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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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一群手拿武器的人驅趕着村民們向着這邊而來,而在他們的身後,是面色沉郁的王思和鐵青着的臉的孟子旭。很顯然,孟子旭的交涉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反倒是讓他愈發認清了這個王思究竟是什麽貨色。
他想拿孟家村的村民們當肉盾!
事到如今,孟子旭也只能寄希望于翁主殿下有足夠的能耐順利解決眼前的困局了,不論如何,孟家村的人絕不能因為這件事出任何差錯,否則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上前一步說話,在殿下面前,不知禮數,沒有規矩,成何體統?!”親衛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步伐謹慎的一衆人,視線最終落到了後方的王思身上,冷冷道。
王思自然是不肯的,沒了身前的肉盾做掩護,他可就直接暴露在翁主親衛的刀劍之下了,到時候是生是死,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殿下,明人不說暗話,您帶了這麽多衛兵,就也請原諒我的失禮。”王思直接朗聲道,雖然躲到了最後面,但語氣倒是挺自如。
謝閑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王思接着便道:“故陵早已無我立錐之地,遂懇求殿下放我一馬,否則的話,我也就只能讓眼前這些人給我陪葬了。”王思說着,很是神經質地低笑了笑,“哦別誤會殿下,我絕沒有要威脅您的意思,您也知道,我只想活着而已。”
王思的話顯然在村民們當中引發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他們或憤懑或茫然,但如今手無寸鐵,仿佛只能任人宰割。孩子們抱着母親低聲啜泣,陰雲就這麽籠罩在頭頂。
“那不如,就先來跟我說說你離開故陵想去哪兒吧。”謝閑淡聲開口。
王思面色微沉,“這就不是您應該考慮的事情了,您只要下令撤掉我的通緝令就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能撤掉,也能重新貼上,讓親衛護送你離開,恐怕你也不會信我,畢竟不能排除會在半路做掉你的可能性。”謝閑漫不經心地說着,眼見王思臉色越來越黑,又補了一句,“換句話說,你沒有在這裏和我談判的資格,聽明白了嗎?”
王思臉色徹底黑了,火折子已經拿在了手上,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大不了玉石俱焚!
“你想活着,也不是沒有機會,需要我提醒一下你麽?求人,總要展現展現誠意。”謝閑微微眯起眸子,語調沉沉。如今王思這副樣子,無非是不甘心,可支撐他不甘心且願意為之放手一搏的,必然是一個可預見的将來。而這個将來裏,總有些什麽是關鍵性的。
王思幾乎是立馬領會了謝閑在說什麽,面容便扭曲了一瞬,他費盡心思在常年手底下點頭哈腰,籌謀良久,可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若不是……若不是邊軍莫名其妙地換了一批人……想到這裏,王思的眼中蒙上一層陰翳。
“殿下,您是在提醒我,我需要一個人質陪我一同離開麽?”王思面色沉沉地說道。
“人質?”謝閑嗤笑一聲,擡起右手屈指做了一個手勢,下一瞬,箭矢破空而來,箭箭命中,不過須臾,所有手拿武器正在押着村民的暴徒盡數倒在了地上,村民們驚叫着逃離,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了王思和孟子旭。
王思的背脊爬上森森寒意,他當然清楚他此刻的行為無異于螳臂當車,但他必須賭上一把,反正再怎麽也不會比如今的情況更糟了。幾乎是下意識的,王思邁出一步箍住了孟子旭的脖頸,眉眼間劃過一抹厲色,手中的匕首已經抵在了孟子旭頸側,接着獰笑着低聲開口:“不好意思了,不如就再幫我一回吧。”
“看樣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打算說了?”謝閑凝眸看他,語調幽幽。
王思神情緊繃,他今日便是抱着魚死網破的心來的,一旦說了,他就什麽都沒有了,說了就能活命壓根就是個僞命題,說了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只會死得更快。不管謝閑是如何得知消息的,那條礦脈的位置是他唯一可以用來談判的籌碼了。
思及此,王思沉聲開口道:“我知道殿下想知道什麽,但您也清楚,在我沒有确定自己的安危之前,我是不可能說的。”
“所以……”謝閑揚眉,對此不可置否,卻是淡淡道。
王思抿抿唇,接着道:“所以,請殿下派一名衛兵将我二人送至邊境,放我離開,而後我自會告知殿下殿下想知道的東西,且會放過這個人。”
謝閑盯着他似笑非笑,半晌,沉吟道:“好吧,那就為了我想知道的東西。”說着,謝閑随意點了一個人,“你,陪他走一趟。”
“是,殿下。”
王思謹慎地扣着孟子旭翻身上馬,在回頭看了謝閑一眼之後,飛快離去。
謝閑收回目光,接着淡淡道:“回吧,告訴蒼木縣的官兵,往後都警醒着點兒,若是做不好,就不要做了。”
“是,殿下。”親衛得了命令,分出兩人趕赴蒼木縣縣衙。
謝閑正欲離開的時候,先前見過的那位老人上前一步見禮,謝閑便抿了抿唇。
“草民參見殿下,在此代表孟家村全體村民感謝殿下救命之恩。”孟老沉聲道。
謝閑皺眉,“分內之事而已,不必言謝。讓諸位受驚了,慚愧。”說罷,謝閑并未久留,很快便離開了。
逃過一劫的孟家村村民大都驚魂未定,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議論。
“伯叔,子旭那孩子……”
孟老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了,這件事情值得推敲的地方太多了,細究下來,未必是什麽好事。“放心吧,他會平安無事的。”
“哎,伯叔您快去休息吧。”
“嗯。”孟老低低地應了一聲,皺眉又囑咐道,“你回去之後提點一下子旭,讓他警醒着些,行事需考慮周全,不要意氣用事,做判斷不能用耳朵,要用眼睛用心。”
“是,您放心,我會和他說的。”
這邊謝閑回到翁主府不過幾個時辰,就收到了消息,王思已經離開了邊境,往西北方向去了。
“這是王思的說辭,還請殿下過目。”親衛朝謝閑遞上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着的是一個地點。據王思說,這裏有一處礦脈。而這個地點,在戎狄與西玄的争議地段。
謝閑拿過來看了一眼,而後便道:“跟緊點兒,定時彙報,別讓人溜了。”
“是,殿下。那人确實謹慎,帶着尾巴兜了好幾圈,不過您放心,不會出岔子的。”親衛沉聲道。
謝閑低低地應了一聲,淡淡道:“去吧。”
在争議地帶的一處礦脈,倒是有些棘手,但争議不争議的,無非也就是想不想解決的事情,往日這塊地方雙方都不在意,就當做了争端的緩沖區,而今也不過是要提前騰出手将這個争議解決。何況眼下這狀況,實際控制就是,不需要雙方會談。
燈光裏,謝閑微斂着眉眼沉思,半晌,她不甚在意地輕揚了下嘴角,罷了,等位置最終确定了再說吧,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翌日,被召集到故陵城的各縣縣令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領到了一間像是課室一樣的地方,頓時一臉蒙圈,面面相觑。這翁主殿下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當然,這些人也不只是懵,他們此刻有一個相同的判斷,那就是此行兇吉難料。唉,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