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歷史

歷史

授課的是位看起來年紀很大的仙師,陸小肆急忙道歉讓出位置,低着頭順着牆邊往那個灰色蒲團的方向過去。

陸小肆像其他人那樣盤腿坐在蒲團之上,看着仙師慢悠悠地踱步到最前方的講案後。

仙師并沒有先發言,而是擡起手,一絲靈力盤旋升起,陸小肆看着那段泛着淡淡灰色的靈力向上,然後那靈力好像撞擊到空中的什麽東西,緊接着四道虛浮的人影出現在半空之中。

陸小肆的眼睛倏然睜大,那最後一個人影,竟然是師父?!

但那人影和真正的師父又并不是完全一樣的,看起來比現在的師父要更稚嫩一些,它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就像一副安靜的畫像,眼睛冰冷地俯瞰着屋內的弟子,雖然不是真人,卻仍然能給人一種不敢擡頭直視的壓迫感。

而其他三個虛影陸小肆就完全沒見過了。

他來不及細看其他三個人影,就聽仙師道:“跪!”

周圍的弟子嘩啦啦地開始動作,陸小肆也急忙跟着別人一起跪下。

仙師又道:“拜!”

陸小肆和弟子們一起整整齊齊地對着四個虛影拜下去。

一直到仙師說“起”,大家才都緩緩起身。

陸小肆看到年邁的仙師也扶着講案站起身,對他們伸手虛按了按:“坐吧。”

弟子們便重新盤腿坐在蒲團之上。

“咳咳,”仙師咳嗽了兩聲,有些渾濁的眼睛掃了一遍下面的弟子,在陸小肆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後說道,“大課本該是在收徒大會後七天開始的,今年由于某些特殊原因,稍微晚了一些。”

陸小肆感覺到周圍若有似無的視線飄向了自己,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仙師身上,讓自己盡量忽視這些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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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課只會修兩個月,兩個月後,大家便可以根據自己的修行進度選擇繼續來這裏學還是去外面練,”仙師笑了下,眼睛裏卻帶着一絲憐憫,“如果那時候你們還有時間來的話。”

仙師這話落下,屋子裏一片沉寂,陽光從窗子裏、從敞開的門外落進屋中,屋內有着取暖的陣法加持,陸小肆卻感覺到了一絲冷意。

“所以說,”仙師慢悠悠地從懷中拿出竹簡,“你們得感謝那個讓你們延遲來修課的同窗,畢竟,他讓你們多活了一些時日呢。你們吶,在這兩個月裏好好學吧,好好學,這樣才能活更長的時間。”

多活一些時間……

是兩個月後宗門會要求做任務換積籌的事嗎?

那些任務,是很兇險的任務嗎?

陸小肆想起來師父不要少宗主之位也要和宗主為他争一個不會被宗門的積籌制度管束的待遇,不止如此,師父還為他開蒙,親自教他修行之法,他不知道如果沒有師父,自己能在這兩個月內修習進多少東西。時間不等人,若他像一開始那樣的修煉速度,恐怕兩個月後必須要做任務換積籌的時候,他可能還不懂引氣入體。

陸小肆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莫師兄會露出那樣羨慕的神情。

師父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外面,是妖魔橫行,凡人和低等的修真者只能茍延殘喘的世界。

這樣好的師父,怎麽會像家生哥說的那樣,想要害他呢?

陸小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發酸,又有些熱帖,他突然很想見師父。

“當然,”仙師又說道,“你們現在能有兩個月的時間安穩地坐在這裏,也是你們修來的福分,畢竟如果不進來這裏,說不定在外面你們死得更快,”仙師呵呵笑了兩聲,“所以,在這裏修大課的時候,每天都會讓你們拜一拜修真界的四位聖人,讓他們保佑保佑你們,說不定能活得久一點。”

底下傳來一聲很輕的、不屑的“哼”。

陸小肆看到那個戴着與衆不同的發冠的弟子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

仙師打開竹簡的手一頓,他看向那個弟子,弟子并沒有被發現的尴尬和害怕,直接回看過去。

仙師看了眼他頭上的道冠,稍微嘆了口氣,然後把竹簡合上。

“年紀大了,不記事了,”仙師慢吞吞地說道,“忘記了最近幾次收徒大會上來的有些是凡間來的,不清楚修真界的情況。還有的,”仙師的眼皮擡了擡,往那個弟子的方向看去,“好日子過久了,忘了本了。”

那弟子臉色一變,仿若受到什麽侮辱般,他剛要開口就被旁邊的弟子拽了拽袖子,那弟子瞪了旁邊的弟子一眼,然後不甘願地閉上了嘴沒有出聲。

仙師哼笑一下,伸出手,手上灰色的靈氣慢慢聚集起來,那灰色也在慢慢變淡,變成有些渾濁的白色。

“那我們就先不講術法,講一講,現在還能讓你們在這裏享受安穩聽課的日子,是怎麽來的吧!”

白色的靈氣團瞬間爆炸,陸小肆感覺到眼前一花,緊接着,屋堂不見了,他們坐在蒲團上,這蒲團卻仿若飄在高空,而下面是一片曠野。

這是……幻境?

曠野之上,人族正在手持武器圍獵野獸,得獸首之人被擁戴和歡呼包圍,一道又一道帶着不同花紋的旗子豎起,城邦開始有了雛形。

仙師蒼老的聲音響起:“七萬年前,天地初開,五聖獸看護因果,掌管四季輪換,生靈生長繁衍,人族靈智萌發,以工具為輔,獵殺獸類,成邦立國,為初寅時期”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呼救聲傳來,陸小肆低頭看去,看到一群人在被追逐,追逐他們的,是一種像狗一樣身形卻十分巨大的怪物。

是妖獸!

身形巨大的狗妖圍追堵截人族,卻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戲耍,幾只狗妖将人族團團圍住,看着人向它們跪下求饒,以供奉之名想要換取生路,也有想要奮起反抗的人類,被巨大的妖怪生生撕裂,平原之上爆起一陣陣血霧。

“六萬年前,獸類有感于天道,得修行之法,逼迫人族屈服,成為供奉它們的奴隸和信徒,人族被妖獸打壓,為荒混時期。”

白霧突然彌漫起來,底下妖獸殺戮人族、奴役人族的情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正是他們剛才跪拜的,左邊第一個人影。

那是個長相十分清秀的青年,他身上穿着破舊的、打滿補丁的衣服,目光堅定,在向着一個方向前行,周圍有妖獸對他兇相畢露,他卻恍若未覺,悍然前進。

“四萬年前,聖祖須彌子降世,須彌子苦修半生,直入妖族腹地,得見五聖獸之首——黃龍金陽,與其辯道九百年,功德大成,為人族求來半顆混元珠,以此建須彌界,加持輪回道,将修行之法傳于人族,人族得以修行,誕生了以太微仙宗為首的修真門派,太微仙宗的開派宗主——祁正恒,為當時天下第一人,帶領人族對抗妖族,擺脫了妖族對人族的奴役,此時人族妖族的勢力達到了平衡,為均衡時期。”

一位留着長須的老年修道者盤坐于衆人之前,靈力從他身上飛出纏繞,和妖獸首領抗衡,這是剛才那些虛像左數第二位,太微仙宗的開山祖師,祁正恒。

“均衡時期,人族以修道為重,修道大成者,得上須彌界,聆聽須彌子聖祖的教誨,得天道真傳,再進入輪回道輪回,便可在下一世攢下大功德,修行更加順遂。然而,修為能上須彌界之人鳳毛麟角,就連開山祖師也是在大乘末期抱憾仙逝。太微仙宗雖然是當時修真界的魁首,但一直都沒人能飛升到須彌界,直到三萬年前,德道仙尊的出現。”

一個眉眼彎彎的青年道人身上靈氣環繞,天上烏雲密布,青年淡定從容,一道紫雷劈開天際,青年不慌不忙,靈力出手,将随之而來的數道雷劫一一擋下,金光劈開烏雲,青年眯眼看着天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德道仙尊修行近萬年後,成功飛升到了須彌界。”

這人正是剛才的第三位虛像,太微仙宗第一個飛升到須彌界之人,德道仙尊祁清然,他的飛升讓太微仙宗保住了原本岌岌可危的仙道魁首的地位。

“均衡時期持續了萬年之久,一直……大概到一萬多年前吧,太微仙宗得須彌界谶言偈令,奉天道之命清理私自研習逆天道之法的三大叛宗,三大叛宗叛出仙界,入無還崖,辟魔剎海,轉為魔宗,修魔道,與仙道為敵,他們原本不是仙道的對手,但奈何後來聯合了妖族,以凡人為質,攪得三界不得安寧,天道因此失序,期間經歷過無數次混戰,仙道在須彌界的幫助下一直和他們僵持,此為混戰時期。”

陸小肆低着頭,看到地上幻化出的場景,仙道的修真者、妖獸、化魔的魔獸和那些穿着黑衣操縱着黑色力量的人混戰,凡人的村落、城郭被他們随手摧毀,就算人間再高貴的官員、皇帝,在這混戰之中也不過是蝼蟻和草芥。

“魔剎海一時間威名遠揚,就連直聽須彌界之令、受須彌界庇護的太微仙宗,都快支撐不住,一直到天道聖子降生。”

場景轉換,陸小肆看到了一個少年,那少年白膚白發,連睫毛都是白色的,他穿着一襲白衣站在祁敬瀾的身邊,魔修席卷着魔氣襲來,一代大能祁敬瀾不得不豎起靈力抵抗,那少年卻眸光一凜,飛身向魔修沖去,仿若一道沖破烏雲的白光,只一瞬,那泛着黑色魔氣的一衆魔修便四分五裂,從空中落下混雜着黑色魔氣的血,少年站在血雨之中,身上的白衣沾染上黑血,臉上依然古井無波,仿若是一個代表天道斬妖除魔的,沒有絲毫感情的武器。

雖然場景是幻象,但是陸小肆還能感受到這個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肅殺之氣。

他抓着灰色蒲團的邊緣,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淡然收手的白衣少年,心如擂鼓。

這……是師父嗎!

“天道聖子,祁九微,出生即入道,”仙師沉聲道,“不到而立之年便踏入大乘的境地,兩百年來斬殺妖魔無數,将魔修逼退回魔剎海,重振仙道,當今名副其實的,修真界第一人,”仙師的目光落在原先那面帶不屑的弟子身上,“沒有他,恐怕現在仙道早已被魔道傾覆,沒有他,你們恐怕連活着成為太微仙宗弟子的機會都不會有!天道聖子,靜華仙尊——”

仙師渾濁的眼睛轉而看向了陸小肆,他好像在對陸小肆說,又好像在對所有人說:“——他是終結這亂世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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