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請纓

請纓

孟簡林通過師門、太子、平陽侯府打探來的多重消息,都佐證了明玢郡主說辭的真實性。

盡管心裏早有預料,阮清歌面對那些細密的線索,還是微微吸了一口冷氣:“錦繡門真是膽大妄為。”

不但摻和皇儲之争,竟然還冒天下之大不韪串通草原!

哪怕阮清歌覺得錦繡門門主應該不至于蠢到完全不給草原那位宗師下什麽限制,可就算那位草原宗師在錦繡門的掌控之中,攻入中原的狄人戰士們也不會對中原百姓手下留情!

錦繡門為了權勢當真完全罔顧百姓安危!

阮清歌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這些有呈給陛下嗎?”

孟簡林抿了一下唇:“呈給陛下也是無用——陛下針對謝相正在關鍵時刻,對錦繡門信任倚重極深,不會聽信這些算不得鐵證的線索。”

阮清歌也知曉這個事實。否則明玢郡主身為天華帝的女兒,絕不會選擇假死脫身,該向父皇求救才是。

“那太子那邊呢?”

“太子打算動用在軍隊中的人脈,不動聲色地調查、肅清邊關守備軍中的錦繡門勢力。”孟簡林臉上沒什麽喜色,只有一片沉霭,“不過這也只能防備一部分內應罷了。”

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錦繡門門主和草原那位不知名的宗師。

阮清歌不懂這些千絲萬縷的牽扯,只從前世後來錦繡門的盛極一時推測,錦繡門的實力應該不止明面上的這些。

但歸根結底,錦繡門能夠屹立不倒,核心便是皇帝得信任以及門主的天下第一武功。

天華帝的信任他們已經很難挽回了,能指望的也就是太子不被錦繡門控制;至于錦繡門門主……

阮清歌心裏正在思量,忽然聽到孟簡林說了一句:“我打算書信給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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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歌一怔,想起孟簡林出身上三宗之一的氣宗,門內有一位宗師鎮守,不由得脫口而出:“你要請氣宗宗主出手?”

孟簡林低頭看着桌上的書信,聲音中帶上了一絲莫名的堅定:“能對抗的宗師的只有宗師。”

宗師與宗師之下的差距判若雲泥,絕不亞于普通高手和百姓之間的差距。

“不只是師父,還要請劍宗宗主一起。”

中原三大宗師高手,一位是錦繡門門主,另外兩位分別是劍宗和氣宗的宗主。

正因為有宗師高手坐鎮,錦繡門、劍宗、氣宗才能發展壯大,被江湖上合稱上三宗。

思來想去,這竟是唯一的法子。

阮清歌低頭默認了下來。

良久的沉默之後,孟簡林忽然冷不防說了一句:“清歌,我想去邊關。”

阮清歌猛然擡頭:“邊關?”

“對。”孟簡林低着頭不敢看她,手指微微收緊,只繼續說道,“縱然此次危機的核心在于宗師大戰,可邊關軍防仍舊是重中之重。目前不知道邊關守備軍被錦繡門滲透了多少、又有哪些虧空,太子想派人打入邊關守備軍,調查肅清。”

阮清歌愣了好久,腦袋裏微微有些亂,只張口問了一句:“太子屬意你?”

“不,是我自己主動請纓。”

阮清歌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閉口幾次,手指捏緊,最終只問道:“此事告與爹娘知曉了嗎?”

孟簡林一滞:“尚未。”

老侯夫人最是牽挂這個獨子,哪裏舍得孟簡林去邊關——且不說與錦繡門博弈危機四伏,便是邊關路途遙遠,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來,就能叫家中雙親挂念不休。

孟簡林也還沒想好怎麽和老侯夫人提起這事。

阮清歌擡起頭看了孟簡林一眼,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是氣憤、委屈還是什麽,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最終只道:“既然夫君已經決定,那妾身也沒什麽可說的。”

她有些氣惱,說話的語氣也稍稍冷了一些。

孟簡林擡起頭,張了張嘴,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愧疚:“我知曉你不願我去邊關,但是……”

“我何曾如此說過?”阮清歌打斷他,有些焦躁地站起身,很想拂袖而去,抿抿唇又坐了回來,解釋了一句,“我不過是氣你這等大事都不肯與我商量罷了。”

“當時太子與幕僚商議,我沒顧上回來與你說。”孟簡林低聲解釋了一句,“抱歉。”

阮清歌看着孟簡林誠懇又愧疚的模樣,沉默良久,最後嘆口氣:“夫君還是想想該怎麽應對爹娘吧。”

老侯夫人果然堅決不同意孟簡林去邊關。

她年幼時身子不好,生了孟簡林之後更傷,太醫看過說以後不能再生,因此平陽侯家就這一根獨苗。

且不說老侯夫人舍不得獨子去邊關受苦,單說孟簡林和阮清歌成親至今,阮清歌肚子至今未有動靜,在重視血脈綿延的現在便有充足的理由不去前線。

“林兒,娘曉得這平陽侯府困不住你,可你也不能去邊關。”老侯夫人坐在主位上,撫摸了一下自己保養得很好也掩飾不住的皺紋,有些憂傷地嘆了口氣,“你若出了什麽事,讓娘如何是好?”

孟簡林站在堂下,低下頭,愧疚地道:“娘,我知您擔憂,可這件事關系甚大,我必須得去。”

他忽然就地跪下,深深叩首,言辭懇切,“我已在平陽侯府的榮光下放肆了這麽多年,未建一功、聲名狼藉,就這樣下去,日後也不過是渾噩度日,如何對得起父母和師門的栽培?我已娶了妻,又如何舍得讓清歌承受其他人的嘲笑和鄙夷?”

聽到最後一句話,坐在偏座上的阮清歌微微收緊了手。

老侯夫人望着他,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娘倒寧願你沒有這些上進心。你若只是帶兵也就罷了,摻和權力傾軋,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她轉過頭看向了不發一言的老侯爺,“侯爺,你說呢?”

老侯爺沉默了片刻,手指輕輕點了點梨花木桌面,微微嘆口氣:“男兒建功立業、為民請命,自然不該阻攔。”

這個在家中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凝視着自己的獨子,聲音穩健中透着一絲嚴厲,“林兒,為父只願你能分清楚,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朝堂、江湖、戰場無一不是巨大的漩渦,被卷入其中的人有多少還能記得自己的初心,不被權勢、仇恨、殺戮侵蝕?

孟簡林莊重點頭:“多謝父親教誨。”

老侯夫人本指望老侯爺跟他統一戰線,沒想到老侯爺竟然隐隐支持孟簡林,指尖微微一顫,又看向了阮清歌:“清歌,你呢?”

老侯夫人陡然點名阮清歌,孟簡林微微一怔,背在背後的手指輕輕搖了搖。

這件事到底是他違逆母親心意,阮清歌保持中立即可——母親對親生骨肉縱然失落、憤怒,最終也不會有什麽真正的怨怼,可阮清歌不是老侯夫人親生,說不定會讓母親不喜。

孟簡林不想阮清歌因為自己受委屈。

阮清歌看到了孟簡林的小動作,明白他的意思。

她站起身,走到孟簡林身畔,盈盈跪下,垂下頭低聲喚了一句:“娘。”

立場不言而喻。

孟簡林有些吃驚,抿了抿唇,也跟着喚了一聲。

老侯夫人沉默着看着堂下跪着的兩人,又看看一旁低頭喝茶的老侯爺,忽然自嘲地笑了聲:“原來只有我一人與你們相悖。”

“娘……”

“不必說了。”老侯夫人像是驟然蒼老了幾歲,無力地擺擺手,“你想去便去吧……只記得一條,莫要忘了,家中還有父母和妻子在等你。”

要讓孟簡林順順當當去邊關也不是容易事。

平陽侯府和錦繡門本就不對付,這個當口安排孟簡林去邊關,必然會被錦繡門提防、百般阻撓。

孟簡林和老侯爺商議一通,阮清歌又去秘密尋了一趟明玢郡主,一起演了一出戲。

過幾日,京城開始瘋傳“平陽侯小侯爺尋花問柳逼死戲女一屍兩命”的謠言。

那日香蓉與阮清樂上門時有不少人瞧見,再加上平陽侯府沒有絲毫動靜,完全沒有接納世子妾室的舉動,這個謠言還真有不少人相信。

老侯爺當街大怒,盡管孟簡林辯解自己并未做出這等事來,還是被老侯爺追着打了一路。

之後老侯爺向聖上請命,暫奪孟簡林的世子之位,将孟簡林發配去邊關底層歷練。

天華帝準奏,特許阮清歌保留世子夫人之名,留在平陽侯府。

而孟簡林孑然一身,打包了行李,單槍匹馬奔赴邊關。

做戲做全套,平陽侯府沒有派人去送,孟簡林揮別家人,獨自一人上了路。

出了京城幾十裏,路過一處茶攤,孟簡林停下喝口水,剛進茶攤,便看到破舊的矮桌旁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孟簡林愕然半晌,才驚訝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眼前這不施粉黛、男裝打扮的女子,恰是他今早拜別爹娘之前還見過的阮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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