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路上,江雪若生悶氣,進了馬車就閉眼假寐,不想跟身邊的人說話。
阿美尼斯看着他,唇邊遮不住的笑意,江雪若只是嘴上硬,他抱在懷裏千蹂萬躏時他眼尾泛紅,可沒有現在這樣的冷清淡漠,江雪若也可以像火種一樣播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熱情,阿美尼斯餍足,今晚的泳池之旅他非常滿意。
想到那一盤盤水果,他俊美的眸子驟然深沉,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澤,空下來是該好好孝敬孝敬他的好老師,多多準備些圓潤光滑的果子,喂喂他。
馬車在大街上走了一段,傍晚時分街道上人越來越多,路邊燈火萬家,臨近夜晚的底比斯像不夜城,燈火通明,美的無可救藥。
馬車一路颠簸進了王城,江雪若倚靠在車上,靜若昙花,仿佛一碰即逝,阿美尼斯歪在一邊不忍出聲打擾,靜靜觀望,他的一蹙眉,一顫睫,都令他心頭悸動。
……
轉眼間,屬于埃及人的盛大節日到來——奧皮特節。
這天江雪若早早起床,阿美尼斯亦是盛裝隆重。
他一身香槟色卡拉西裏斯長袍,內裏是白色中衣,外衣上用細膩的金線繡出一段段繁複缭繞的花紋,頭戴象征上下埃及統治者身份的紅白王冠,帽正前是一條盤繞而栖的眼鏡王蛇,他畫着濃厚的眼影,将他深邃的眸子襯的更加迷人。
脖間,手腕,腰部全部用黃金飾品點綴,整個人莊嚴肅穆又挺拔帥氣。
江雪若一身白色紗袍,他已經是個不在世之人,維齊爾的服飾是穿不了了,阿美尼斯拿過一頂竹筍帽給他戴上,江雪若氣質出塵,白色最适合他。
腰間給他系了一顆青金石制作的流蘇椰棗吊墜,末了,他拿過面紗給他遮上。
江雪若的臉可不要給那些不相幹的人看到,他是他的,給他一個人看就足夠了。
阿美尼斯彎腰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早安吻。”
江雪若怔住,唇若羽毛般輕盈柔軟,帶着阿美尼斯特有的藍蓮香氣,大早上的竟分外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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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吃完早餐阿美尼斯起身,江雪若跟在他身後,一道出門。
走過彎彎繞繞的長廊,來到正廳大殿,百官早已等候再此。
時隔數月,江雪若再次登上昔日熟悉的大殿,一時間有些恍惚,曾經他一人之下站在殿前方最顯眼的位置,所有人都對他敬重愛戴,如今朝中再談他已是小心翼翼,禁忌重重。
走過長長紅毯,江雪若便感受到一波波熟悉的目光毫不掩飾的打量他,為了不在人前展示他的臉,阿美尼斯特地用蠶絲與銀線編織一條純色面紗,褪去所有繁複的首飾,他以最簡便輕盈的姿态像個貼身侍從一樣跟在阿美尼斯身後。
這陌生曼妙的身影惹得的那些大臣們紛紛注目,人群裏有人看了幾眼悄聲道:“你看那個人,像誰?”
尼斐擡眼看了一會,抿唇不語,他緊緊盯着王身後的白衣侍從,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懷疑,片刻後他搖搖頭,沉聲道:“一個侍從罷了,王的新寵更新換代有什麽奇怪。”
不會是他,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維齊爾大人被王下令活活燒死,再也不會回來,想到此,尼斐雙眼赤紅一雙手緊緊捏成拳頭,他本被撤職在家,可不知為何這次奧皮特節,王竟然傳召讓他随同。
想到記憶力那抹熟悉的影子,維齊爾大人對他有知遇之恩,還未報答人已不在,尼斐每次想到心中都難以平複。
涅伽達在站在人群中靜靜聽着大臣們的議論。
“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已故的維齊爾大人?”
“看不清面貌,只是走路的身影偶然間有兩分像罷了。”
“噓——”
……
大家對着王身後的年輕男子很感興趣,涅伽達暗地裏癟癟嘴,王也很厲害,大庭廣衆之下把維齊爾大人大人帶出來,面紗遮容,可拿絕世風姿,即便過去數月也很難令人忘懷。
真不知道王現在想幹什麽,既對外公布人已不在又悄無聲息的帶出來惹人猜疑。
他暗暗吐口氣,這兩人之間的兇流暗湧,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就冷眼看着吧。
魯拉,站在一旁,看着江雪若良久,眼底隐隐激動,想說話又說不出,腳步向前忽然有人拉住他:“你剛剛官複原職,這個時候還是小心點好。”
在擡眼,是書記官對他使眼色,魯拉擡出去的腳縮回,對,他不能再沖動,維齊爾大人以前就教導他不能盲目,當初乍聽他離去,一時接受不了才做出那些事,被罷官下獄,本意以為死定了,結果不久前一紙诏書,他又官複原位。
現在權利重新回來,這一次他一定要小心把握,查清維齊爾大人的冤屈。
至于王身邊這個面紗男子,他蹙眉……今天只能這樣,王祭祀大典在即,不易生出其他事。
阿美尼斯在百官的簇擁下從大殿內緩步向外走,越過重重宮門上了四匹馬拉的金色戰車,馬車四周用簾幕隔住,坐在車內的人可清楚探視外面發生的一切,而兩岸夾道上的人隔着簾子責瞧得若隐若現,可這正是令大家悸動的地方。
尊貴的君王在高高的戰車上淡漠威嚴的睥睨一切,他們看不清他的面容卻又好像與他同在,在這一天與他一同呼吸來自阿蒙神的恩賜,同一座城市間他們相處數丈之距,他們走過的尋常路,而今高高在上的王将于他們一道重新游走,底比斯大街上熱鬧沸騰。
百姓們站在街道兩邊,手裏拿着五顏六色的毛絨飾物,空氣中灑滿鮮花帶着獨特抑郁的音樂彈奏,大家載歌載舞,頭頂陶罐,眼中明亮,面頰上用顏料塗鴉,每個人都仿若新生,燃起無線希望……
前方,格爾賽着一身将軍铠甲佩戴彎刀,目不斜視的替君王開道,一旁的涅伽達看着他:“王的人氣很高,大家熱情高漲。”
新王登基從民衆的歡呼程度可以看出他在人民心中的受愛戴程度。
“他們理應如此。”格爾賽瞥了眼四周,淡淡道。
阿美尼斯是埃及最年的帝王,他相信自己追随的人會将整個國家帶的越來越好。
“你猜維齊爾大人跟王現在在做什麽?”涅伽達忽然湊近他,神秘兮兮,笑的極神秘。
格爾賽一怔,随後不明道:“大人是王的導師,王帶他一起很正常,你管他們做什麽。”
涅伽達笑他敏銳度太低,稍加思考,他就茅塞頓開,維齊爾大人死裏複生後,王對他似乎不再是之前淨重恩師那樣的待遇。
他把維齊爾一人私禁宮內,不讓任何人知曉也不讓人傷他,這可不像是對待一般人臣的态度。
今天的祭祀大典,維齊爾便裝相随與王一車,這裏面的種種惹人遐想。
“我可不敢管,不然皮都被罵沒了。”他随意的環顧四周,繞了一圈瞥了眼華麗的黃金馬車,眼底盡是了然。
車內,江雪若一手扶着靠枕一邊透過飄逸的車簾看外面熱鬧的盛況,大家喜氣洋洋,興高采烈,每個人臉上洋溢着節日的祝福,他似乎被感染,不禁想起之前還在職時,他坐着轎子路過市區中心,大家對他獻花的景象。
阿美尼斯見他目不轉睛看着外面,忽然攬過他:“最好看的難道不在眼前嗎?”
江雪若回神,看他目光揶揄,不禁白了他一眼:“沒發現。”
阿美尼斯笑容更大,低頭将整個人都抱在懷裏,江雪若溫溫軟軟,他就喜歡這樣抱着他,每次距離的近那股芬芳清雅就飄進鼻腔,比最好的空氣香氛都令人沉迷。
車隊在馬路上一路前行,走過城內幾道大門,踏過護城河畔的可拆卸吊索大橋,從王城向卡納克神廟進發,途徑兩千七百米長寬七米的神只大道,大道兩段分布着高大挺拔的獅身人面像,公羊像與羊面獅身像放眼看去一個個整齊的排列,高大雄偉,神聖嚴謹,令人敬畏。
這是一條大道是連接底比斯王城至尼羅河東岸口衆多神廟的一條主要通道。
當軍隊抵達卡納克神廟前,阿美尼斯手握權杖肅穆的下車,江雪若戴好面罩跟在他後面做個虔誠的侍人。
卡納克神廟中的神職人員早就為了這一刻做了充足的準備,祭廟內的工作人員一個個身穿白色袍服頭戴假發,雙手合十站成兩排,迎接王的到來。
在神廟的入口處放置一個巨大的青金石缸,裏面種滿藍色睡蓮,清水蕩漾,阿美尼斯緩步走到門前,廟內祭司雙手合十對他獻上祭禮,祭司長出列看着他,無比尊敬:“請王淨手。”
說罷,四人上前将種滿睡蓮的缸擡到阿美尼斯面前,他捋起袖子将雙手沒入水中,冰涼清潤的感覺席卷全身,緩解了車上他因抱着江雪若産生的微妙不适感。
在他淨手期間,神職人員開始口念經文替他祈禱,片刻後,祭司長拿出一塊潔淨的帕子給他擦拭幹淨。
又從一個長頸瓶子內抽出莎草莖葉,細長的莖葉打濕了水,他繞着阿美尼斯四周一點點将聖水掃在他身上,這是入神廟祭典的第一關。
國王作為神只在人間的化身,他擔當着神明與百姓之間連接的媒介,新王祭祀時要全身淨戒,方可入內。
格爾塞、涅伽達等人站在一邊,神廟內的祭祀将由王帶着一名貼身侍從與祭司長等人完成。
進了祭廟,走過長長的石頭鋪就的大道,整座廟宇是在一座巨大的岩洞便雕鑿而成,裏面分別帶有柱廊內院,大柱廳跟主祭廟堂,剛入門時,旁邊豎立一根巍峨高聳的方尖碑,穿過拱形厚重的大門,大門牆壁上刻有斑斓的壁畫,那是歷任法老的雕像跟莎草藍蓮等神聖的象征物。
江雪若跟着阿美尼斯的腳步,他看到院內有一座停下來的施工雕像,細看構造,他便明了,這是給新王雕刻的人面像,四周都是歷任法老的塑像,莊嚴且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