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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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出發時間,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從西玄王那兒薅來的羊毛逐步到位,王志這個光杆司令也總算是拉起來一支數量不足兩百的雜牌軍,開始正常的整備訓練。

與此同時,西玄王劃撥給謝閑的軍隊也開始在城外駐紮,等待開拔。

這期間,謝閑安安分分地窩在屋子裏,閑暇時賞花弄月,端的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問風與月的模樣,一雙眸子裏噙着笑,細白纖長的指尖捏着素色的瓷,略一擡眼,此間流雲袅霧,便都成了墨。

亭中的石桌旁,謝閑單手指尖點在太陽穴撐着腦袋,隔着窗棂對上了顧青沅的視線,唇邊便揚起了笑。

“月下獨酌,殿下好興致。”顧青沅語調有些淡,眸中浮着淺淡的笑。

謝閑沉聲低笑,一手支着頭語調慵懶,“之所以獨酌,不就是因為沒人陪麽?先生可願賞臉?”

顧青沅沒吭聲,只是從屋中走了出來。

謝閑這才發覺顧青沅應當是剛剛洗過澡,身上的衣衫單薄,發尾還帶着幾分潮意,好在這個時間的夜晚并不寒涼。

顧青沅行至謝閑身側坐下,側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眯起眸子,其中晦暗不明,“這麽喜歡酒?”

“談不上喜歡與否,只是消遣罷了。”謝閑慢悠悠地說着,嗓音裏帶着幾分啞意,分外撩人。

“是麽?”顧青沅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又仔細端詳了她片刻,問,“醉了?”

“先生何來此問?”謝閑微微偏頭看向她,眸中神色清明。

顧青沅淡聲說:“酒不醉人,要來何用。”

謝閑頓了一下,低笑出聲,“聽起來像是先生很想灌醉我似的。”

“只是好奇。”顧青沅面色從容地說道。

謝閑眯着眸子輕笑,低低地緩聲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在唇齒間細細漫過,有種難明的旖旎意味,“好奇……先生的腦子裏,應該沒有想些什麽……”謝閑說着,聲音頓住,仿佛在認真斟酌用詞,半晌,才接着道,“別的東西吧?”

“何物?”顧青沅偏頭看她,神色淡定,語調自如。

謝閑輕揚了揚嘴角,“沒什麽。”說着,便仰頭緩緩将杯中酒送進嘴裏,袖口随之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月色中顯得格外惑人。

顧青沅略微壓了壓眸子,起身,一手握住謝閑纖細的手腕,指尖在凸出的腕骨處摩挲片刻,傾身湊過去,微垂下眉眼,低聲輕斥:“一身酒氣。”

謝閑神态自若地将杯中剩餘的酒送進嘴裏,而後才擡眼去看顧青沅,狹長的眸中透出潋滟的薄光,繼而低聲緩緩道:“閑,讓先生不喜了麽?”

顧青沅深深地看她一眼,将她手中的空杯放至桌上,而後淡聲道:“但凡自斟自飲,難免孤寂,如此,是想讓誰心生不舍麽?”

“那先生可有不舍?”謝閑盯着顧青沅眉眼含笑,也不反駁,只是順着她的話茬問。

“沒有。”顧青沅垂眸,松開她的手腕,淡聲說,在謝閑收回視線斂下眉眼時,擡手輕彈了一下她的眉心,哂笑着低聲道,“縱是有又如何?再正常不過了。”

謝閑沒骨頭似的倚在桌邊,盯着顧青沅緩聲輕笑,“是麽?”

“嗯。”顧青沅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酒壺,接着道,“今日不許再喝了,早些安寝,莫要再讓人費心了。”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唔。”謝閑含糊地應了一聲,盯着顧青沅随風輕曳的袍擺,視線漸漸失焦,不知在想些什麽。

翌日,宮中的內侍送來消息,言及陛下對翁主遠行多有不舍,且關愛有加,故而決定派獨孤翎将軍率軍鎮守邊境,護佑故陵一方平安。

消息送至謝閑那裏的時候,謝閑無聲嗤笑,派了守将,卻未言及同屬故陵武相,這樣一來,這其中的界定就變得有些模糊了,是與非,解釋權在西玄王。當然,她原本對此也沒什麽期待,畢竟以西玄王這些年集權的成效來說,目前西玄的現狀還算安穩。

綜合來看,這道旨意對謝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是不知,獨孤将軍本人會是什麽心情。畢竟,故陵難有戰事,且是苦寒之地,看起來,西玄王有意壓壓這位女将軍的勢頭。

事情的發展與謝閑想的差不離,不過,這其中還有些能借題發揮的空間,故而,謝閑很快便又入宮了一趟,決定借此機會撈一筆大的。

宣清殿。

西玄王一聽到內侍的通報就一陣頭疼,不用想也知道那丫頭是為什麽來的。擡手捏了捏眉心,西玄王這才沉聲道:“讓她進來吧。”

“是。”

謝閑邁步進殿,垂眸開口,嘴角噙着笑意,“父王。”

“嗯。”西玄王沉沉應了一聲,而後一臉嚴肅地開口,“若是無事,恐怕你也想不到父王,說吧,今天來是為了什麽?”

“父王不知?”謝閑揚眉。

西玄王頓了頓,到底沒豁出老臉說自己真的不知,只是清了清嗓子,而後道:“派出将領的旨意孤已經下了,再無更改的餘地,此事不要再提。”

“我來自然不是為了讓父王收回成命,只是想問您一句,這多出來的這麽多張嘴,您不會想讓我養吧?”謝閑漫不經心地說着,一副對邊軍很嫌棄的樣子。

西玄王顯然沒料到謝閑提問的角度如此清奇,一時愣住。

謝閑也不在意西玄王沒回她的話,只是接着道:“您也知道,我那封地本就貧瘠,收不上來多少稅,平白多了這麽多人,我拿什麽養?我連自己都要養不起了,要不您每年撥一筆專用款項給我?”

“咳。”西玄王清了清嗓子,略一沉吟,而後道,“此事是孤思慮不周,讓他們自行屯田削減開銷如何?”

“這事兒我也考慮過了,但問題是邊境的土地壓根不适宜稻麥種植。反正這邊軍的開銷決計不能落到我頭上來,您得給我想個法子,不然我可走不了。”謝閑擺出了一副一分都不想給邊軍出的架勢,大有将軍費賴給西玄王的意思。

西玄王自然是不可能直言這筆軍費本就該謝閑自己解決的,因為這就相當于直接承認了謝閑的兵權,但他也不可能同意軍費完全由國庫出這件事,故陵的稅收再少,對于國庫來說也是一筆進項,現在這筆進項沒了,還要貼錢進去,戶務司能直接跑他這兒哭天搶地。

西玄王頗為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心下沉沉嘆了口氣,“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解決?”

“您問我啊?我這不是在問您麽?”謝閑直接說,“您不會不想出這錢吧?我那地方有多窮您也不是不知道,您就是真讓我出我也拿不出來啊。”

西玄王深深地看了謝閑一眼,面露無奈,“行了,你多想走孤最清楚,沒個章程你絕不會來,不用和孤來這套。說吧,你想如何?若是合适,孤會同意的。”

“嗐,瞧您說的,我是真愁。”謝閑說着,笑意盈眸,“要不,您看看故陵旁邊有哪塊地合适,分我一塊兒?”

西玄王一聽就皺了眉,但再一細想,謝閑方才說的也是事實,這幾日城中流言蜚語到處都是,倒像是他有意苛待嫡女似的,此風不可長。

沉吟半晌,西玄王終于開了口,“孤若是沒記錯的話,故陵附近有一座鹽礦。”

謝閑聞言挑眉,那座鹽礦,她是知道的,只是這“附近”近得屬實有點遠,那鹽礦分明在故陵隔壁的隔壁。

“孤将那座鹽礦給你,讓利七成。”西玄王沉聲道。

七成,七成也不錯了,謝閑對此很滿意,剩下那三成完全可以用鹽來抵,西玄王應當也是這個意思。雖然這座鹽礦對于故陵來說就是一塊飛地,不太好直接管理。

“至于如何管理,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若是管理不善,孤會将其收回。”西玄王直接道,他的用意,可不是讓自己的孩子躺在米倉裏高枕無憂當個蛀蟲。

謝閑應聲,“是,謝父王。”

從宣清殿出來之後,謝閑揣着剛到手的鹽礦步履輕松。這樣一來,出發前的準備工作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在即将出發的前一天,翁主府迎來了一個謝閑意料之外的客人。

這天,顧青沅在湖邊的一棵樹下翻閱一卷書籍,謝閑就拿着根沒勾沒餌的釣竿在翁主府的湖裏釣魚,此舉,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別有用心,但謝閑對此很坦然,她就是無聊想試試究竟有沒有魚會願者上鈎。

不過,上鈎的魚她沒等到,卻是等來了一個人。

“長姐。”來的是個小姑娘,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長得出挑,性子卻似乎偏綿軟,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謝閑。

謝閑側眸,視線落在小姑娘臉上,有些意外,畢竟她與自己的弟弟妹妹們都算不上親昵,或者直接點說,連接觸都很少,“憐兒今日怎麽有空到長姐這裏來的?”

“求長姐救憐兒一命。”謝憐一和謝閑的視線對上,眼圈瞬間就紅了,直接跪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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