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夜色寧靜,屋中溫暖清香。
路觀瀾和商銘容分別睡在大床的兩邊。
今晚她沒有抱她......
不知道商銘容睡着沒有,路觀瀾轉過頭,偷偷看了她一眼。
浮動的微光裏,商銘容柔順的長發貼在臉頰和頸窩,她枕着白色的枕頭,合着眼,卷翹的睫毛在高高的鼻梁落下一只蝴蝶的陰影。
路觀瀾脈脈地凝視着她,心中化作一汪春水。
良久,路觀瀾輕輕嘆息。
商銘容肯定恢複記憶了。
也許沒有完全恢複,但至少有大學時期的一部分記憶。
路觀瀾想不通,商銘容恢複記憶了為什麽要瞞着她?
一個不好的念頭油然而生:
難道商銘容在暗中準備逃離,等待時機成熟又不辭而別?!
路觀瀾心頭一緊,不禁攥住蠶絲被,凝視商銘容的目光變得深沉。
不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讓商銘容逃脫。
現在商銘容在她的公司工作,在她的房子裏生活,和她共同撫養女兒,即使商銘容想要逃走,也不能輕易丢掉工作搬去其他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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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鷺鷺的學習問題。一旦孩子适應了學校的生活,改變環境非常影響孩子的狀态,還會打亂升學計劃。
商銘容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想到這層,路觀瀾才稍微松了口氣。
商銘容緩慢而均勻地呼吸,溫熱的鼻息輕輕撲在路觀瀾的枕邊。
路觀瀾伸出手撫摸她的鬓發,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商銘容當年的逃離很蹊跷。
這份蹊跷可以往前推到更早的時間,商銘容從柳霖考到盛京,她們在大學相見時,路觀瀾就發覺商銘容的性格變了些。
雖然随着成長,人會越來越沉穩,但是剛剛升上大一的商銘容和初中比起來過于安靜。
路觀瀾覺得那時的商銘容不是“沉穩”,更像“沉寂”。和她說話,她會認真聽。她和以前一樣樂于助人,溫柔體貼,但是漸漸變成了一個傾聽者,不再開朗地分享自己的想法。
路觀瀾知道高考前商奶奶病重去世了,所以她一直以為商銘容是因為世上僅存的親人沒了,才會變得沉默。
真的只是這樣嗎?
現在的路觀瀾拿不準了。
念大學時,商銘容很少講高中的事,只道學習很忙,每天都在做題,很枯燥。
如果高中生活真的只是簡單枯燥,那麽商銘容在西海旅游的時候,為什麽說她失去了一部分高中的記憶?
商銘容的失憶病因是大腦出于保護機制的選擇性遺忘,不可能随便删除沒有意義的記憶。
商銘容高考前,商奶奶病逝的那段時間,絕對發生過對商銘容造成重大刺激的事件。
一番深思下來,路觀瀾對她缺席的、商銘容在柳霖的三年高中時光産生了極大的懷疑。
路觀瀾的直覺告訴她,只有弄明白商銘容高中的完整經歷,才能徹底解開她們之間的症結。
旁邊,熟睡的商銘容轉了個身。
她從床的那端翻過來,無知覺地靠進路觀瀾的懷中。
溫軟在懷,路觀瀾疼惜地親吻她的眉心。
長這麽大個兒,睡着了才敢坦然親近。
大笨蛋。
路觀瀾不确定商銘容是不是連高中的記憶都恢複全了,況且按現在的情況,商銘容就算恢複了也不會說,想從她的嘴裏問出高中的事是沒可能的。
但是路觀瀾有個現成的幫手可以問——上疊正好住着商銘容的高中老同桌。
路觀瀾挑了商銘容出外勤的一天,到上疊的門口等着,想跟沈靜松當面聊。
可惜上疊沒人,直到夜色漸深,沈靜松才坐着經濟公司的保姆車回來。
路觀瀾遠遠看到車燈,走過去:“沈靜松。”
沈靜松跟助理交代幾句,轉過身,驚訝:“路總?”朝她走過來。
路觀瀾露出笑容:“等你一天了。”
“我?”
“嗯,有空嗎,方不方便到我家喝杯茶?”
路觀瀾把沈靜松請進客廳,鷺鷺剛剛看完動畫片,準備回屋睡覺。
小朋友抱着布娃娃跟沈靜松打招呼:“沈阿姨晚安。”
沈靜松溫柔地跟她揮揮手:“鷺鷺晚安。”
路觀瀾打開書房的門:“這邊。”
沈靜松跟進來:“好的。”
“坐。”路觀瀾泡好茶,把水杯放在沈靜松前面的桌上。
肩頭的發絲垂落,路觀瀾擡頭,沈靜松環顧四周:“笨笨呢?怎麽沒看到她?”
路觀瀾在她對面坐下,靠進沙發:“她出差了,有個周邊的外勤。”
沈靜松喝了口茶,點頭應道:“好忙。”
房間裏展示着鷺鷺的畫作,商銘容專門為鷺鷺做了一面羊毛氈板,用工字釘挂着很多鷺鷺的獎狀。
路觀瀾收回視線,看向沈靜松。
藝人的時間很寶貴,何況沈靜松的太太還是個遠近聞名的妻控,路觀瀾不敢耽誤半分。
直白地開門見山:“我和商銘容從小一起長大,除了高中時期有過短暫的分離,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沈靜松安靜地聽着,眼神有點茫然,她不明白路觀瀾突然請她做客,跟她說和笨笨的事情做什麽。
路觀瀾簡單地介紹了路家和商家的過去,還有和楚家的糾葛,最後講到她和商銘容的大學約定。
她違抗家族的安排,沒有留學,和商銘容一同報考z戲。
“我和她終于在盛京重聚了,可是我再見到她,她不像以前那樣活潑開朗,反而變得很沉寂。”路觀瀾誠懇地詢問沈靜松,“商銘容告訴我你是她的高中同桌,以前關系不錯,你能告訴我她在高考前發生過什麽嗎?是什麽事刺激了她,讓她的性格變了那麽多?”
沈靜松很聰明,當即明白了路觀瀾詢問她的用意。
去年她在奶茶店附近偶遇商銘容,經過一年的接觸,也察覺出商銘容有點不對勁。
她覺得商銘容跟高一時期很像,完全不像經歷過“那件事”後,又成長了十幾年的模樣。
但是,“那件事”當時全校下了封口令,對于商銘容也是最大的秘密,既然路觀瀾問起,說明商銘容是不想路觀瀾知道的。
這種情況下,她該說出真相嗎?
沈靜松為難:“高三的時候笨笨的性格是變了些,但是她現在又變得開朗了呀。”
事到如今,既然要問出真相,路觀瀾沒必要隐瞞:“因為她失憶了。”
沈靜松露出震驚的表情。
可以理解,任誰聽到這事都會覺得難以相信,路觀瀾當初也是這樣。
路觀瀾追問:“商銘容忘記了高考前的記憶,經常做商奶奶去世的噩夢。所以我要知道她在那段時間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能配合醫生幫助她治療。”
沈靜松沉默少許,點頭。
她想了會,輕聲道:“應該是戴蕊初跳樓自sha那件事。”
路觀瀾錯愕:“跳樓自sha?!”
“嗯。”
那事對沈靜松也是相當沉重的,畢竟戴蕊初高三就坐在她和商銘容的前桌,她們常常在一起讨論習題。
而且戴蕊初受家bao、霸.淩的惡性事件被查出來以後,放在當時的中學生眼裏,更是相當炸裂。
沈靜松做了個深呼吸,嗓音很沉:“你比我了解笨笨,她在戀愛方面說的好聽是太單純,不好聽就是......”
路觀瀾應道:“她就是塊木頭。”
沈靜松尴尬地笑了笑:“笨笨高一高二都是走讀,高三的時候住校。我們班有個很受排擠的女生,叫戴蕊初,她剛好跟笨笨同宿舍,笨笨對她很好,慢慢的她就暗戀上了笨笨......”
沈靜松慢慢講着,路觀瀾的眉頭越聽越緊。
“高考前,戴蕊初突然跳樓,那時候笨笨抓住她了,可她沒有一點求生意識,還是沒了。我不清楚具體怎麽回事,同學都傳是笨笨拒絕了她,她傷心欲絕才跳的,但我覺得沒那麽簡單。我也是大山裏逃出來的,知道深陷地獄時有多身不由己。”
沈靜松自嘲地笑了笑。
“後來戴蕊初被調查出來遭受過多種暴力qin犯,她家在的村子也查出了結.黨.營.私的惡性大案。笨笨有一回偷偷去戴蕊初的村子打聽過什麽,我估計那時候她可能被盯上了,戴蕊初那個惡棍爹有可能利用笨笨威脅她......跳樓的事鬧得很大,但是很快就壓下來了,你懂的。後來戴蕊初的混蛋爹帶着流氓鬧到了商奶奶家,每天開着喇叭罵很腌臜的話,商奶奶心氣高,又有腦血管病史,氣血攻心就昏倒了......事情的大概就是這樣,笨笨跟我說過,是她氣死了奶奶,從那之後她就很消沉。”
路觀瀾沉默着,面無血色。
沈靜松眼裏已經染上水光:“笨笨還說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然後她就轉學了,也聯系不上。”
路觀瀾還想問點問題,沈靜松太太的奪命連環call來了:“靜靜!!!在哪!!!”
路觀瀾只得作罷:“抱歉,打擾你了。”
臨走前,沈靜松安慰路觀瀾:“失憶未必是壞事,笨笨能忘記痛苦,現在快樂地和你生活,也很好不是嗎?”
路觀瀾點點頭,送她出門:“今天我找你的事還請你保密。”
房裏沒有開燈。
黑暗裏,路觀瀾背靠着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她低着頭,咬緊後槽牙,渾身止不住地戰栗。
笨笨,她那麽珍視的笨笨,怎麽可以遇到這麽難受的事!
那是她的商銘容——
總是充滿陽光、說過要永遠保護她的商銘容啊......
隔天,商銘容結束外勤,回家換休。
路觀瀾輔導完鷺鷺的作業,下樓走到客廳。
廚房裏飄出酸甜的香味,商銘容在給老婆和女兒做酸奶碗。
路觀瀾走進廚房,從沙拉碗裏挑了顆櫻桃,放進嘴裏,絲絲的甜意浸潤唇舌。
“外勤拍攝怎麽樣?”路總日常關心公司模特兼老婆的工作。
商銘容熟練地給奇異果切片:“挺順利的,就是甲方的編導脾氣有點怪,經常出爾反爾,愛甩鍋。”
她委屈地看向路觀瀾:“路總,下次能不能考慮給我換個任務?”
路觀瀾爽快地點頭:“可以啊。”
“謝謝路總!”
商銘容把奇異果放進沙拉碗,拿起刀削蜜桃。
已經立夏,窗外隐隐有了蛙鳴。
花園的燈光星星點點的跳進來。
“笨笨,既然都記起來了,我們就互相坦誠吧。”
商銘容停住動作,小刀貼着白色的桃肉,半條粉紅色的桃子皮懸在空中。
“小心傷着手,給我削。”路觀瀾伸出手。
此時此刻,她已經做好了商銘容可能提出離開的心理準備。
可是并沒有。
桃子皮利落的削下,小刀收進刀鞘,桃肉放進沙拉碗。
商銘容從善如流:“好。”
坦然地握住了路觀瀾的手,輕輕一拉,把她抱進懷中。
嗷!讓我們“袒”誠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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