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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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融化之際,幼發拉底河與底格裏斯河波濤洶湧,水流沖向平原,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席卷一切。
巴比倫日益強大,新王尼布甲尼撒先後打敗周邊幾個鄰邦小國,在兩河流域聲譽斐然,一時間臣服巴比倫的國家越來越多。
“泛濫季引發的巨大洪災現在由洪災帶來瘟疫蔓延,眼下城內百姓尤其是環河而居的百姓都得了一種奇怪的病。”
大殿上百官紛紛上奏,請求王出個奇策解決當前困境。
江雪若道:“每年河流泛濫,長此以往并非辦法,因從源頭阻止根源。”
“這河道錯綜複雜,要怎麽才能阻止?”
大臣們也是焦頭爛額,每年因洪水帶來的天災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可巴比倫地處大河之間,這種現象根本避免不了。
“修水渠,利用水渠網來調節河流的水流量。”
江雪若清清嗓子,他之前在歷史書上看過一些河流灌溉系統,對這種現象有對應的辦法。
江雪若款款而談。
“這些水渠可以在河流泛濫之季起到洩洪作用,把富餘的水用于農耕灌溉,每個水渠之間隔一段距離就建一個閥門,用于控制河水流量。”
殿內頓時出現倒吸口氣的聲音,大祭司還真的敢想,不過仔細琢磨琢磨,發現他說的也不是不可行。
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特殊的地理構造,每年的河水季都會損失大量的農耕作物,百姓的口糧也因此遭到損害。
“臣附議。”
有大臣出列,對着尼布甲尼撒點頭稱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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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格西見狀也上前贊同,大祭司年輕有為,此番智慧倒是見證了之前的傳說。
“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訴本王。”
馬車上,尼布甲尼撒看着江雪若,天冷了,江雪若穿着加厚,那圓鼓鼓的肚子藏在衣袍下,腰間的寬邊腰帶被迫上提,他側卧在馬車榻上,快要臨産了,非要跟他出來,說是體諒民情。
“我沒事,産前适量運動,對身體好。”
不都說懷孕的人不能久坐,久坐寶寶要是頭往上到時候難産才麻煩。
“去鄉間幾處洪澇嚴重的地方看看。”
在巴比倫,很多有錢的地主,他們有單獨的農場,這些農場種植當地必須的主食農作物,現在河水泛濫,淹了沿岸的幾個村莊,也有其他地方的農作物出現幹旱缺水,補給不平衡。
馬車在路上緩慢前行,走了一段時間,最近城區內人員走動減少許多。
因為洪澇,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的水流湍急,造成河裏的魚被大量的沖上岸邊,很多魚擱淺後經過一段時間死亡,河底部淤泥積壓,連着一起沖上來,将岸邊的土地變為小範圍的沼澤地。
農家可生存範圍縮小,這雖然是一年內短短那麽幾個月發生的事情長此以往不想辦法解決也會成為大問題。
馬車停靠在村莊一邊,尼布甲尼撒帶着少量的精英變裝部隊,他扶着江雪若下車。
眼前一片寥落,岸邊淤泥裹挾着水草,上面已經長滿綠油油的苔,兩岸居民因為這幾天連續下雨全部閉門不出。
向前走了幾步,發現一個兩個孩子帶着一個老人在岸邊坐着,老人神情呆滞,孩子臉上一片愁容。
那麽小的孩子,面上就已經有愁容了?
江雪若上前:“你們為什麽不回家?”
外面風大,氣溫下降,老人加孩子不是應該躲在家裏保暖嗎?
那個老人見有人來,看了他們幾件,目光渙散:“家沒了,前幾天大雨大風的,房子刮散了。”
住在沿岸的居民,每年都會因這些不可控的自然災害而損失自己的切身利益。
“十幾天前,我兒子媳婦撐船在大河裏捕魚,到現在都沒回來。”
江雪若蹙眉,十幾天前,那不就是雨水來的前期,這麽久沒回來。
“為何不報官,找人幫忙尋找?”
尼布甲尼撒也聞出了事情的不對,看這幾人面色饑黃萎靡,難道在外面流落到現在?
“報官登記了,哪有那麽快,前兩天暴雨,房子塌了。”老人指指前方,意為家的方向,又指指大河:“蘆葦杆還飄着呢。”
巴比倫的居民房屋建造大多用蘆葦杆做材料,先用泥土加燒好的磚塊鋪就一層,最後在外面蓋一層蘆葦杆,這種房子平時很安全,但是遇到極端的天氣就會暴露不安全的本質。
江雪若記得,在巴比倫,有錢人跟貧民百姓建造的房屋工序上有很大的不用,有錢人用磚塊加瀝青、琉璃去建造華麗結實的房子,可家境一般普通人只能蓋這種蘆葦瓦房,遇到惡劣天氣,只能生死由天。
江雪若心中感嘆,貧富差距造就人的千差萬別。
再看看這兩個孩子,眼睛凹陷,眼底發青,面黃肌瘦,就像平民窖裏出來的非洲難民,他心中一窒,那麽小的身子在前面凍了不知道多久。
“鄰居呢?”他聲音低沉,嗓子裏好像被堵着什麽發不出來音。
“鄰居都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管別人。”
平時還好,遇到大事,哪個不是先保自己家?
他的兒子跟媳婦還沒找到,自己帶着兩個孩子,再餓幾天,估計是等不到見孩子那天。
“來人。”
尼布甲尼撒喚了聲,有便裝侍衛上前,只聽見他吩咐:“取些吃得的來,讓人聯系地方官員,看看這裏歸誰管。”
侍衛領命,帶着老人與孩子下去,江雪若跟尼布甲尼撒一時陷入沉默。
片刻,只聽見男人不悅:“平日朝會,都是天下太平,歌舞升平,現在下來走走,才走到哪?就這麽大的問題,報官那麽久都得不到及時處理。”
說完,他鼻腔冷哼一聲,有些人的官帽是不想安穩戴了。
“放心,本王一定徹查到底。”
臨海居民本就靠捕魚為生居多,河上不定因素對,出了問題居然能拖那麽久不上報。
“去裏面看。”
這村莊不止一戶人家,遇到這種天氣,出事的也定然不止一家人,可他卻沒有收到相關的報告。
江雪若點頭,他正有此意。
“如果今天,本王不跟你出來巡查,都不知道,靠河的居民在泛濫季這麽辛苦。”尼布甲尼撒面色沉靜。
“在哪都有這種事,官-員怕出大事擔責影響自己的前程,私底下草草解決或者幹脆按下來不管不問。”
這樣做,最後影響的都是百姓,他們錦衣玉食,是不會因此有分毫損失,這樣的事情要是放任不管,任由朝-內-腐-敗-滋生,日後必然要出大事。
“不過王發現的及時,一切都來得及。”
江雪若寬慰似的對着尼布甲尼撒一笑。
這村莊人情淳樸自然,風景宜人,若不是極端天氣,來這裏野游一定舒适。
正走着,前面一群婦人跟幾個農家男在那裏忙碌。
江雪若看過去,那些男人手裏拿的是蘆葦杆,他們将一束束蘆葦杆兩端紮住捆成一大捆,又在草捆中用數根橫板撐出一個空間。
蘆葦杆加上木板制成的簡易小船,紮完船後,男子到船肚內來回走了一圈,看着同伴:“過幾日,陽光高照,就可以出游了。”
那面幾個人女人聽了相視一笑,有個人拿着寬嘴陶罐,将魚倒出來放在一邊的筏子上晾曬,不遠處有魚鈎、漁網跟簍子,畫面和諧安逸,像畫一樣。
人間煙火不過如此。
走了一段時間,江雪若眼前忽然跑來一只大鵝,它“撲棱”着翅膀沖着他嘎嘎叫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上來扭他一口。
江雪若笑着伸手揮揮,久遠的記憶襲來,大鵝咬人還是他小時候經歷的事情。
尼布甲尼撒看他跟一只鵝玩的如此盡情,心中也不覺得寬慰。
忽然從後面又跑來一群,放眼看去不僅有鵝還有水鴨,它們撲棱着翅膀都像二人湧來,江雪若連忙躲閃,尼布甲尼撒拉着他,江雪若身子一歪,頓時覺得有哪裏不一樣。
“怎麽了?”感受到對方的不對勁,尼布甲尼撒立刻将他攬進懷中,不讓那些家禽觸到江雪若。
“沒什麽,就……肚子有點疼。”
“什麽?”
這個時候肚子疼?
尼布甲尼撒覺得後背一層汗,江雪若的月份掐指算算就在最近,難道是,剛在扭到身子導致臨産提前了?
将人一把抱起,尼布甲尼撒大步向前走:“別擔心,我們回去。”
其他事情都可以放,現在最嚴重的就是江雪若,他就不該答應江雪若帶他一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