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洛書華
洛書華
“聖子，到了。”
陸扶光從飛梭上走下來，踩到了柔軟的地面，他低下頭，看到腳邊竟然有了一絲綠意，他下意識地把腳挪開，那抹倔強的綠色便晃了兩下把自己的身子挺直了。
陸扶光一時有些恍然，他擡起頭，入眼的卻仍然是一片還未消幹淨的積雪和偶爾露出了一些褐色土壤的平原。
他又低頭，那嫩綠的顏色仍然靜靜地立在他的腳邊。
他不知道這株小草冒出的芽到底是沉寂在凍土中的種子嗅到了春天的氣息才破土而出，還是錯誤地将這兩天有些回暖的溫度判定成了冬天即将過去的征兆而莽撞露頭，但對于陸扶光來說，這小家夥的出現讓他有了一種充滿希望的感覺。
“聖子？”
洛書華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陸扶光回過神：“抱歉。”
洛書華對他安撫地笑了下，走到他身邊，輕聲道：“華清門選了這個地方，主要是因為地點開闊，有什麽一目了然就能看到，以免雙方有顧慮。”
地方開闊，同時也意味着林子歸他們能布下的陣法有限。
“聖子。”林子歸帶着幾個弟子從飛梭上下來，那幾個明顯都是三合峰陣修的弟子熟練地找好了站位，将三個人圍在中央“保護”起來。
陸扶光已經習慣了，自從祁頌肯放他出去做一些任務後，身邊總會跟着這樣的人，以保護為名，實際上會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彙報給祁頌知曉，剛開始“保護”他的人很多，但是時間長了，他每次外出後都老老實實回來，祁頌便慢慢削減了跟着他的人，如今這裏只有十名元嬰期的弟子，他們是林家的心腹，也是林子歸親傳弟子中修為最高的那幾個。
陸扶光平靜地掃了眼這些人，對洛書華客氣道：“麻煩洛仙尊帶路了。”
飛梭落下的地方和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前方的人影。
華清門的少門主是個長相普通的靈修，原來這個宗門和素心門關系很好，卻并不是獨立宗門，而是逍遙派的附屬宗門，素心門叛變仙道投奔魔剎海後，一向是和太微仙宗親近的逍遙派便勒令華清門門主“謹言慎行”，但不知道是不是素心門暗中撺掇，華清門還是心生叛意，可苦于沒有證據，而逍遙派想睜只眼閉只眼卻又不想得罪太微仙宗，便把這件事報了上去，等太微仙宗定奪。
那時候恰逢一夥妖獸侵襲華清門所在的凜城，于是祁頌便讓陸扶光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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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來處理和接待他的，就是這位華清門的少門主——宗長青。
如果說彼時的少門主對陸扶光尚有幾分尊敬，如今再見他，已然是一副仇人的模樣了。
宗長青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胳膊上綁着代表着服喪的黑布，他眼睛通紅，看到陸扶光的時候手攥成拳頭微微顫抖，被旁邊的人輕輕拉住，才沒有沖上前來。
“宗少門主，”洛書華先上前去，“聖子已經到了。”
宗長青的目光落在陸扶光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若在把心中的戾氣平複下去，然後咬着後槽牙說道：“那就有請聖子這邊來。”
他們選的地方原先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但經過連年的寒冬，這裏已經成了茫茫雪原。
不遠處的雪地上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個壇子，桌子周圍站着幾個人，看到其中兩個人，陸扶光目光一頓。
是奇靈門的鐘仰狩和風清派的容梨。
兩個人像是沒有見過陸扶光一樣，對他疏離地行了禮，陸扶光也安靜地回禮。
“這裏就是從老門主過世時的院牆上收集到的靈力，”鐘仰狩的手按在壇子上，擡眼看向陸扶光，“而這個壇子是專門用來甄別靈力的，聖子只需要将靈力彙入其中，一個時辰內，若壇子破碎，則認定為同源靈力，若壇子沒有任何動靜，則代表着二者靈力不同源，聖子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陸扶光看着那壇子，問道：“我們如何能确定這其中的靈力是采自老門主過世事發地點的靈力？”
宗長青有些激動：“你什麽意思？我還能以我亡父的名義作假冤枉你不成？！”
“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陸扶光的臉色沉了下來，“有些事還是小心為好。”
兩個人之前的氣氛劍拔弩張，洛書華急忙上來打圓場：“哎呀，這……這有話好好說，聖子，聖子別動怒，宗少門主……宗門主不過是求真相心切而已，再說了，就放些靈氣進去……”
“靈氣不能輕易留在別人的法器之中，我以為，”陸扶光轉頭對洛書華冷笑，“我以為這個道理在當年梅花村那件事後，大家都有這個意識了呢。”
洛書華聽他提到梅花村的事，一時間語塞。
宗長青卻氣得夠嗆：“你……你……”
鐘仰狩一手仍然按着壇子，另一手按住宗長青的肩膀以防他沖向陸扶光，他說道：“林子歸仙尊是陣修大能，聖子要是不放心，可以問問他。”
陸扶光便對林子歸問道：“不知林仙尊有沒有檢查過那個壇子？确實是能作識靈之用嗎？還是有其他儲靈的用途？”
話語之間盡顯對林子歸的信任，林子歸好似對這種狀況十分滿意，他點頭：“已經檢查過了，這個東西和識靈燈的效果很像，只有甄別對比靈力的作用。”
陸扶光這才放下心來：“那好，既然林仙尊都這麽說了，那我便放心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桌子旁，眼睛看向鐘仰狩，鐘仰狩那只按在壇子上的手緩緩移開，對陸扶光說道：“聖子，請。”
陸扶光伸出手，按住了鐘仰狩剛才按住的壇子口，靈力運作起來，緊接着，便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身體中抽離，落入壇中。
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地面開始晃動起來！
陸扶光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林子歸皺眉上前，卻被洛書華搶先一步扶住了聖子。
“不要緊吧？”
洛書華的身影恰好擋住了林子歸的視線，他站在陸扶光和林子歸之間，林子歸心下有些感覺不對，可他們已經沒時間計較這些。地面震動的頻率急速加快，一股強大的妖力襲來，只聽一聲怒吼從天空中傳來，緊接着，一只黑色的巨獸自天而降，重重地壓在了這片雪原之上！
幾個修真之人反應極快，飛身後退，那桌子早就被壓進了和着雪的濕潤泥土之中，然而，那黑色巨獸不過是個領頭的，下一刻，西邊聲如擂鼓，無數的黑色巨豹從遠處奔襲向這裏！
衆人急忙寄出靈力抵擋，可那些妖獸體型巨大，修為也不低，一時間整個雪原亂作一團！
“保護聖子！”
林子歸吼道，屬于大乘期的陣法瞬間張開，那黑色巨獸觸之周身的毛發炸起，哀叫一聲彈開，就在這個瞬間，林子歸的視線快速地略過，他帶來的弟子被攻擊得自顧不暇，華清門那些弟子也被沖散，在混亂的人群中，他看到宗長青緊緊地護着那個壇子，鐘仰狩調動靈力召出了天上的赤紅飛鷹，飛鷹和黑豹打成一團，風清派的門主被鐘仰狩護在身後，再一轉眼，他終于找到了被洛書華護着的陸扶光。
林子歸剛準備松口氣，一只巨豹就一巴掌拍散了他的陣法，幾只黑豹身形迅速縮小，化作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帶着與其身形不匹配的強勁妖力襲來，林子歸不得不掐出一個防守陣法，兩相撞擊，将積雪激到空中，那些化開又結起的雪粒子一時間漫布在整個雪原之上！
“聖子…！！”
洛書華的驚叫聲響起，随後一聲獸吼，林子歸一驚，體內靈力運轉，一道大陣從他手中鋪開，“噗”、“噗”幾聲，那些身影瞬間變小，空中的雪粒子簌簌落下，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現場一片狼藉，洛書華跌坐在雪地之上，原先他身後的陸扶光已經不見了。
林子歸氣急，他三步并做兩步上前拎起洛書華的身影，狠狠問道：“聖子呢？”
洛書華一介化神期的大能此刻臉上盡是驚慌的神色，他指着一個方向道：“剛才……剛才那些巨豹，有一只，将聖子叼走了！往西南跑去了！”
林子歸眯起眼：“聖子沒有反抗嗎？”
洛書華搖了搖頭，林子歸用力把他丢在地上，手上掐訣想要調動什麽力量，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反饋。
他的目光掃向在場的那些人，鐘仰狩和宗長青受了傷，風清派的門主正幫他們醫治，那個壇子被宗長青珍惜地抱着，檢查它有沒有破損。
林子歸便收回視線，向着剛才洛書華指的方向，對弟子下令：“西南方，追！”
“诶，诶，”洛書華狼狽地爬起來，無力地看着遠去的林子歸和三合峰弟子的身影，“那個，那我……我這怎麽辦？”
一介化神期大能像一個被抛棄了的小孩一樣，身形頹靡地站在原地，看着同伴們頭也不回地往西南跑，時間仿佛在他身上靜止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宗長青抱着壇子過來，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被掩蓋過去：“洛仙尊，既然聖子現下失去了蹤跡……”
“失去了蹤跡？”洛書華的聲音從剛才的不知所措變得沉穩，後背也慢慢地挺拔起來，他淡定地給自己掐了個清潔訣，撣去道袍上的泥土，然後轉過身，嘴角噙着笑意，指了指他懷裏的壇子，“聖子不就在這裏嗎？”
鐘仰狩、宗長青和容梨的臉色齊齊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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