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窗外的雨，終于算是暢快地下了起來。
悶了一晚上的烏雲，可算是在此刻得到了釋放。雨勢之大，雨聲嘩嘩作響，吵得本就失眠的葉南枝，更加睡意全無。
更加要命的是，就是在此時，楚然正抱着枕頭，剛好放在床的左側。
葉南枝也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或許是愧疚，或許是不好意思。終究，是她主動邀請楚然進來——和她睡上同一張床。
楚然倒是也沒有拒絕，臉上的意外只停留了一瞬間後，火速起身，抱着枕頭進了卧室。
然後就有了現在的一幕。
雖說床不算小，可楚然躺下的瞬間，葉南枝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落在自己身畔。于是下意識地，将身子向右又蹭了一點——這已經是她在近五分鐘內，數不清第幾次向旁邊挪了。
調整到滿意的位置，葉南枝守着床的邊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後，葉南枝感覺到身後的人翻了個身，接着朝她的方向靠過來。
突如其來的靠近，葉南枝下意識再此向前挪，可還沒來得及動作，楚然就率先點破她：“你再躲就掉下去了。”
葉南枝：……
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動作只得暗暗作罷，她雙眼緊閉，裝作一副睡着的樣子。
但幾秒鐘之前還有動作，現在怎麽可能睡着。
楚然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問：“你叫我進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我晚上睡覺不老實，我怕打擾你休息。”葉南枝換了一個相對不那麽難受的姿勢，窩在床角。
Advertisement
“可我記得，你喜歡朝左邊側卧的。”
見狀，楚然也懶得在辯駁，她最是了解葉南枝的性子，要是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估計天亮小兔子也是一直守在那邊。
倒不如，自己動手來的實惠。
不等葉南枝反應，她手臂環上對方的身體，将人往後一帶，剛好撈到了床鋪的正中間。
“別動。”楚然呵斥住葉南枝掙紮的動作，規矩地收回的胳膊：“你睡在那我不放心，反而休息不好了。”
楚然後退了幾分，留在一個自認為合适的位置。既不會觸碰到對方，又剛好能聞見對方周身的香氣。
淡淡的果香，帶着一絲絲的甜。楚然以前怎麽沒發現過，自己沐浴露原來這麽好聞。
感覺到楚然的身體退後到安全距離之外，葉南枝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簡單攏了一下身上的薄被，扭開臉後，阖上眼睛。
原本以為，今晚就可以這樣相安無事下去，但楚然并沒有要放過葉南枝的打算。
安靜了一段時間後，楚然再次開口喊她。
“枝枝。”
楚然知道葉南枝，沒有睡着，她的身子一直緊繃着，是肉眼可見的緊張，但仍舊不肯轉過來回頭看她，哪怕是一眼。
“枝枝。你在躲着我嗎？”
葉南枝裝睡眼眸倏地睜開，進入眼簾的，是玻璃窗外的雨幕。
楚然的話，也似天上的雨珠一般，一顆連着一顆，似乎并沒有要葉南枝回答她的意思，自顧自說了下去。
“不論如何，你願意讓我進來，我很高興。”
“你願意跟我回來，我也很高興。”
話音落下，葉南枝還是沒有反應，楚然索性主動上前，隔着衣料，感受着對方身體的溫度。
突入其來的靠近，葉南枝的身子僵得像一塊木頭，就那樣愣愣地杵在那，一動不動。沒有躲避，更不肯回頭。只有在楚然看不見的地方，纖細的指尖悄悄揪上被子。
原本以為楚然又要像白天那般，追問她那些她不願意回憶的問題，可楚然接下來的話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枝枝，原本，我是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的，可是現在……”
現在，葉南枝就躺在她身前，她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對方的發絲，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皮膚上一層軟軟的絨毛，聞見她身上甜甜的味道。
對于楚然來說，有些問題，顯然已經不再重要了。
“枝枝，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楚然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如果我說，我想要跟你重新開始，你會願意嗎？”
原本緊繃的身子明顯愣了一下，一直背對着她的人終于肯回過頭，眼神裏寫滿了意外。
二人就這樣對視着，誰都沒有說話。但安靜的空氣裏，一陣急促的聲音卻暴露了葉南枝的慌亂。
是她的心跳。如窗外的雨點砸向玻璃發的頻率，聲音低沉，細密又急促。
葉南枝不敢相信剛剛那樣直白的話，居然是從楚然的嘴裏說出來的。在她的心裏，楚然從沒表達過自己的感情，喜歡也好，讨厭也罷，她只會用行為來訴說自己的态度。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她訴說着一件事，楚然已經變了，和以前不同了。
而改變楚然的人，葉南枝心裏清楚，顯然不是她本人。
昔日鬧成那般，楚然都不肯捅破那一層窗戶紙，看來這四年裏，楚然為了另一個人，改變了不少。
想到這，葉南枝的眼眸暗了暗，揪着被子的手也漸漸收了回來。她轉過頭，回到背對着楚然的角度，盯着玻璃上乒乒乓乓的雨珠，心下有了決斷。
見葉南枝遲遲沒有說話，楚然也不急，反而整個人跟了過來。
溫熱的呼吸落在葉南枝的後頸，楚然的手臂輕輕環上她的身子，在試探了一瞬後，這才漸漸落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喜悅。
見對方沒有拒絕，楚然的動作也随着大膽起來。攬着她的手臂漸漸收緊，二人的身子又貼進了幾分。
上一次，這樣抱她是什麽時候？楚然的印象已經模糊了。
她只知道，小姑娘比之前清瘦了不少，原本柔軟的兔子，現在是滿滿的骨骼感。
接着，楚然将臉埋在對方發間，去細細品味着對方發絲上的香氣——是每一次抱她，都能聞見的味道。
這個感覺，令楚然懷念了許久。佳人重新入懷，是久違的滿足。
然而恰是此時，懷裏的人終于有了反應。
“楚老師。”葉南枝的語氣平和如水。
“楚老師，很晚了，休息吧。”她又重複了一遍，雖然動作上沒有反抗，可疏離之意再明顯不過。
楚然，自然也分辨得出來。
沒有想象中的尴尬或是落寞，楚然只是低聲笑着回了句：“好。”
原本環在她身上的胳膊緩緩收了回來，後退到規矩的位置，接着轉過身，換成了背對着葉南枝的姿勢。
“你喜歡朝左邊，我背過來不看你，你轉過來睡吧，會舒服一些。”
接着，楚然似乎真的安靜的睡去，沒有再轉身，更沒再說過話，空氣也安靜下來。
葉南枝受傷的是右腳，的确朝左邊睡會舒服些。聽着身後沉默良久，她試探性的回頭，見楚然一動不動，思索一瞬終于是決定轉過身來。
換成習慣的姿勢，葉南枝很快就睡着了。
暗夜裏，原本雙眼緊閉的楚然，在聽見身後呼吸聲逐漸均勻後，終于是悄悄轉了過來。
那只兔子呼吸淺淺，果然已經進入夢鄉。
很自然地，楚然朝對方靠近了幾分，伸手攬住對方的身子。
她計劃了一個晚上，将多餘的被子藏起來，一個人故意待在客廳吹冷風，折騰了這麽久，等到這一刻才算是值得。
似乎，只有睡着的時候，她的枝枝才會這般乖順——不會躲着她，也不會拒絕她。
楚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不在的時候，枝枝可以只身來到她的家鄉，可以偷偷尋回那個象征着二人感情的信物。現在自己回來了，她卻拒自己于千裏之外。
小姑娘睡顏恬靜，胸口淺淺地起伏這。楚然悄悄将指尖插·入葉南枝的指縫，扣住她的柔荑。
熟悉的溫度從掌心滲透過來，楚然輕輕吻上對方的額頭。
沒關系。兔子都躺在她床上了，難不成還能跑得了嗎？
葉南枝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她抱着一捧很漂亮的花，去給楚然看。楚然接過花束，一把摔在地上。
接着，楚然跟在另一個女人的身後，從她面前離開。
只留下滿地的狼藉，破碎的花朵，和她。
再一睜眼，入目便是楚然清秀的面龐。
再仔細一瞧，自己正自然地窩在對方的臂彎裏，甚至胳膊，還環着對方的腰際。
意識到這一切後，葉南枝下意識的縮回手。掌心仍然殘留着楚然身上的溫度。
來不及多想，見楚然雙目緊閉，看樣子還沒醒。葉南枝便悄悄後退，想要鑽出對方的“禁锢”。
誰知，才剛剛挪動一點，對方的“禁锢”就跟了過來。
“別動。”楚然依舊閉着眼睛，再次将人攬回懷裏：“時間還早，再睡一會。”
“你睡覺果然不老實，昨晚一直踢被子，給你蓋了幾次都不行，還一直抓着我不放。你看！”
楚然掀開衣領，把昨晚連夜制造的“證據”亮了出來——雪白的頸子上赫然留着兩塊暗紅色的印記。
“這是……我幹的？”
“難不成是我自己弄的嗎？”
葉南枝不可置信，昨天說自己睡覺不老實不過是搪塞楚然的借口，自小到大，睡覺的時候她都沒什麽不好的習性。
怎麽偏偏到了楚然這裏，一切都變了？
楚然将衣領重新整理好：“我說葉同學，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說……說什麽？”葉南枝低着臉，不敢去看楚然的眼睛。
楚然清了清嗓子：“你晚上折騰我沒休息好，還趁機占我便宜這事，不會想就這麽簡單就翻篇了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葉南枝撇撇嘴：“那你想怎麽樣？”
“什麽叫我想怎麽樣，你不該拿出點誠意來嗎？”楚然擡起葉南枝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作為補償，晚上陪我吃飯吧！”
“只是……吃飯？”楚然怎麽可能這樣輕易放過她？不過是今晚還想再把她騙回來一次。
可楚然卻充當了那個裝傻充愣的人：“當然，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想追加個什麽我也沒意見！”
說罷，抱着葉南枝的胳膊又緊了緊，接着整個人湊過來。眼看二人的臉越來越緊，葉南枝唰地一下坐了起來，動作之餘剛好避開了楚然的靠近。
不過也因為起身太快，差點扭到打着石膏的腳踝。
顧不得傷，葉南枝肯定地回答：“楚老師，一言為定，晚上不見不散。”
原本，楚然是不打算讓葉南枝跟着一起回學校的。現在葉南枝已經修完了所有課程的學分，更何況宋教授也出差不再學校，沒有什麽事是必須要到學校去做的。
只要有電腦，有WiFi，在哪寫論文都一樣。
可葉南枝說，她們每周五會有固定的小組會議。
“宋教授又不在，網上會議你在哪開不一樣？”
“可……”可不回學校？難道兔子要乖乖等着被下鍋做成麻辣兔丁？
當然，葉南枝是不會這樣說的，于是她換了個思路，悄悄扯上楚然的袖子：“可你又不在，我一個人在這多孤單，再者說，不是說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嗎？帶我一塊回學校吧！”
語氣之軟，再加上某些深得楚然心的字眼，葉南枝輕而易舉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原本以為這裏離申大很遠，誰知道開車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葉南枝回頭，以幽怨的眼神看着楚然。昨天她騙自己，打車回學校會來不及。
怎麽會來不及？那個時候才幾點！
“你騙我！”葉南枝憤憤地質問：“昨天回學校明明來得及！”
“是嗎？”楚然輕笑一下，語氣裏沒有一點內疚：“不好意思，記錯了。”
葉南枝：……
吃過早飯後，剛走到食堂門口，正遇提着豆漿的郭鵬。
“小葉！”視線劃過葉南枝的右腳：“你這是咋啦？”
葉南枝沒有急着和郭鵬解釋自己腳上的傷，反而是先轉頭看楚然：“楚老師你去忙吧，我同學陪我，剩下這段我可以自己走。”
好啊，一來人就急着趕她走了。
不過楚然也不惱，反而不急不躁地，從衣兜裏取出一支兔子發夾，整理好碎發後夾在葉南枝的鬓邊：“別忘了，咱們晚上的約定。”
暧昧的動作，尤其是當着第三個人的面，葉南枝的臉頰瞬間紅成了蘋果。怕旁邊郭鵬瞧出不對，于是趕緊溜之大吉：“知道了知道了！”
葉南枝朝楚然揮了揮手，就當着她的面，跟郭鵬有說有笑地一起離開。
郭鵬自然地接過葉南枝的背包，攙扶着她的胳膊：“小葉你慢點，怎麽弄成這樣？疼嗎？你怎麽弄的啊……”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楚然的視線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立在那，孤獨地站了很久。
眼裏的神色，也愈加晦暗起來。
這邊，科研室裏，鄭曉柔和郭鵬圍着葉南枝問了很久。
“啊？那你這段時間怎麽住宿舍啊？難道要一直住在那個老師家裏嗎？”
“當然不是！”葉南枝義正言辭地反駁道：“打擾一天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非親非故的，哪好一直麻煩人家。我在學校對面訂了一間快捷酒店，價格公道，我可以先在那暫住幾天，等下周三去複診，興許就不用再帶着石膏了呢。”
葉南枝想的很好，今天是周五。周五下午全校老師都要開會，她正好趁此機會開溜。
左右，楚然的家，她是堅決不會再去第二次的。尤其是在周五這個特殊的日子，如果屈服，必然周末兩天都得落在楚然的手裏。
狼窩，對她這只兔子而言，實在是太危險了。
等晚上楚然散會，她早就美滋滋地窩在舒适的大床房裏，手機一關，任憑楚然掘地三尺，也別想把她找出來！
楚老師這一宿好忙啊……藏被子，裝病，又要給自己脖子揪紅……
下一章就是喜聞樂見的：狼抓兔~
明天上夾子所以更新在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