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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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故陵城中傳出了一則消息,剛剛就封的那位翁主殿下對棋藝頗有興趣,故而決定舉辦圍棋大賽,最終的勝者,有機會面見翁主殿下,并獲得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

當然,也有人說壓根不是翁主殿下對棋藝有興趣,她此舉純粹是為了讨美人歡心。

不管怎麽說吧,這從翁主殿下那兒讨一個願望這種事情吸引力不可謂不高,作為故陵這地界的最高掌權者,想要功名利祿還是金銀玉器她都給得起,毫不客氣地說,這基本上可以視作是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不過,這種想法若是讓謝閑知道了,她一定會表示她其實很窮,雖然從賦央帶來的銀錢不算少,但耐不住故陵這窟窿大啊。如今這故陵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總而言之,沒錢,她的許多想法都被掣肘,沒辦法實施。用一句大家很熟悉的話來說,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現在的故陵,還沒有這樣的經濟基礎。

但搞錢這件事的優先級,在謝閑這裏又排到了處理常年餘黨之後。畢竟,她得先把故陵完完全全變成她的故陵,剩下的一切才好施展。一步一步來吧。

針對常年的調查在進行的同時,親衛隊果然在西郊的那座破廟裏找到了直通郡守府的暗道,連同正在對郡守府展開地毯式搜查的小隊一起找到了被常年藏匿起來的金銀珠寶,好歹能填些府庫的虧空。

有了這些金銀,謝閑的臉色好轉了不少,她這沒搭好的草臺班子絕對不能因為沒錢停擺,她謝閑不要面子的?

在忙碌于公務的時候,謝閑終于聽聞衙門有人來告狀了。說實話,謝閑對這件事的心理預期不高,想也知道現今民衆對官府的信任度降到了什麽程度,但一個來告狀的都沒有總歸有些說不過去。

總算,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來了。

謝閑對這位螃蟹抱有十足的好奇心,無論什麽時候,勇氣都是值得贊美的,而她,對勇氣的來源更感興趣。

下午的時候,洛明瑾給謝閑拿來了那份訴狀。……別問為什麽又是洛明瑾,畢竟謝閑她現在不僅缺錢還缺人。從西玄王那兒薅來的羊毛根本不夠分的,現在都是一個人當成好幾個人來用。

謝閑大致掃了一眼狀紙,挑了下眉,不鹹不淡地評價,“寫得不錯。”

“這份訴狀,是前衙門捕頭傅程寫的。”洛明瑾直接說。

“前?”謝閑擡眸。

洛明瑾點頭,“是的,此人風評不錯,但在前段時間被免職了,據說就是因為這個案子。”

“讓他回來上職。”謝閑很是随意地說了一句,開玩笑,如今故陵正是缺人之際,這被她撞上了不得趕緊抓壯丁?

洛明瑾顯然也是這個意思,聞言便笑了笑,“是,殿下。”

“這案子,如今調查得如何了?”謝閑将手中的訴狀看完,微蹙着眉頭問。

洛明瑾輕抿了下唇,語調微沉,“尚無進展,實在人手不足。”

将那份訴狀放至一旁,謝閑直接道:“恰好,讓這個傅程去查,既然這麽上心,就給他這個機會。”

“是,殿下。”洛明瑾複又回道,頓了一下,緩聲接着道,“下官聽聞,殿下正在叫人摘錄縣志和天工築物集,下官不明緣由,還請殿下解惑。”她其實更想說眼下本就人手緊張,倘若事情不急的話,要不殿下就先把這事兒往後挪挪?

謝閑聞言,調笑似的開口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洛明瑾沉默了兩秒,溫聲回道:“下官明白了,多謝殿下。”說罷,她淺淺行了一禮,而後便直接退下了。

謝閑盯着洛明瑾的背影微微偏了偏頭,唇邊揚起一抹淡笑,要麽怎麽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呢,哪怕什麽都不說,都能自動腦補。也不知道洛明瑾究竟明白了什麽……

不過,謝閑說的話倒不是在诓洛明瑾,她讓人去摘錄縣志,為的是了解故陵各縣以往都進行過哪些努力,包括農業和工商,主要目的是了解故陵這個地方以及降低試錯成本,已經走過的彎路她就沒必要再走一回了。

至于天工築物集,這是一本被世人稱作怪書的圖畫集,其中包含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造物,大多都不算實用,其主要目的更像是為了炫技,但在工匠當中卻格外受歡迎。

謝閑讓人制作這本書的目錄,除了節省自己的時間之外,主要還是為了尋找一些可能的“靈感來源”,不然她拿出些什麽超出這個時代認知的東西,很難自圓其說。

當然,她對這本天工築物集的着者也很感興趣。

可惜的是,謝閑并沒有什麽穿越幾件套之類的配方,就算她知道肥皂是用豬油做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所以這搞錢的事情就必須得從長計議了。

不過,現代人的眼界和知識本身,就已經是極為重要的財富了。畢竟她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斂起思緒,謝閑又将視線移到了那張狀紙上。

小姑娘的家在蒼木縣,因臨着蒼木山而得名。蒼木山位于西玄的西南邊境,海拔很高,有護國神山之名,因為它對于戎狄來說幾乎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據傅程的轉述,小姑娘自己說她父親是蒼木縣雲齊村的村長,慘案發生當天,她自己偷偷去山上采藥,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一家人都慘死家中,而在前一日,她的父親去了趟縣衙,不知是去做什麽。

縣衙将這個案件定性為流寇作亂,但小姑娘篤定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因為她在被燒掉的灰燼中發現了寫着郡守名字的碎紙片。況且縣衙對她父親前一日去縣衙究竟是做什麽支支吾吾不肯多言,問多了态度就惡劣得很。

這個案子最終落到傅程這裏也是小姑娘主動找上他的結果。

當初傅程的調查範圍集中在雲齊村內,村民們像是被村長家的慘狀吓到了,一個個三緘其口,調查工作進行得很不順利。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有位村民提供了重要線索。

村長那日去縣衙并不是一個人去的,而是扭送了村中另外一個叫張三的人過去。但據傅程的調查,這個張三壓根不在縣衙牢裏,他失蹤了。

這兩個去過縣衙的人一個慘遭滅門,一個不知所蹤,顯然不是巧合能夠說得通的。縣衙那邊信不過了,傅程便将調查的重點放到了這個張三身上。但詭異的是,線索就這麽斷了,傅程也慘遭免職。

總而言之,這個案子的進展目前也就這些,唔,剩下的,就讓傅程自己去查吧。

幾乎是當日,傅程官複原職的消息就傳遍了故陵城,如此一來,倒是消弭了不少人的忐忑情緒,翁主就封,故陵的天真的要變了。可這日子究竟會不會更好,誰心裏也沒底。

調查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的同時,報名時間結束,圍棋大賽終于如期開始了。

因為得翁主一諾的噱頭,圍棋大賽獲得了不少的關注,百姓們聚集在一起讨論,眼見負責抄錄對局的小厮屋內屋外來來回回地跑,視線落在屋外那塊放大版的棋盤上,棋局會被實時複刻在上面。

當然,謝閑辦這個圍棋大賽的目的可不是給百姓們找找樂子,也不是為了哄某人開心,何況這些人的棋藝在某人面前根本不夠看。她是為了引蛇出洞。

謝閑不會天真到覺得綁了個常年便萬事大吉了,那群人沒有反應,或許是忌憚翁主府的衛兵,既然如此,那她就給他們一個下手的機會。

圍棋大賽舉行的最後一日,翁主閑會出現在圍棋大賽舉辦地的二樓樓閣,這是整個故陵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信息。

謝閑對常年的殘黨究竟會不會上鈎這件事情并沒有多大的把握,但無妨,上不上鈎的,都能讓她确認一些信息,這就足夠了。

萬衆矚目中,圍棋大賽的最終對決之日總算來了。

謝閑一大早就登門拜訪了顧青沅,斂眸含笑往那兒一站,便是一闕風流寫意的詩詞。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顧青沅凝眸看她,問:“殿下今日怎有空來我這裏?”

“往日瑣事纏身不得空,先生這話是在怨我麽?”謝閑嗓音帶笑,擺明了是在逗人。

顧青沅眉目清泠,瞥她一眼,說:“什麽時候養成的答非所問的習慣?”

“就在剛剛吧。”謝閑笑道,“今日我來邀先生赴宴。”

顧青沅面色從容,“還有麽?”

“沒了,先生在我旁邊坐着便是。”謝閑回道。

“嗯。”顧青沅淡淡應了一聲,“走吧。”

“這麽爽快?”謝閑輕笑。

顧青沅側眸,緩聲開口,“既然如此,那我便多問一嘴,殿下想我以什麽身份赴宴?”

“先生便是先生,何須什麽身份。”謝閑十分坦然地回道。

顧青沅收回視線,面色淡淡地說道:“那又為何非得是我?旁人坐那兒也并無差別。”

“當然有差別了,先生不是我擄來的麽?”謝閑揚眉,“再說了,旁人哪有先生好看。”

顧青沅睨她一眼,“奉承于我無用。”略頓了一下,又雲淡風輕地開口,“不走麽?”

謝閑微蹙起眉,總覺得顧青沅像是不大開心,為什麽?總不會是因為她這幾日沒來,這人還不至于這麽幼稚,那會是因為什麽?

“怎麽還走神了?”顧青沅的語氣帶上了幾分無奈。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謝閑慢條斯理地開口,眸光落在顧青沅的身上,風華潋滟,“我有一惑,先生可願解?”

顧青沅看她,唇邊便揚起一絲笑,“你說。”

“先生方才有幾分不快,為何?”謝閑很是直接地問道。

顧青沅似乎沒料到謝閑會問這個,也沒想否認,便回道:“因為,倘若你待我與待他人別無二致,我會很不開心。畢竟,你在我這裏無可比拟。”

謝閑微愣了一下,被這一記直球打得有點懵,關鍵是顧青沅這古井無波一樣的語氣,又讓人實在難生出什麽绮念,一時間,謝閑陷入了一種格外糾結的情緒當中,最終也只能咬牙,不娶何撩!

“這樣說,此惑可解?”顧青沅一本正經地問。

謝閑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她何苦問那麽一句?這下好了,說話的人無動于衷,聽的人心思翻湧,就很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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