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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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風領着兩尊大佛去了後院,人到的時候,胡朋和茍友正慌亂地拉下蓋着禮物的布,然後并排站在那裏,拿出了給自家長輩祝壽的架勢,一本正經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萬安。”

謝閑挑眉,似笑非笑地開口:“什麽時候轉性了?背兩闕詞我聽聽?”

端正和清雅一秒破功,茍友用手肘怼了旁邊的胡朋一眼,壓低聲音道:“就說別整這一出吧。”

胡朋樂呵呵地應聲:“彩衣娛親嘛,別這麽扭捏。”

茍友瞪眼,你小子怎麽憑空污人清白?!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扭捏了?

胡朋壓根沒搭理他,胖乎乎的臉上堆了笑,有種富态的慈祥,“祝殿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茍友沉默了兩秒,總感覺一句話把殿下說老了是怎麽回事?接着一巴掌拍到了他肩上,“別廢話了,趕緊進正題。”

“咳,殿下,這是我們倆一起準備的禮物,請您過目。”胡朋說着,指尖已經落到了蓋着禮物的布上面,一用力,布便被直接扯了下來。

這兩人口中的禮物,是一個足有兩人高的大家夥,主體由木板拼裝而成,搭配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基座,模樣看着有些怪異。它的前方是兩架弩,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空空蕩蕩的,給人一種如今這幅模樣還不是完全體的感覺。

“別愣着了,快給殿下演示一下。”茍友眼中是難以自抑的興奮,顯然對他們送出的這件禮物很有信心。

胡朋不緊不慢地提醒明風往旁邊站一站,當心被誤傷,然後從旁邊拿起一把早就準備好的削好的木刺全部扣進了那個大家夥側邊的凹槽裏,然後将它後方的把手從左邊掰到了右邊。

那把手被扳到底的時候,兩根木刺分別以破空之勢從兩架弩上飛出。那兩架弩上是沒有弦的,似乎只是起了一個固定和确認方向的作用。

那兩根飛出的木刺以極快的速度紮到了游廊上的兩盆花,花盆碎裂聲頓起,碎片混着泥土再加上翠色的葉,一片狼籍。

花盆的碎裂聲讓整個後院靜了一瞬。

胡朋和茍友一擡頭,就對上了明風幽幽的目光,當即讨饒,“明……明姑娘,這……這是意外!真不是故意要弄壞那兩個花盆的,真的!”

茍友說着,怼了旁邊的胡朋一肘子,死胖子,這種時候你倒是吱聲啊!

“殿下,這東西準頭似乎不大好,明姑娘,此事實屬意外,絕非我等有意為之,切莫怪罪。”胡朋急急說道。

謝閑面上表情未變,眼角眉梢依然帶着笑,“東西不錯,花盆記得賠。”說罷,便轉身走了。

胡朋和茍友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茫然,殿下這态度,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元青先生。”胡朋出言叫住了慢行一步的顧青沅。

顧青沅頓住腳步,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乍一眼有些攝人。

胡朋身子一僵,暗道這位先生的氣場還真是駭人,但他穩了穩心神,還是道:“元青先生,可否幫我等一個忙?”

“說。”顧青沅面色寡淡地吐出一個字。

胡朋接着道:“實在慚愧,在下想請先生幫忙探探殿下的口風……”

“自己的事情,不要假手于人。”顧青沅淡聲說着,天然帶了些身居高位者的訓誡意味,頓了一下,她又看向胡朋,補了一句,“左右禮物都送了。”說罷,她便直接走了。

留在原地的胡朋和茍友對視了一眼,嘴角揚起一絲苦笑來,他們又何嘗不想自己去問,但問題是……這不是不敢麽……

“你說,咱這麽隐晦,殿下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茍友愁眉苦臉地說。

胡朋幽幽看了他一眼,“你當殿下是你啊?”必然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走得那麽幹脆……

茍友對他的嫌棄不以為意,左右是和殿下比,這世上能比得上殿下又有幾人?是那些凡夫俗子豬油蒙了眼,才會覺得殿下身無長物。“那你說,殿下會同意嗎?”

“你問我?”胡朋幽幽開口,“不如你去問殿下?”

“……我不敢……”茍友慫得非常理直氣壯。

胡朋聞言幽幽嘆了口氣,“我也不敢。”

這倆慫貨湊到了一起,嘀咕了半天沒挪動一步。

明風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說二位,要不先把花盆賠了?”

“好的好的。”胡朋忙應着,便掏出了一個錢囊塞進明風手裏。

明風沒要,皺眉說:“殿下可沒說要你們賠錢,勞煩二位去把那兒收拾了,那兩株花若是沒了,珠兒該傷心了。”

珠兒之名,胡朋和茍友可以說是如雷貫耳,畢竟是得了殿下親自賜名的……一只玄鳳鹦鹉。

嗯……這些日子沒見,估摸着是元青先生喜靜,殿下就把它給發配別院了。

要說賜名這事兒,屬實算是意外。

那日謝閑出門的時候,經過一家花鳥店,店家在門外放了只玄鳳鹦鹉用于攬客,不知是籠子沒關緊還是怎麽,那只鹦鹉落在謝閑肩頭就是不肯松爪子,那件衣裳都給抓壞了,無奈之下,謝閑只好把它領回了家。

那只玄鳳鹦鹉實在漂亮,分分鐘就俘獲了明風的芳心,“殿下,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謝閑有些嫌棄地瞥了一眼正在埋頭苦吃的鹦鹉,吐出一個字,“豬。”

于是那只鹦鹉就有了自己的名字。明風眼睛發亮,“珠兒,它的羽毛真的很像珍珠。”

謝閑:……你開心就好。

總之自那以後,謝閑就提前過上了賞花遛鳥的老年生活,可以說是纨绔之名塑造的又一成功範例。

回到當下,靜心收拾花盆殘片的時候,胡朋和茍友倒是心靜了不少,反正話都已經說出去了,禮物送也送了,殿下允還是不允也由不得他們。

清理地上的泥土時,茍友手中的掃把一頓,長嘆了一口氣。

“你幹什麽?”胡朋看向他。

茍友幽幽地看向他,“突然覺得你這身肥肉會是殿下答應的一個阻礙。”

“……”胡朋一噎,“你莫要胡言,我總有用處。”頓了一下,此地無銀似的又補了一句,語氣頗有些忿忿,“不止會吃!”

——

屋內,謝閑坐在椅子上,語氣懶散地開口:“讓先生見笑了。”胡朋和茍友這倆二貨,想跟着去故陵直說便是,非得搞這麽一出。

“我還沒見。”顧青沅一本正經地說,語調有些淡,視線落在謝閑身上時眸中卻像是浮起些細碎的笑。

謝閑揚眉看向顧青沅,就聽對方接着偏頭溫聲道,“笑一下?”

“禮尚往來?”謝閑看着顧青沅,眸中似笑非笑。

于是顧青沅真就笑了,便如清風明月偶得一絲垂憐,勾了紅塵。

謝閑眸光微動,片刻後移開眼,嗓音帶笑,“這般聽話?”

“嗯?”顧青沅盯着謝閑,眼裏有着些許困惑。

謝閑決定揭過這茬,她方才多少有些失言,說得像是她很想看似的,“先生準備一下,再過三五日,我們便可以出發了。”這三五日,主要是為了等從西玄王那裏薅來的羊毛到位。

“好。”顧青沅略一思忖,颔首,緩聲應道,說着,又拿出了一枚玉佩,“生辰禮物。”

玉自然是上好的,觸手生溫,匠人的技術也是超絕,整枚玉佩仿佛斂了無邊的月色和雪色,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物。

“禮物不是已經送了?”謝閑揚眉,說。

顧青沅想起先前應允謝閑的那一諾,便微蹙起眉,“那個不算。”

“先生想反悔不成?”謝閑說。

顧青沅接道:“不反悔,并不沖突。”

“那這禮就有些重了。”謝閑眸中帶笑。

顧青沅輕飄飄看她一眼,眉頭微挑,“要不要?”

“要。”謝閑秒答,末了還沖顧青沅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無辜純然,多少有些是在賣乖的嫌疑。

顧青沅盯着她唇邊揚起一絲笑,這人,算不算是在撒嬌?

謝閑收了玉佩,心情自然不會差,因此胡朋和茍友這倆人扭扭捏捏杵在門口的時候,含笑調侃了一句,“怎麽着,二位這是改行當門神了?”

“殿下……”茍友支支吾吾地開口,半晌,閉了下眼睛,視死如歸一樣道,“請殿下準許我二人随您一道前往封地。”

謝閑沒應,視線移向一旁站着的胡朋,“你呢?”

“我也想去,還請殿下恩準。”胡朋神情緊繃。

謝閑似笑非笑地接着問:“家裏人都同意了?”

兩人忙不疊地點頭。

“你們的心思我知曉了。”謝閑慢條斯理地說,“圖紙留下,回去準備行囊吧。”

“多謝殿下。”兩人一喜,相互對視了一眼,轉身就要走。

“那東西,先拆了吧。”謝閑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顯然是臨時搭的,用的也都是木質材料,最多算是個模型而已,權當是個投名狀,但真材實料做一個,恐怕就要涉及一些其他問題了。

“好!”兩人遠遠應了一聲,便趕忙跑了,一副生怕謝閑會反悔的樣子。

“殿下臨行前的準備都做好了?”顧青沅偏頭問。

謝閑聞言彎了下眉眼,“還未成行前,一切都不曾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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