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會議室裏剛剛散會。

投影儀沒關,開着半扇百葉簾。

幾束光照進來,鋪在桌面。

路觀瀾合上筆記本,靠進座椅,揉了一下太陽穴。

微信彈出新消息,商銘容的主治醫生問她們有沒有看他師妹的心理門診。

路觀瀾屈肘扶住額角,回道:還沒有,最近我愛人精神狀态不錯。謝謝主任。

路觀瀾用手觸摸桌面的幾縷光線,若有所思。

商銘容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她就勸她看心理醫生,商銘容拒絕了。

後來連續做噩夢,直到出現嚴重的恐高反應,商銘容還是不願意。

路觀瀾起先覺得商銘容不肯看心理醫生,是因為已經有主治醫生的治療了,商銘容不信任心理學,認為多此一舉。

現在想來,原因沒那麽簡單。

一個人拒絕看心理醫生有幾種可能:

不信任。

出于心理防禦的抗拒。

害怕露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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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觀瀾仔細推敲。

商銘容前幾次做噩夢,拒絕看心理醫生,是心理防禦。

出現恐高症狀以後,商銘容的拒絕更像是“掩飾”。她在害怕,擔心露出破綻。

路觀瀾總覺得,從盛京塔摩天輪回家以後,商銘容變得和以前有點不同,很細微,具體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最可疑的是前幾天帶鷺鷺到嘉年華過生日,商銘容在鬼屋裏提前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們大一的時候玩過那個鬼屋,路觀瀾在那被吓壞了,商銘容失憶了不應該記得。

拿到仙女翅膀後,路觀瀾問商銘容怎麽會提前幫她捂耳朵?

商銘容說,排隊的時候聽玩過的游客說救護車那有噪音,她擔心路觀瀾害怕才那麽做的。

可是她們排隊一直在一起,路觀瀾沒有聽到游客提過。

商銘容推遲心理門診、在床上過分緊張,都讓路觀瀾感到疑惑。

再加上提前捂耳朵的疑點,路觀瀾斷定:商銘容在說謊。

盛京郊區,花海在微風中起伏。

葡萄田工作室的白房子沐浴在陽光下,歲月靜好。

窗戶飄出一陣陣甘甜的花果香。

路觀瀾坐在一棵馬醉木下,手裏握着骨瓷杯,茶水清漾,“我覺得她恢複記憶了。”

孟心眠穿着斜肩白襯衣和高腰a字裙,脖子上還戴着條真皮項環,垂下碎鑽流蘇。

她在給新制的手工皂倒模,從全神貫注裏抽出一絲精神跟路觀瀾對話:“你說銘銘姐?有這個可能啊。”

“有這個可能......你說的好輕松。哎!孟心眠,客人都坐在這了,你能不能別光顧着鼓搗你的肥皂,認真跟我聊兩句。”

“這不叫肥皂,這是精油冷皂,費工夫着呢。”孟心眠終于擡頭看她,走過來坐下,“我不是說的輕松,是陳述現實。銘銘姐如果真的恢複記憶了,她不願意坦白,你能怎麽辦?你非得要她說出來嗎?在我看來,她不說是好事,說明她願意保持現在的關系跟你生活。”

路觀瀾嘆氣,托腮。

孟心眠攤手:“老婆孩子熱炕頭,你的生活已經非常美滿了。等她什麽時候願意坦白了,再說呗。”

路觀瀾愁容:“可我心裏總是不踏實,她能逃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第三次。”

孟心眠:“那你直球問她。”

“不行。”

孟心眠掀了掀眼皮。

她走回工作臺,切皂:“反正我的性格是做不到忍那麽久,還打迂回戰術。我想了就做,要麽就不想。”

路觀瀾道:“你是逆鱗,是反骨,烈得很,尋常人誰敢跟你比。”

“哪有,我溫柔着呢。”忙該幫還得幫,孟心眠想了想,跟路觀瀾出主意:“她不說,你不問,那你就搜集證據,制造陷阱,抓她的現行。”

制造商銘容恢複記憶後才能掉進的陷阱,讓她不得不承認?

路觀瀾覺得可行,看向孟心眠,眼底盈起笑意。

孟心眠翹翹嘴角。

她裝好手工皂:“這個是定制的,就不跟你分享了,下次我做了多的送你。”

路觀瀾勾唇,眼神玩味,“定制,我猜是給那位《龍焰》單挑王?你總算把她等來了?”

孟心眠眸子爍亮:“你看她夏季賽了?你不是不玩游戲麽。”

路觀瀾:“聽你老姐吐槽了些寶貝妹妹叛逆的心酸故事。”

“......”孟心眠滿臉黑線。

路觀瀾沉眉:“你也真夠亂來的,見面就開房,招呼都不打就跟她偷跑去貝加爾。楚韞擔心你,追到西伯利亞熬了一夜雪,還被她照着臉揍了一頓。楚韞格鬥術那麽厲害,還能被揍?我聽說這事的時候感覺在聽科幻片。”

孟心眠垮下臉,走到大門口,推開門微笑:“瀾瀾姐慢走哦!”

大門合上,路觀瀾被請了出去。

她望着青翠的葡萄藤,笑了笑。

玩笑開夠了,該回家好好想想怎麽布置陷阱“抓兔子”。

周五晚上,接了孩子回家,吃過飯休息。

商銘容在花園練瑜伽,路觀瀾坐在涼亭敲電腦,給她轉了一封電子邀請函。

“笨笨,你看看。”路觀瀾提醒她。

商銘容看了眼,面露疑問:“劉教授?”

路觀瀾點頭:“他快退休了,以前是我們學院的院長,對你很照顧,你的助學金都是他幫忙申請的。”

“哦哦。”

路觀瀾指了指謝師宴的地址:“他快退休了,這是師兄妹給他準備的謝師宴,你跟我一起去吧。”

商銘容尋找時間:“好的。正好在周末耶,不用請假了。”

路觀瀾笑道:“你這打工仔做的越來越自覺了。”

謝師宴辦在學校的老食堂,有個小炒窗口,味道不錯。

看望劉教授的路上,天氣很晴朗。

路觀瀾牽着商銘容的手,在校園的樹蔭下慢慢地走。

“教學樓在那邊,以前我們就在那上課。”路觀瀾指着其他學院的教學樓,故意說錯。

“我們最開始學的是一個專業,後來我不喜歡舞臺設計,就轉專業了。”繼續說錯。

商銘容認真聽着,時不時點頭,像乖巧的學生聽老師講課。沒有指出任何錯誤。

但在路觀瀾說到“你大二的時候背着我偷偷給新來的小學妹送奶茶”的時候,商銘容明顯頓住,眉頭緊促。

路觀瀾注意到她的臉色變化,笑:“怎麽,失憶了就想賴賬呀?”

商銘容沒有直接否認這個荒謬的杜撰,只道:“我覺得以我的性格做不出那種事。”

并不是不會給學妹送奶茶,而是不會偷偷送,這個性質就不一樣了好不好。

路觀瀾打着哈哈,笑過去了。

她提前給商銘容講了些大學的事,參加謝師宴時,商銘容能跟劉教授聊上幾句。

教授年紀大了,聚了一會就感到疲憊,和學生們互相送祝福,便回家休息了。

宴會散席,路觀瀾說想去她們剛上大一時住過的宿舍看看。

宿舍樓在南邊,路觀瀾故意慢半拍,走在商銘容後面。

路觀瀾走向了東邊。

而商銘容的腳尖下意識邁向了正确的方向。雖然她很快改變方向往東,但路觀瀾還是看見了。

經過宿舍樓下的生活區,有輛攤煎餅的小車。

路觀瀾輕挽商銘容:“笨笨,我想吃煎餅,你幫我買一個嘛?”

商銘容掏手機過去:“你要加什麽菜?”

路觀瀾笑盈盈地撒嬌:“全都要。”

“好嘞,你先坐一會,馬上就來。”

路觀瀾坐在路邊的石凳上,有幾個學生在喂草叢裏的流浪貓。

大學的流浪毛孩子都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各個膘肥體壯,一副很好揉的樣子。

路觀瀾遠遠地望着他們,嘴角的笑容愈漸柔和。

“煎餅來咯。”商銘容兩手握着油紙跑過來,吹吹涼,又拿了幾張衛生紙隔熱,小心翼翼地遞給路觀瀾,“快嘗嘗,小心燙。”

熱騰騰的白氣從兩人之間氲開。

路觀瀾輕輕咬一口,送到商銘容嘴邊,“你也吃,好香。”

“嗯,嗷嗚......”商銘容低頭咬煎餅。

她的嘴角沾上醬汁,路觀瀾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掉。

路觀瀾低垂眼眸,目光深邃。

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商銘容買了一個全家福不加肉松的回來。

路觀瀾小時候很喜歡吃肉松,和草莓酸奶是一個喜歡程度的。

從小學到大一,她都經常用肉松拌飯,早飯愛吃肉松小貝。

直到大二的時候,她和商銘容在大學後面的一條巷子救助了一只斷尾巴的流浪貓。

路觀瀾給小流浪起了個名字,就叫她喜歡的“肉松”。

可惜肉松有貓瘟,身體很弱,最終沒能熬過病痛,去喵星了。

從那以後,路觀瀾沒有再吃過肉松,偶爾不知情地吃到含肉松的食物,還會傷感一小會。

這也是失憶後的商銘容不該知道的。

路觀瀾的陷阱很拙劣,多次講錯,故意瞎指教學樓,編造沒發生過的謊話,甚至利用肉松的難過回憶試探,商銘容再馬虎都會察覺到了。

可笨笨兔還是心甘情願的,一個個往裏跳。

畢竟沒有什麽陷阱是比讓觀觀不開心更糟糕的。

“獵人”觀觀并沒有着急收網。

她想看看,笨笨兔都看出她在試探了,還想瞞多久。

入夜休息。

商銘容和最近一樣躺在床的邊緣。

路觀瀾洗完澡,帶着一身水汽睡進被窩。

商銘容的身子繃了繃,本能地拘謹。

路觀瀾沒有像往常那樣擁抱她,親吻她,嘗試進一步親近。

什麽也沒對她做。

路觀瀾只是看了會筆記本電腦,然後關燈,睡覺。

靜谧之中,夜光流淌。

路觀瀾的發梢還有微微的濕潤,撓得商銘容的臉頰有點發癢。

商銘容打了個噴嚏,輕輕把那縷頭發絲撩開。

她等了一會,翻身,悉悉索索少許,又翻身。

“觀觀。”商銘容猶豫着開口,“我感覺你不太高興,今天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

路觀瀾幹脆簡潔:“沒有呀。”側躺着,在夜色中凝視她:“怎麽這麽問?”

商銘容支支吾吾,小蚊子似的嗡嗡了會兒,小聲:“可能是今天沒有晚安吻?”

路觀瀾彎起嘴角。诶呀,想要親親怎麽不直說呢。

她沒有主動:“你靠過來一點。”

“嗯......”商銘容乖乖挪身子。

“再近一點。”

再挪。

“把臉伸過來。”

伸過來了。

“啾。”路觀瀾微笑着抱抱她,輕輕吻她的額頭。

商銘容睫毛顫動,靜靜等待下一步動作。

路觀瀾松開她,往旁邊挪,睡到遠離商銘容的那一邊,說:“明早上班,快睡吧。”

“?”商銘容獨自留在大床中間。

沒、沒了?

不繼續嗎......

抱歉寶子們,家裏人受傷了,臨時買藥照顧她,更新晚了些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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