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路康年沒想到,完全被女兒拿捏了。

他鼻子裏尴尬地哼哼幾聲,拄着拐杖開門,“胡說八道,既然你不樂意見我,我走。”

路觀瀾挑眉,這老頭,戳破就想逃?沒門兒。

路觀瀾扣住老爹:“別的不說,外孫女你總得認吧?”

路康年收回握住門把的手,急躁的目光漸漸平和。

路觀瀾拿出兩份包封皮的文件,遞給他,路康年把拐杖靠在牆角,神情激動地翻閱。

是兩份親子鑒定。

路康年後退,靠上牆,臉上滿是錯愕。

他問女兒:“你們真的沒做試管?”

路觀瀾說:“沒有。商銘容畢業典禮的第二早就逃走了,如果她回來跟我做試管,我會放她走?”

路康年捏緊親子鑒定,感嘆世界奇妙,又世事無常,“真是......作孽。”

路觀瀾不悅地眯眼,作孽?臭老頭說話一如既往的難聽。

她走到門前,擋住門,不讓老頭子混水摸魚地溜走。

拐杖也被擋在了她的腿後邊。

路康年把文件還給她,路觀瀾的眼神冷冽鎮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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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商鷺笙是我和商銘容的女兒,是你的親外孫女。不管你多垂涎楚家的資源,不管你多排斥商銘容,鷺鷺就是和你血脈相連的後代。你不是總念叨着想要外孫嗎?”

路康年沉默。

“鷺鷺懂事,剛才看你不舒服,主動給你遞水,比我這個當女兒的孝順多了。你不知道,當我第一次聽見鷺鷺叫我媽媽,撲進我懷裏的時候,我有多麽驕傲。爸,你還沒聽過她叫你一聲外公。”

“......”路康年扶額,他真是要敗給這個臭丫頭了,字句往他心窩子戳!

路觀瀾看出他的松動,趁熱打鐵:“我們是一家人。你女媳獨自在國外生養孩子,吃了很多苦,你就忍心嗎?我不怨你什麽,只想要你把知道的真相告訴我。”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再來一點鞭笞:“再者,銘容只是顧及家庭和睦,沒跟我坦白以前的事。等哪天她想通了,自己說出來,你覺得我會怎麽看你?”

思忖再三,路觀瀾沒告訴他商銘容失憶的事。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誰獲取的信息越多、透露的信息越少,誰就占據有利地位。

路康年看着女兒,眼神複雜,“臭丫頭,你真是學精了,把生意場上的那套拿來對付你老子。”

路觀瀾回以微笑:“你生的。”

路康年氣得胡茬抖了抖,旋即無奈地笑出聲。

“好,我說。觀瀾,不論你理不理解,爸爸至始至終只想為了你好。”

終于肯開口了。

到了苦等六七年的真相快要揭開時,路觀瀾竟分外緊張。

她坐在純木沙發,手指不自覺地抓緊扶手。

路康年回憶少許,嗓音沉緩:“你讀書,我一直派保镖暗中跟着你。畢業典禮那天,保镖彙報我,你帶着商銘容到淩霄塔開了豪華套房,我直覺你會做傻事,就在附近包了一間茶室,等了你們一整晚。”

路觀瀾的眉間凝聚怒意,沒想到老頭子居然一直監.視她。

路康年捏了下鼻梁,繼續:“第二天早上,我給商銘容發了條短信,讓她到茶室找我......”

路康年還記得,那天是個陰天,灰蒙蒙的,城市裏籠罩着一層霧氣。

他坐在十七樓,聽着古琴,商銘容提着包過來,臉色灰白,但嘴唇微微的紅腫。

路康年道:“被最好的朋友欺侮,心裏很難受吧。”

商銘容眼神淡淡:“她沒有欺負我。”

路康年擡眼,目光冰冷:“呵,你就是算計着嫁進路家吧?”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讓她難過。”

桌上的倒流香如雲煙散開。

路康年放下一冊文件。

《Fairy項目并購案》,策劃:軒轅集團。

商銘容看着它,眼球和心髒猶如被尖錐刺痛。

“你陪着觀瀾四年,看着她省吃儉用,熬了多少個通宵,在多少人面前屈眉折腰,才穩住Fairy。現在Fairy剛剛從工作室轉型正規企業,寫字樓付了三年租金,如果這個時候觀瀾收到楚家的并購通知,你覺得她的心情會怎麽樣?”

商銘容掐痛手心:“路叔,你有辦法嗎?”

路康年點頭:“辦法就是一個人的名字,孟心眠。”

“觀觀不喜歡她!何況綿綿也有喜歡的人——”

“不需要喜歡!身在大家族,誰有資格任性地說喜歡?!只需要保持表面的親近,讓楚韞知道她們是暧昧的就夠了!”

商銘容垂眸,靜默半晌,問:“觀觀知道這件事嗎?除非她親口跟我說。”

路康年沒有回答,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你們還年輕。她一直活在我的保護下,沒有你經事多。”

他走到窗邊,把窗簾撩開一條縫隙。

商銘容瞳仁緊縮。

對面的高樓上,她和路觀瀾套房對着的位置,外立面凸臺上停着一架無人機。

攝像儀閃爍紅光。

商家家破人亡前,也曾受過楚家這般“無微不至”的特殊關照。

而後不過半個月,商爺爺在垂釣時不慎落水溺亡,商父商母在躲避惡性追債時不幸墜崖......

“你以為只有這裏有嗎?”路康年靠近她,如同魔鬼低語:“路家的每處房産都有。觀瀾可以說不怕,但你是經歷過的,你也不怕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觀瀾被‘意外事故’刊登上報嗎?”

商銘容抓緊衣角:“我不想。但我有原則,她必須有知情權。”

路康年眉頭皺得極深:“你就非得賴着我女兒不放,和她在一起?你這樣對得起你慘死的父母嗎?對得起一把年紀照顧你、不得善終的奶奶嗎?!”

商銘容僵硬。

又是一陣漫長的靜默。

不知想了什麽,商銘容皺緊五官,抑着淚水艱難地擠出聲音:“好,我會離開盛京。”

“不夠遠。”路康年放下一張金卡,“這裏有兩百萬,你選個國家,我幫你辦簽證。”

商銘容凝視卡片,牽唇,眼淚順着臉頰掉落,“我用不着。路叔,我有手有腳有學歷,沒你想得那麽弱。”

商銘容當着路康年的面删除路觀瀾的所有聯系方式,預約辦理簽證。

“在你出國之前,我會派保镖跟着你。”

商銘容沒有回應,也沒有道別,帶着滿身的寂寥,走出茶室。

等她走遠。

茶水涼了。

路康年笑容輕松地跟管家打電話:“撤掉無人機。”

路康年講完當年的事。

與從前的冷酷不同,多了一絲愧疚。

到底是年紀大了,加上有了外孫女,他于心不忍。

他的對面,路觀瀾盛怒,像爆發的岩漿被飓風卷成火龍。

“路康年!你為什麽這麽惡毒?你逼si我媽媽不夠,還要逼si我最愛的女人是嗎?你生我下來是不是就是為了看我怎麽忍受折磨,被你和楚家弄得生不如si!”

“不管怎樣,商銘容當時能被我說動離開你,說明你們的感情沒那麽堅固。”

“滾!!!”

瓷杯、擺件劈裏啪啦的朝路康年砸來。

他拿起拐杖,打開門躲出去,路觀瀾追到門外對他扔靠墊:“我上輩子毀滅宇宙這輩子有你這個爸!”

路康年跑到樓梯下面,探頭:“觀瀾你冷靜!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商銘容不是回來了嗎,而且還有鷺鷺......觀瀾,我想每個周末帶小外孫出去玩——”

路觀瀾舉着雞毛撣子攆他:“做夢!”

路康年央求:“每個月,一個月一次,讓我看看我外孫,好不好?”

他被暴怒的閨女趕出大門。

路觀瀾脹紅了臉頰和脖頸,揮着雞毛撣子用力打他,路康年結結實實的挨了幾棍子。

“哎喲!痛痛痛,我的骨頭要散架了!”

路觀瀾紅着眼眶,眼淚嘩嘩地怒吼:“本來可以,但是現在,沒門!你等我消氣吧!”

“你這臭丫頭!你什麽時候能消氣!”

“一萬年!”

路康年的眼眶也紅了。

他冷哼着轉過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遠。

路觀瀾退到牆邊,頓感脫力。

她仰着頭,想着當年如何怨念商銘容,自責和悔恨像毒蛇啃食她的心髒。

那些紅色感嘆號,那句“我想我們不能做朋友”,背後隐藏着商銘容怎樣蝕骨的疼痛......

手機叮咚。

商銘容發來和鷺鷺在博物館的活寶照片:媽媽快來呀,媽咪要跟我搶紀念幣!

路觀瀾捂住淚水模糊的臉龐,彎起眉眼和嘴角,笑得很難看。

“媽咪馬上就來。”

這個樣子沒法見人,得重新洗臉梳妝,換身衣服。

心情冷靜很多,路觀瀾回想臭老頭講的往事,推敲幾遍,有個點想不通。

為什麽一開始商銘容跟路康年強調“觀觀的知情權”“要觀觀親口跟我說”,後面就放棄了呢?

商銘容放棄前,路康年提到了逝去的商家人。

商銘容最近總是做女孩墜樓、奶奶沾滿鮮血的噩夢。

這之間會不會有關聯?

路觀瀾總覺得商銘容選擇放棄她,除了路康年棒打鴛鴦,還有別的原因。

或許那個原因才是最深的。

收拾好妝容,也收拾好心情,路觀瀾出門去博物館。

戶外玄關櫃的門凸出條縫。

路觀瀾順手把它按回去,裏面有鼓鼓囊囊的東西把門彈出來。

“?”路觀瀾打開門,裏面藏着一包裝滿零食的手提袋。

草莓泡芙圈,蜂蜜小饅頭、烤棉花糖......

——“我不吃藥!”

——“爸爸喂你一勺藥湯,就給你吃一個草莓泡芙圈好不好?”

——“唔......那我還要蜂蜜小饅頭和烤棉花糖!”

——“好,瀾瀾只要乖乖吃藥身體好起來,爸爸什麽都給你。”

路觀瀾仰起臉。

輕輕抹了下濕潤的眼角。

別扭的臭老頭。

路觀瀾進屋,把滿滿一袋零食放進鷺鷺的房間。

駕車到博物館。

商銘容和鷺鷺早早地下來一樓大廳等候。

鷺鷺看見路觀瀾,撒歡地跑過來:“媽媽!”

路觀瀾一把摟住她:“來咯,我的寶貝。”

用力親親。

路觀瀾抱着孩子,商銘容笑着抱住她。

“你搶寶貝的紀念幣啊?”

“我怎麽敢啊。”

兩人抱在一起笑了笑,商銘容悄悄吻了下她的臉頰。

該吃午飯了,路觀瀾在展館旁邊的主題餐廳定了兩套親子套餐,然後買了兩套紀念幣,小朋友大朋友人手一份。

鷺鷺吃得專注。

路觀瀾靠進商銘容懷裏。

商銘容放下筷子,在她耳邊低聲問:“路叔有沒有為難你?”

路觀瀾把臉貼進她頸窩,商銘容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心,“沒有。”

鷺鷺看過來:“媽媽,那個壞爺爺怎麽樣了?”

商銘容摸摸她的發頂:“鷺鷺,那不是壞爺爺,是媽媽的爸爸,你要叫外公。”

鷺鷺眨巴眼:“可是我有外公了,是媽咪的爸爸。雖然我沒見過他......”

路觀瀾道:“就叫爺爺吧,咱們不講究這個。壞爺爺給你帶了一大包零食,回家你看看喜不喜歡。”

鷺鷺驚喜:“哇!”壞爺爺好像沒那麽壞了。

服務員端上來冰淇淋,鷺鷺埋頭繼續吃。

商銘容有些擔心,畢竟路叔反對她們來往很多年了。

她憂慮地問路觀瀾:“路叔怎麽樣了?我們這樣......他身體沒問題嗎?”

路觀瀾假裝為難:“臭老頭可惡的很。”

商銘容臉色沉了沉,但還是保持笑意,至少不能給觀觀壓力,“沒關系,慢慢來吧。老人家身體要緊,別氣壞了。”

路觀瀾噗哧一聲。

商銘容不解:“?”

路觀瀾雙手環住她的腰,眼波流轉:“我爸恨不得每天見一次外孫女,商銘容,你這個路家媳婦當定了。”

餐廳裏人來人往,暖色的燈泡像一顆顆小太陽。

音樂洋溢着輕快的曲調。

商銘容抱緊路觀瀾,綻放明燦的微笑。

還有一天就要放假了。

中秋、國慶連放九天,簡直是打工人的天籁之音。

Fairy大廈裏到處擺滿節日裝飾。

茶水間裏,員工三五成群的聊天。

“你們今年去哪玩啊?”

“伊犁。”

“做好心理準備,去年我在國道堵死了。”

“真假?不能吧。”

“真假你去了便知,今年我打算CityWalk,主打一個随心所欲,不想再花錢看人頭山。”

辛薇沖了杯摩卡。

聊天的幾個過來問她:“薇薇,你這個旅游小達人打算去哪啊?”

辛薇調出備忘錄給她們看。

非常詳細的旅游攻略,每天打卡哪家店都寫好了。

同事争相拍照:“薇薇你大公無私啊!”

“記下記下,年假去玩!”

門口傳來歡樂的驚呼。

辛薇幾人回頭,任秘書提着一大箱粉紅小糖盒進來。

“大家快來,每人一份。”

任秘書分發糖盒。

辛薇接過一份,骨瓷質地,做工精美,拿來裝首飾都很漂亮。

櫻粉到雪白的漸變色,溫馨夢幻,瓷面畫着獨角獸和兔子。

旋轉銀色的塞子,瓷盒裏裝滿漂亮的糖果,國際知名甜品定制,形狀也是獨角獸和兔子的元素。

怎麽只有喜糖沒有請柬?公司誰要結婚?

好奇的當然不只辛薇一個人。

市場部的小夥子向來大大咧咧:“任秘書,你是不是忘了請柬啊?”

任秘書微笑:“沒請柬,只有喜糖。”

衆人會意。

這個意思是:婚禮的主人沒打算邀請他們參加婚禮。

其實大家早就想到了,喜糖這麽精美,一看就是高管的婚禮,領導給他們分享喜糖就夠給面子了,沒有請柬很正常。

小夥子追問:“那這喜糖是誰的?任大美女透露一下。”

任秘書表情神秘,指了指天花板。

大家猜:“文總?”

任秘書搖頭。

高管裏還沒婚配的很少。

再猜:“袁總?”

還是搖頭。

衆人難以置信:“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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