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大清早,楚然沒有像往常那般早早來到學校,而是再次驅車來到昨日的醫院,在門口等了一會,果然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從醫院裏走出來。

唐沐一身暗色休閑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與一同下班的同事在讨論着什麽。相比四年前溫潤的形象,此刻的他,倒是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見到他這副模樣,楚然總能想到自己家樓下阿姨時常挂在嘴邊的那個,堪稱完美的女婿的形象。

不得不承認,在為人處事方面,唐沐真的很厲害。

學校裏,他是讓老師喜歡,受同學歡迎,被學妹愛戴的好學長,現在,看着他和同事有說有笑的模樣,一如當年。唐沐總是容易被別人接納,即使是楚然這樣難相處的人,也能和他保持友好的關系。

楚然則不同,她從來都有最明确的目标,對于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楚然懶得去管去争辯。

唐沐視線落到楚然身上之時,眼神中閃過那一抹意料之中的尴尬,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狀态,再次換回平日裏溫潤的神态。

“是你!你是那個老師!”唐沐身邊的女子,正是昨日給葉南枝看手臂的林醫生,楚然還記得,她叫林霜。

這位林霜看看楚然,又看看身邊的唐沐:“我都不知道,唐醫生什麽時候結交了這樣一個好看的老師!唐醫生,給介紹介紹呗!”

“林醫生別鬧,這是我大學同學。”唐沐解釋道。

唐沐從進醫院開始,就是醫院裏單身女生的重點關注對象。不乏有年輕的女醫生和護士來跟他示好,這位林霜就是其中之一。她和唐沐一個科室,平時少給唐沐示好,可他卻總是像看不出她的心思一般,從未給予回應。

久而久之,林霜開始懷疑,是不是唐沐已經名草有主了。對于自身的樣貌林霜是有自信的,工作、家世,樣樣她都不差,正是因為這份自我認知,林霜從未生過放棄的念頭,反而一如既往地堅持着。

她想,只要戶口本上,配偶那一欄還空着,她就有機會。至于唐沐,早晚會被她拿下。

可是現在,在見到楚然的那一刻,她的确是慌了。

論相貌,對方不僅容貌出衆,更是從骨子裏透出一種優雅與貴氣;論工作,大學老師也是個很體面的職業,論家世……對方一身的名牌,尤其是手裏的那只皮包,是限量款,有錢都不見得買得到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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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的氣場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如果對手是這樣的人,那她,還真就不見得會有機會了。

好在,唐沐說不是,只是同學。林霜臉上瞬間展開了溫婉的笑容,甚至主動和楚然打招呼:“你好,我是唐醫生的同事,我叫林霜,我們昨天見過的。”

她朝楚然伸出右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端莊姿态。

可楚然,似乎并未把她放在眼裏。畢竟是唐沐的同事,且給葉南枝醫治過手臂,于情于理不好太冷漠。楚然只是朝她微微點頭,到底是沒有伸手。

好像是對待醫院門口的石柱一般,視線匆匆從她臉上滑過,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這邊,林霜尴尬地立原地,唐沐卻主動邀請楚然:“我剛下夜班,還沒吃早飯,要不咱們去對面的咖啡廳坐會吧。”唐沐主動邀請楚然,随即當着林霜的面,與楚然一同離開。

只留林霜一個人立在原地,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頗有男才女貌的意思,她手上仍舊保持剛剛立在半空中的姿态,悻悻收回掌心,悄悄捏成拳。

咖啡廳裏,服務員端了兩人點的東西上來。唐沐接過那份三明治:“這麽急着來找我,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沒有客套的寒暄,直奔主題一直是他和楚然之間的相處模式。

他們從認識之初,就各自抱有各自的目的。表面上關系融洽,其實兩人心裏都清楚,不過是互惠互利,達到共贏的目的罷了。

楚然幫唐沐美術社參加各類比賽競賽,唐沐葉利用自己的美術社,給楚然創造了不少的經濟價值。

雖然不足以買房買車,可負擔楚然在大學期間的所有生活開銷,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是在唐沐的印象裏,楚然對自己的生活一直安排地有條不紊,她明知道昨天自己是夜班,仍然一大清早來找自己,想必是有十分着急的問題,想要尋求答案。

而這問題的主題并不難猜,除了葉南枝再無其他。

“有什麽話就說吧。”唐沐直言不諱:“你是有事情想要問我吧,咱們兩個之間,還是直截了當得好。”

“好。”楚然從包裏取出一方盒子,推到唐沐的面前。

打開一看,裏面是是一支鋼筆。與曾經他的那一支很像,墨藍色的外殼,玫瑰金的線條裝飾着包邊。

但盒子裏的這一支是新的,之前那個筆杆上摔出了一個凹陷,眼下這支,光潔平整。

“我找了好久,才買到一模一樣的,今日還給你。”楚然說。

當年,她和唐沐并不相熟,而是相識于一次鋼筆速寫競賽,緊要關頭,手中的筆沒墨了,眼看時間就要結束,現在找出墨水,裝墨,在清洗幹淨手上的墨痕,顯然會浪費不少的功夫。

倏地,一支筆從右側遞到她的面前。對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一個眼神交流,只是在上前呈遞畫紙的時候,順手置于她桌上的。

待那次競賽結束後,楚然想把東西規劃回去,可對方卻已經離開。而在競賽公布成績的名單上,楚然看向自己照片旁邊那個眼熟的面孔,對方也是江州大學的人,說是叫唐沐。

再次見面時,對方沒有接楚然還回去的鋼筆,反而溫婉一笑:“同學,你的速寫真厲害,加入我們美術社怎麽樣?”

那支筆,成為了二人相識的橋梁。在楚然和唐沐相處的日子裏,互利共贏,誰也不占誰的便宜成為二人相處的默契。

若說唯二的兩次單方面付出,第一次是這支筆,第二次,就是楚然看在唐沐的面子上,給葉南枝當美術老師了。

而此刻,楚然拿着一支一模一樣的鋼筆,特意一大早給他送了回來,這用意再明顯不過。

無非,就是想要劃清界限的意思。昨日剛剛得知楚然和葉南枝在一起,現在就來急着和他劃清界限,楚然啊楚然,沉穩如你,卻也有這樣着急的時候。

唐沐啞聲一笑,可不等他将鋼筆收起來,楚然就站起身來,一副要走的模樣。

“你剛下夜班辛苦,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說完,楚然拎着包轉身就要離開。

唐沐的動作瞬間僵在原地。

也就是說,楚然急着來找他,只是想要歸還這個東西嗎?

“等一下!”唐沐叫住了她,強忍着情緒,盡量維持着表面上的和煦:“你、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難道不是應該質問自己些什麽嗎?

當年,葉南枝抛棄了她和自己“在一起”,難道楚然就沒有哪怕一丁點的介懷嗎?她可是楚然,驕傲如此,當年栽了那樣大的一個跟頭,怎會如此輕易放下?

楚然回頭,神色平常:“所以,你覺得我該問些什麽?”

質問當年是不是因為唐沐的挑唆,亦或是賓館裏的那一夜,他和葉南枝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沒有預想中的激動或是憤恨,楚然反而平靜至極:“日子是朝前過的,與其揪着過去的事情不放,倒不如想想,如何把當下,以及未來的日子過好。”

“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就讓它過去吧。”楚然輕輕勾了勾唇,表面上淡漠如菊,可音調卻帶着說不明的情愫,反問他:“你說呢?老同學?”

——

昨晚葉南枝回屋後就坐在電腦前整理第二天要給楚然看的文件,一直忙到半夜才上床休息。

白天在宋教授那幹了不少的體力活,晚上又整理文稿,葉南枝這一晚上睡得很沉,甚至早上仍産沉浸在睡夢中。

夢裏,葉南枝深陷一個寒冷的雪夜,四周風聲呼嘯,雪花迷住了她的眼睛。她跑得很累,氣喘籲籲,可沒等她分辨出方向,就突然被身後的聲音喚住。

模糊的視線中,一個朦胧的身影一步步朝她靠近。伴随着淡淡的清香,讓葉南枝的心穩了不少。

眼睛被蒙上一層混沌的白霧,葉南枝看不清面前人的面龐,卻下意識擡起手,朝着對方的方向摸索。

觸碰的瞬間,指尖那溫熱的觸感,如蜻蜓點水般轉身即逝。

不似皮膚間的觸碰,帶着幾分濕氣,像是——唇。

不等葉南枝收回手,對方就借着這股力道,将她扯入懷抱。

雖然模樣看不清楚,可這個輪廓,以及那個氣息,是如此熟悉。對方擡手撫去她發絲上的碎雪,又幫她整理了領口的圍巾。

接着,清涼的指腹從劉海,到鼻尖,最後停駐在她的雙唇上。

“枝枝——”對方輕聲喚了一句,随後,深褐色的眸子放大在她眼前,唇上濕熱的觸感,訴說着對方急切的渴望。

葉南枝被她箍在懷裏,避無可避,任由着對方汲取她的呼吸。

一道白光閃過,記憶的碎片猶如破碎的拼圖,逐漸勾勒出曾經的畫面。

曾經,在無人的黑夜,她的确曾與另一個人,共享獨屬于她們二人的溫暖。

随着腦海中的記憶一點點清晰,嘴唇接觸過的地方,開始變得滾燙。

漸漸地,對方似乎不滿足于此,原本攬着她的手,漸漸向下移動,順着腰際的衣擺鑽了進去,如一條游龍,盤旋在她的皮膚上。

從盆地,到山谷,層巒疊上,延綿不斷。

在葉南枝求饒了第三次後,才堪堪停下來。

與回憶中的畫面如出一轍,楚然吻過她臉上的淚痕,重新将她擁入懷裏。

“枝枝,冷嗎?”

“枝枝”兩個字一出,葉南枝遲疑地擡起眼眸。

楚然抵着她的額頭,溫熱的呼吸,落在葉南枝的鼻尖。似喟嘆又似呢喃,又喊了一遍:“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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