?”

紀西知便看見,面包車裏坐着好幾個人,都扛着長槍短炮的攝像機,像是記者。裴晉洲掃視那幾人:“紀先生的照片删了。”

年輕男子一愣,轉頭朝車廂內看去。便有個中年男人讪笑着,将攝像機一番擺弄:“删掉了,删掉了。”

年輕男子惱火又尴尬,可所幸老板并沒有責備他。裴晉洲只是問跟在身後的漂亮青年:“我的車停在前面的停車場,步行過去十分鐘。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紀西知便用力點頭:“好呀好呀,麻煩裴總了。”

兩人并肩離開,面包車車門再次關上。車廂內,有人忍不住發問:“林助理,裴總剛剛在門口站那麽久,就是等紀家那位小少爺啊?”

娛記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現在又是什麽關系?”

“前兩天裴總沒有參加他自己的相親宴,和這位紀先生有關嗎?”

“裴總一直零緋聞,所以他的取向是男嗎?”

林助理也露出了一個裴晉洲同款的完美微笑:“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信嗎?”他聳聳肩:“抱歉,無可奉告。”

那廂,馬路旁的人行小路上。瑞洲酒店鄰山而建,派出所的路段也比較偏,車輛稀少。偶有車燈照亮兩人身影,間或還能聽見蟲鳴聲。紀西知偷偷看了裴晉洲幾次,心中既感激又羞愧。

裴總今晚又幫了他的忙,對他真是很仗義了。剛剛他能蠱惑成功,應該也是因為裴總對他心懷善念。可他為了快速恢複魔力,還想過要強迫人家醬醬釀釀……得虧還沒來得及付諸實施,不然以怨報德,就太丢魅魔界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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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西知就準備向裴晉洲道謝,卻見身旁的男人扭頭看來,嘴角翹起:“不用謝,這是我身為熱心市民,應該做的。”

紀西知:“……”

裴總這次不身為“合作夥伴”,而改做起熱心市民了。紀西知不好意思低頭:“謝謝你,晉洲哥。你好厲害,一看就知道程立軒肚子裏裝了什麽壞水。你不點醒我,我都不知道他有那種打算。”

月光灑落一地,青年那昳麗容顏被鍍上了一層蒙蒙的光,愈發完美得不似真人……就是會遭人觊觎的模樣。裴晉洲收回目光:“你和程立軒是法國留學時認識的?”

紀西知驚訝:“裴總你這都知道?”

裴晉洲微笑:“所以,紀先生是怎麽安全活到回國的。”

紀西知:“……”

紀西知……陷入了思索。半響,他露出了愕然、恍然、後怕以及憤怒的神色:“怪不得程立軒老是邀請我參加活動,還每每都想送我回家!有一次我參加活動,莫名其妙睡着了,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回到了公寓。隔壁的學長說,讓我以後別搭理程立軒……”他有些困惑頓了頓:“後來,程立軒就再也沒找過我了。”

裴晉洲敏銳抓住了重點:“學長叫什麽名字?”

紀西知報了個名,裴晉洲了然。紅加富,不是程立軒惹得起的人物。想來法國時,便是這位學長發現了程立軒的勾當,将小少爺護了下來。

而小少爺對這守護一無所知。裴晉洲一直無法理解,那些愚蠢的人們憑什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現下卻忽然釋然:大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一些人生而艱辛,需要費勁心機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而另一些人天時地利,傻人自有傻福吧。

紀西知困惑了片刻,到底是推測出了真相:“難道是學長幫我擋了麻煩嗎?”他感動道:“今晚回去我就給學長打電話,好好感謝他。留學時學長和他女友就對我很好,幫了我很多忙,可我都不知道他還幫過我這個。”

他感嘆道:“說來兩天前我想見裴總,也有好心的經理大叔為我打了電話。今天裴總又救了我,世界上果然是好人多啊。”

裴晉洲不意被發了好人卡,有些玩味盯着身旁的人。如果傻瓜小少爺恢複了記憶,想起了之前他被吓成了什麽樣,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呢?

那場景,一定很精彩吧,裴晉洲都有些期待那一天了。兩人上車,紀宇成打來了電話。紀西知神色微變:“晉洲哥,我哥的電話,你別出聲啊。”

他緊張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倒還顯得如常:“哥,嗯,聊到剛剛才散,正準備給你電話呢……沒談成,他只是想安慰我,也願意幫些其他忙,但是參加節目不行……嗯,沒勉強他,我們再找人便是……你別操心啦,快休息吧,晚安。”

電話挂斷,紀西知長舒一口氣。遠方駛來的車輛拉出長長光束,投射在兩人臉上,裴晉洲的神色看不真切:“幹嗎不說實話?”

紀西知撓了撓頭:“說了實話,我哥和易曼姐肯定要擔心,估計以後什麽事都不讓我幹了。那不是得辛苦易曼姐一個人?哥哥受傷了,我也想撐起這個家。”

裴晉洲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所以,接下來你還要到處跑。”

紀西知輕輕“嗯”了一聲。伴随着這兩句對話,涼爽夜色帶來的輕松消失,前兩日的壓力感又回到了身上。就算是魅魔,魔力枯竭的他也沒法用非常規手段,解決紀家的困境。紀西知沉默了片刻,偏頭看裴晉洲。男人目視前方,神色平靜沉穩,眼尾的小痣紅得豔麗,吸引人目光。

……反派大佬除了是個戀愛腦,愛而不得時會發瘋作惡,其他時候其實挺好的,就比如,路見不平會相助,再比如,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嘉賓的難題如果擱在他身上,他不定會有辦法……

紀西知喃喃道:“晉洲哥……我們戀綜找嘉賓這事,你有招不?能教教我嗎……”

裴晉洲沒說話。紀西知也反應過來,兩家可是合作關系,怎麽能讓合作夥伴看到自家對困境的束手無策呢。他幹笑兩聲:“晉洲哥,你放心,紀錄傳媒肯定能解決嘉賓問題,絕對不會讓衡明視頻失望。”

裴晉洲終于開口了:“紀西知,如果今晚沒遇見我,你可能會面臨什麽,想過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傳入紀西知的耳中:“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嗎?”

紀西知愣住了。裴晉洲的語調有種平靜的殘忍:“這世上不只有好人,也有惡徒。不是每次都有學長或者酒店經理幫助你的。小少爺,人心險惡,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就乖乖待在家裏吧。”

紀西知緩慢眨了眨眼。路上的車輛漸多,鳴笛聲斷續闖入安靜的車廂,空氣忽然沉悶。紀西知半響,收回目光垂了頭:“謝謝晉洲哥,我會更小心的。”

他沒有生氣,沒有反駁,甚至道謝了。裴晉洲忽覺有些煩躁。有什麽好道謝的?謝謝他不僅沒有提供解決辦法,還戳破了他的弱小無力嗎?

可他為何要提供解決辦法?他已經給了紀家一個播放平臺,便是還清了曾經的欠債。作為合作夥伴,他本就只需要作壁上觀。《心動出發》能做好,他便再給紀家下一個機會,做不好,合作便到此為止,他及時抽身。誰不會遇到困難,誰又不是掙紮摸索一步步走過來的……小少爺憑什麽期待他能教導他?

可何必點破,說這許多?沒必要,不好看。讓小少爺去奔波、去碰壁、去面臨惡意、去吃教訓,又與他何幹?

接下來的路,車廂中沒人再說話。黑色邁巴赫在紀家別墅外停下,紀西知下車,朝着裴晉洲微微傾身:“謝謝晉洲哥,麻煩了。”

他繞過車頭朝家門行去。車燈照亮了他的側顏,眉目依舊如小王子一般優越而精貴。光影之中,俗世的塵埃飄舞着,就要壓在他那身米白色的連帽衛衣上。

夜風拂過,吹動草木,不知名的蟲兒忽然唱響。裴晉洲目送他行到院門旁,忽然按響了喇叭。

紀西知的腳步頓住,不解扭頭。車窗降下,露出了裴晉洲俊美的容顏。車內光線昏暗,金絲眼鏡遮擋下,紀西知完全看不清那雙淺色眼眸。他聽見男人開口道:“我去參加你家的戀綜。”

紀西知漂亮的眼便一點點睜大了。他磕巴道:“什、什麽?不是,我是說,為什麽?晉洲哥你都從來不接受采訪的,怎麽突然願意參加這種節目?”

裴晉洲慢聲道:“老爺子催我成婚催得緊,我總得做點什麽,堵他的嘴。”

紀西知沉悶了一路的心情忽然飛揚:“就像相親宴那樣嗎?晉洲哥你說真的?”

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如果裴晉洲能參加戀綜,以他的家世身份,肯定會引來許多人報名競争嘉賓!

紀西知跑到車窗旁:“你還有什麽要求嗎?你告訴我,我馬上讓人拟合同!”

那身米白色的衛衣忽然鮮活了起來,裴晉洲的心中,那莫名的煩躁便褪去了:“你也參加。”

紀西知愕然:“啊?”

裴晉洲掀了下眼皮,涼涼道:“把我拖下了水,你還想在旁邊看着?”

紀西知:“不看着!我也下水!下河下湖下海都沒問題!”

他甜甜朝着裴晉洲笑,而那輛邁巴赫一個完美掉頭,拿屁股對着他。裴晉洲的聲音自車中傳來:“接下來怎麽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紀西知朝着車揮手,笑容燦爛:“不需要不需要,晉洲哥慢走……”

邁巴赫便啓動,不緊不慢開走了。留下紀西知原地開心蹦跳了幾下,又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院中。

後視鏡中,那個白色的身影越來越小。紀家的別墅中種着滿滿的花,紀西知在小道上蹦蹦跳跳,看起來就仿佛夜色中,飛舞于花叢的精靈一般。那畫面夢幻而美麗……就如小少爺很多年前,為他畫過的某副畫。

裴晉洲的嘴角不自覺翹起,心中想,他都在做什麽啊……大概傻真的會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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