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客廳亮着燈。
落地窗敞開一條小縫,和煦的晚風帶着初夏的花草香吹過廚房。
商銘容靠在料理臺邊,低頭抱着路觀瀾,耳畔響着微弱的蟲聲蛙鳴。
氣溫漸暖,春季的衣裳都已換成清涼的夏裝,路觀瀾穿着低胸吊帶裙,雪白的肌膚盈着柔光。
商銘容的手臂環繞她的纖腰,兩人柔軟的正面緊緊相貼。
商銘容感到路觀瀾的心髒貼着她的胸脯跳動。
路觀瀾的後背和腰肢都很纖薄,覆着嫩滑的柔膚,摟着她的時候,商銘容的小臂內側像抹了綿密的奶油。
路觀瀾伏在商銘容懷裏,雙手撫在她的肩頸,晶瑩的眸子仰望她,輕輕開口:“你是不是想離開我?”
氣息吹動商銘容臉頰旁的發絲。
聲音顫巍巍的。
商銘容覺得路觀瀾像探出金絲籠的夜莺,想象出她的聲帶像琴弦一般震顫。
“不。”商銘容将手臂收得更緊,仿佛問出“你是不是要離開”的不是路觀瀾,而是她自己。
回答路觀瀾的還有她逐漸攀升的體溫。
熾熱的溫度和緊密的擁抱形成一只“難以割舍”的籠子,鎖牢她和她。
路觀瀾追逐商銘容的眼瞳,要透過這兩扇心靈的窗戶把她的心裏看明白,“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麽躲避我?恢複記憶了不告訴我,和我睡同一張床像上戰場一樣緊張,也不願意主動跟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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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銘容斂眸低吟,嘴唇輕輕蹭過路觀瀾的發頂。
她擡起一只手撫摸路觀瀾的側臉,眼中霧氣朦胧,“因為我現在的感情對你不公平。”
路觀瀾語調上揚,像是領導問責下屬:“不公平?誰給你下的定論?”
商銘容低眉:“我。”
路觀瀾凝望她少許,眼底閃過無數情緒,“好,你的依據呢?”
商銘容略微蹙眉,直面坦白的路觀瀾和矛盾的心理比想象中艱難。
她思考怎樣解釋,組織措辭,思考妥當了才溫和地講給路觀瀾聽:“大學畢業那晚我是自願的,但我不是出自愛情,而是不想讓你傷心。我知道那樣做不是你想要的。不論那晚,還是我躲到國外,都是我傷害了你。”
路觀瀾微笑的表情有一絲松動,她忽閃一下睫毛,重新牽起嘴角。
“然後呢?”路觀瀾問,“這一年裏,哪怕你失憶了,在我身邊跟我談戀愛、結婚,也是因為不想讓我傷心,所以你委屈自己來哄我,是嗎?”
商銘容的眉宇籠上陰雲,她落下手摟住路觀瀾的肩膀,修補掙出縫隙的擁抱。
“不是的。”商銘容解釋,“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很困惑,和沈靜松讨論過很多次怎麽樣算依賴,怎麽樣算愛情,我确定我愛上了你,我保證那不是哄你的虛情假意。”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說你現在的感情對我不公平?我愛你,你也愛我了,這不就是公平嗎?”
商銘容自責:“因為我失憶以後什麽都沒有,只能依靠你,我是在對你的依賴裏産生的愛情。現在我找回了記憶,我心裏很明白,觀觀,我只是在困境裏貪念你光芒和溫柔的一粒灰塵。”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像老舊的八音盒壞了發條,喑啞幹澀的打顫:“不論失憶前,還失憶後,我對你的感情都是不純粹的——我覺得這不算真正的愛情,所以這對你不公平,我有愧于你。”
路觀瀾的臉色隐隐愠怒,又藏滿心疼,明亮的眼睛裏透出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她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點了下頭,語氣無可奈何:“商銘容,那你告訴我,你覺得怎樣才算‘真正的愛情’?!”
商銘容茫然:“我也不清楚。”
和商銘容想象的不一樣。
她原以為跟路觀瀾坦白心跡後,不管路觀瀾諒解她還是責罵她,她都會接受,而且會如釋重負。
可是商銘容的心口像絲絹繃在繡花圈上一樣生拉硬拽的痛。
顯然,她比坦白之前更難受。
接着,路觀瀾一句微笑的話語讓她的心防像皲裂的陳年土牆,轟然坍塌。
“沒事兒,我不強迫你。商銘容,随便你吧。”
睡前給鷺鷺講了《逃家小兔》的故事。
那是路觀瀾給鷺鷺買的新書,鷺鷺最近每晚都要聽。
鷺鷺躺進被窩,問商銘容:“媽咪,家裏這麽好,為什麽小兔想要逃啊?”
商銘容總是會想到路觀瀾最後說的那句“随便你”。
她回過神:“什麽桃?”
鷺鷺哼哼:“媽咪你總開小差,我不聽你講了,還是睡覺吧。”
商銘容親親她,路過次卧,裏面的燈光從門縫裏透出來。
商銘容駐足幾秒,落寞地走進主卧。
梳妝桌上靜靜立着獨角獸裝飾的藍色香水瓶,杜松子的清香時隐時現。
香水在這裏,香水的主人卻搬去了隔壁。
這晚路觀瀾主動和商銘容分房了。
理由是:“你不要勉強自己跟我合房。你沒什麽愧對我的。你不虧欠我,我也不覺得不公平,我希望你不要過分內疚。”
商銘容獨自睡在主卧,望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發呆。
心裏跟螞蟻爬似的。
她想過路觀瀾會冷厲地趕她走,或者強硬地占有她,或者溫柔地安撫她,但從沒想過路觀瀾會這樣淡漠地無視她。
是的,這一次路觀瀾站在她的角度充分理解了她,給予她最大的選擇權——“随便你”。
但這份自由砸到頭頂時,商銘容反而感到了更大的壓力。
商銘容躺在床的正中央,雙臂伸直,左也空空,右也空空。
她輕輕嘆氣。
原來這張床有這麽大啊。
以往和路觀瀾在這上面......姿勢都施展不開,總覺得很小呢。
商銘容的換休有兩天。
第二早,天邊還沒白,商銘容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
輾轉反側一整夜,往日香軟的大床仿佛成了冰冷的桎梏,折磨得商銘容失眠又衰弱,落枕還腰疼。
送女兒上學,回到家,路觀瀾在門口收生鮮快遞。
商銘容頓住腳:“路總,今天不上班?”
路觀瀾淡淡地瞥她一眼,提着袋子進廚房:“精神低迷,請了一天假。”
商銘容吃癟。誰還能惹得路總精神低迷得請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烹饪和烘焙是路觀瀾解壓的方式。
她在廚房忙活着。
以前單身的時候,她喜歡做甜品;現在有了女兒,她喜歡研究兒童營養餐。
商銘容見路觀瀾旁邊燒着水,料理臺上切肉,還要洗蔬菜,過去幫忙。
水流下,指尖剛剛觸到她的手,路觀瀾倏然挪開,放下菜盆,趕肉下鍋。
“......”商銘容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中午吃飯,商銘容說什麽路觀瀾都敷衍地“嗯嗯”,自顧自地玩手機,跟孟心眠聊得很開心,居然還要約着一起打游戲!
商銘容拉她的手:“你不是從來不打游戲嗎?”
“有大神帶啊,陪陪我的小姐妹嘛。”路觀瀾懶懶地施舍給她一點目光,又低頭,跟孟心眠建了個群組。
商銘容心裏打鼓,悶悶的。
路觀瀾有模有樣地去工作間開電腦。
商銘容跟過去,路觀瀾竟然關上了門。
看到緊閉的房門,商銘容停住腳沒再過去。
心突然跌進冰谷。
商銘容皺起眉毛和鼻子,眼角湧現水光。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自作孽。
她只能在心裏罵自己:你真混蛋。
分房的第二晚。
商銘容躺在空空的大床,一面譴責自己,一面琢磨怎麽挽救這段滑向冷戰的婚姻。
她覺得對路觀瀾不公平和愧疚,都是心裏實打實的想法,她不想惹路觀瀾難過,也不想對她撒謊。
好好的坦白,沒想到坦進了冰窖。
商銘容心煩意亂,兩手插.進頭發裏一陣亂揉,舉起枕頭蓋在臉上。
虛掩的門從外面輕輕推開。
筆直的長腿邁進來。
商銘容臉上一空,枕頭被拿開。
暖白的光落下來,她眨巴眼,竟然看見了路觀瀾。
商銘容坐起身:“觀觀?”
路觀瀾捋着白色睡裙坐到她身邊,眼波潋滟。
短暫的安靜,路觀瀾輕輕嘆氣,柔聲問:“我這樣坐在這,你讨厭嗎?”
商銘容眼神疑惑,搖搖頭。
路觀瀾把手慢慢伸過來,包住商銘容的手,手指交握,問:“這樣,讨厭嗎?”
商銘容掌心溫暖,路觀瀾的手掌白嫩細膩,像是抓住了一團牛奶布丁。
商銘容心速加快,不自覺地上揚嘴角,搖頭。
身前的燈光暗了暗。
路觀瀾撐着床面向上湊,緩緩貼近商銘容的唇邊,若即若離。
清香的鼻息灑在商銘容的唇緣:“讨厭嗎?”
眼裏閃動魅惑的光,向上一挑,勾住商銘容犯暈的心。
商銘容張張唇:“我不讨厭。”字字清晰地告訴她:“我喜歡你在我身邊,我喜歡和你牽手擁抱,我喜歡和你接吻睡覺......”
“既然不讨厭,那就不要愧疚!”
商銘容被路觀瀾震住,清亮的眼珠映出她誠摯的面容。
她們的鼻尖只有一線縫隙,白光從中間傾灑而出,在兩張姣好的臉龐上染開溫暖的光暈。
“你說你不知道什麽才算真正的愛情,我想了一天,得出了我的答案。現在我告訴你我覺得什麽是真的愛,也告訴你我想要什麽。”
路觀瀾開合唇瓣不時蹭到商銘容的嘴唇。
“我以為真的愛,就是我和我念着的人都快樂、美滿。商銘容,我要我們都快樂。你用心問問自己,你和我做一對恩愛的妻妻快樂,還是保持愧疚像今天這樣跟我相敬如賓一輩子快樂?”
路觀瀾的話音像嗡鳴的洪鐘,聲聲震動商銘容的心。
眼看路觀瀾的嘴唇漸漸遠離,商銘容猛然心悸,勾手摟住她用力吻上去,握住她的軟腰,剝落白色的睡裙。
商銘容想看看身下這張軟榻究竟是大是小,給雪山的峰巒種上紫紅的草莓,看瑩白的雪光蕩漾如漣漪。
她的心到底是給出了被快樂霸占的答案。
長喟深嘆裏,久旱逢甘霖。
恭喜笨笨回答正确,獎勵香香軟軟的路總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