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胡歲
胡歲
一圈狐火迅速地将這片地方封住，其強大的妖力震懾住了所有人。
一襲紅衣的人落了下來，妖豔的眼睛掃向在場的幾個人，在看到陸扶光的時候微微一愣。
秦骧并沒有察覺到這細微的怔愣，他腦子反應很快，急忙指着陸扶光道：“是他……他是天道聖子，他要殺狐族幼崽！我們是想營救那些孩子，可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紅衣人看向他，又看了看他路宴手裏掐着的、仍然陷入幻境的汪源。
陸扶光想說些什麽，但紅衣人比他先開口，他微薄紅潤的嘴角扯出一個妖嬈嘲諷的笑：“哦，他殺狐族幼崽，你們對付不了，所以抓了這個魔修做要挾？難道你們想說，天道聖子和魔修同流合污？這話說出去，太微仙宗恐怕第一個不答應吧？”
幾個人一怔，路宴自知面前這個大妖修為極其強悍，不是最高修為化神的他們所能對付的，他絞盡腦汁想理由：“他們……他們是舊識……”
“夠了！”紅衣人冷下臉，袍袖飛舞，“凡是将念頭動在我族孩兒身上的人，”他眼睛眯起，“都得死！”
紅色的狐火卷攜着磅礴的妖力驟然襲去，那四個人見勢不好轉身就跑，路宴将手裏的汪源丢到空中想要抵擋那飛襲向他的狐火，卻不想那狐火繞過汪源直接向他襲來！而汪源被一股靈力卷過，輕輕地接住落在柔軟的草地上。
慘叫聲此起彼伏，火靈石帶着熱意将火勢加大，不一會兒，那幾個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火光中。
紅衣人伸出素白的手，作了一個收勢，火在一瞬間熄滅，再看去時，四個人已經不見了，連灰都沒有剩下。
陸扶光抱着幾只小狐貍看着這一切，從紅衣人到這裏和那些人被瞬間燒得肉身不存，不過是幾息之數。
小狐貍們在他懷裏扭動着，陸扶光低下頭，緩緩蹲下來将它們放到地上。
小狐貍們飛快地跑到紅衣人的腳下，“嘤嘤”聲不絕于耳。
而陸扶光走向汪源，他看似仍然沉浸在小狐貍的幻術之中，可小狐貍的幻術維持不了多少時間，早在紅衣人來的時候，它們的幻術早就已經失效了。
困住汪源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Advertisement
“好了，閉嘴，”紅衣人的臉上有些不耐煩，“自己亂跑出去還有理了？”
幾只小狐貍的耳朵向後倒去，一只只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微微掃動身後的大尾巴裝乖。
紅衣人袖子一甩，小狐貍們便消失在了原地，他走到陸扶光身邊，俯身看了眼地上的魔修，然後說道：“我說你這孩子，身為天道聖子怎麽天天和魔修打交道？這次這個魔修也是，上次那個方隼也是。”
陸扶光将手中的靈力送入汪源的靈脈，純善靈力幫他趕走了體內的魔氣，汪源的眼睛閉上，內息穩定下來。
他輕輕松了一口氣，擡起頭看向男人：“見過南渭仙主。”
胡歲抱臂看着他：“虛禮免了，你好好的太微仙宗天道聖子不當，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麽？”
陸扶光垂眼：“我想去魔剎海。”
胡歲挑眉：“去找方隼？”
陸扶光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胡歲妖異的眼睛盯着他：“十嶼在排查仙道修真者這件事你知道嗎？”
陸扶光點頭：“略有耳聞。”
“那你還敢去？”胡歲說道，“你這一路走來，也是聽過五百年前的事吧？你還過去，不要命了？那可是魔尊方隼，不是你那個處處護着你的師父祁九微！”
類似的話陸扶光從很多人那裏聽到過。
莫懷清、鐘仰狩、容梨，甚至認識不久的宗長青都這麽說過。
那是魔尊方隼，那不是祁九微。
就算他失憶成為祁九微的時候，不也是濫殺嗎？
這是個天生帶着殺性的神魂，不論他是誰，都改變不了這點。
這個神魂是帶着惡出生的。
而這個帶着惡誕生的神魂，有着世間罕見的悟道天分，不論是作為魔修，還是從零開始的仙道修真者。
他總能很快地達到這個領域的巅峰，然後大開殺戒。
他有着極惡的神魂和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力量，就像剛才的胡歲一樣，揮一揮手，化神期的修真者連掙紮都做不到就化為灰燼。
這就是承天期的大妖，相當于人修大乘期境界的實力。
而那個人，當初在仙道的大乘期聖子，也是這樣輕輕一揮手，就讓那些魔修和妖族落荒而逃。或者說，更早的時候，在那個人還是十幾歲的魔尊的時候，也是這樣，輕飄飄地就抹除了十嶼上的人，連神魂都沒有留下。
所以，那些人才會懼他、怕他，他有天道聖子之名的時候雖然在仙道受人尊敬，可有人私下說他嗜殺，而他的身份被揭穿時，所有人都覺得，哦，原來是他呀，那就不奇怪了，他的本性就是這樣。
可是……作為魔尊時殺十嶼是十嶼上的人想要殺他，作為天道聖子時殺魔修和妖族是因為太微仙宗把這當作責任強加給他，怎麽就沒人願意去想他做下這些事的緣由呢？
人人都在讨論別人身上的因果，又有誰看看自己在他人的因果中領到了什麽角色？
陸扶光無意去掰正別人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旦說出來，肯定連莫師兄他們都會認為他瘋了。
于是他只能扮演個放着萬人敬仰的天道聖子不做、不死心的一意孤行地去魔剎海找死的人。
“我相信他，”陸扶光不知道自己第幾遍重複了這句話，他現在把這句話重複給面前這位狐妖的領袖聽，“就算我錯了，我也要親眼見過，親自體會過後，才死心。”
胡歲定定地看着面前這個已經長成青年卻仍然有着一雙純善眼睛的人，問道：“哪怕你可能因此會死，會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是，”陸扶光抿了抿唇，“哪怕我會因此死去，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胡歲聽到這堅定的回答，他不解地問道：“為什麽呢？就因為他當過你的師父？”
不，不止是這樣，陸扶光想，不止是師徒……
每一次的擁抱，每一次的輕輕撫觸，每一次的輕聲細語，每一次，那個人只對他展露出的笑……
還有，在秘地之中，他不願意回憶的那天。
不願意回憶的……那個帶着力量的……
親吻。
被刻意壓制在深處六年的記憶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陸扶光不自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兩個吊墜硌着皮膚的觸感，他深深地吸氣，告訴自己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還沒見到那個人，他還沒能确定那個人對他的感情，他還沒能，親口告訴那個人自己對他的感情。
狐妖對于情感的感知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從面前這個僞裝成普通人的青年身上，胡歲清楚地感受到了情緒的波動和最後的平複。
一道光芒從遠處飛來直接進入了他的神識，胡歲輕輕嘆了口氣：“好了，我知道了，你跟我來吧。”
陸扶光呆呆地看着胡歲，他剛從那種情緒中抽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
“傳缇要見你，”胡歲說道，“自從上次山海大集後，他好像就預感到了什麽，去了趟逍遙境，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他一直在等什麽人，但又不肯明說，一直到剛才，他感知到了你，所以要見你。”
傳缇，元能樹旁長大修行的第六聖獸，一般只有等山海大集才會短暫地現身，其餘時間一直守護在元能樹旁。
可現在胡歲告訴他，傳缇自從上次山海大集後，竟然一直都沒有回去？！
魔剎海，玄夜島。
“有人在蒼玄鎮看到仙道宗門的人了，據說是一個人向仙道告知找到了天道聖子的下落，只不過那些人沒來得及抓到他，被他逃進了從天嶺。這小子，真的來了啊，”沈成藍看着手上的玉簡咋舌，他擡頭看向那窗邊的玄服之人，視線又移向他手裏一直摩挲着的像蘋果一樣的透明小球，試探地說道，“他現在只有化神吧？這要是落到十嶼上……”
“沈成藍，”方隼漫不經心道，“渾天竹骨的事怎麽樣了？”
沈成藍沒想到這人竟然沒有問那個小聖子的事，反而追問起渾天竹骨了。
他有些心虛，醞釀了一下情緒，唉聲嘆氣道：“哎呀，主上，六年前那次山海大集，妖族，尤其是南渭狐族和咱們魔剎海的關系有些微妙，我已經送過好幾張拜帖了，但是那邊都沒有回應。”
“哦，”方隼點點頭，“那林家的事呢？十嶼排查了那麽久，找到了他們和仙道的接頭人了嗎？”
“嗨呀，”沈成藍撓了撓鼻子，“這還在排查中……”
“好，”方隼看向他，黑色的眼睛比外面滿是厚重魔氣的魔剎海還要瘆人，他丢給沈成藍一個卷軸，“那我給你指個方向，五百年前，十嶼的情爻派，章家，章淮元。”
沈成藍打開卷軸，隽秀的字體映入他的眼簾，他先是一愣，接着直接看向落款，“多蘭汀”三個字規規整整地落在了那裏。
沈成藍眨了下眼睛，有些愛惜地摸了摸那個名字,擡頭道：“我現在就去……”
“這件事我交給多蘭汀不久，她就查到了這些。”方隼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面。
沈成藍尴尬地賠笑：“我又不擅長探查情報……”
“對，我考慮到了這點，”方隼坦然接受了他的理由，“所以這件事你不用去做了。”
沈成藍的笑僵在了臉上，他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成真。
“你就專心想想，怎麽從妖族手裏把渾天竹骨弄到手吧，”方隼收起手上一直摩挲的東西，“既然送拜帖人家不回，那我給你個建議，你可以帶些禮物，親、自、到南渭，替魔剎海為六年前的事情向妖族致歉，誠懇一點，讓人家看到我們魔剎海致歉的誠意，我相信以沈島主的能力，肯定可以打動南渭仙主的。”
沈成藍的臉瞬間綠了。
感謝“風痕”小天使的營養液！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