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葉南枝生平最害怕的兩個詞語，一個是累贅，一個，就是拖累。

從小到大，她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曾經的她，也和衆多小朋友一樣，憑借着父母的寵愛，可以肆無忌憚地撒嬌、耍性子、鬧脾氣。

而那段無憂無慮的生活，随着那場意外，跟爸爸一起離開。

那是開學的前一天，學校裏，葉南枝交了作業，領了新學期的書籍，早早地回到家。

原本應該在家的媽媽，此刻家裏空蕩蕩地。

應該又是臨時有事，被醫院叫走了吧，連飯都沒做。

葉南枝決定給爸爸打電話，控訴宋女士今日的“暴行”。

在得知媽媽沒做飯後，葉先生匆匆挂了電話，說正好趁着一會午休，回來給葉南枝做飯。

那個年代，外賣還沒有普及，如果不想餓肚子，就得去鄰居家蹭飯。

“不用了爸，唐沐哥哥說要來找我呢，一會我跟他出去，随便在外面吃點就好了。”

“是不是又想吃垃圾食品了！”葉先生瞬間看破葉南枝的小心思：“你又不怕你媽說你了是吧。總吃那些個洋垃圾，對身體不健康。你把冰箱裏的排骨拿出來，一會爸爸回家給你做糖醋排骨怎麽樣？”

聽見糖醋排骨四個字，葉南枝自然是欣喜萬分，高興地拍手叫好。

按照爸爸的指揮，葉南枝将排骨拿出來解凍，接着搬了凳子坐在窗邊，胳膊拄着窗臺，手撐着臉頰，緊緊盯着樓下的小路。

那是每次爸爸回家，那是必經之路。

可今日，卻遲遲沒看見爸爸的身影。直到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派出所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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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報了爸爸的名字，問認不認識這個人。

警察說，等媽媽下班後，讓她到派出所去一趟。

心裏頭的慌亂，葉南枝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給媽媽打了電話之後，她也只身前往派出所。

那是第一次獨自邁進派出所，她一個人，孤單地坐在大廳的角落，誰都不認識。

終于，她鼓起勇氣，來到櫃臺前，跟裏面的民警說報上父親的名字，民警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問她家長來了麽。

葉南枝搖頭說沒有，說媽媽是醫生，急着上手術，一時半刻聯系不上。

于是，警察把她領進去，取了她身上的DNA信息後，找了一間空屋子讓她乖乖等家長來。

等宋婉可再出來，就看見媽媽一個人，坐在樓道裏哭。

從那天開始，家裏就只剩下她和媽媽兩個人。

葉南枝第一次進派出所，她就沒了爸爸。而第二次，則是去給爸爸銷戶，警察給了她一系列的文件，有爸爸車禍意外的報告、案件處理結果的單據，以及一份DNA鑒定的證書。

上面清楚地寫，葉南枝，與死者，沒有任何親自關系。

偏偏在回家後，聽見小姨問媽媽：“姐，你想怎麽辦？小枝雖說是你們從小帶到大，可到底不是你倆的孩子，你一個女人，現在姐夫又不在了，獨自撫養她這是多大的壓力，你想過嗎？”

那晚，葉南枝在路上走了很久才回家。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一夜之間，她的父母，她的親人，全都不見了。

曾經她的肆無忌憚，現在看來，都是一場笑話。她成了這個家裏最多餘的人，成了媽媽的累贅。

從那之後，葉南枝收起了自己所有的任性與胡鬧。她不再表達自己的喜好，一切按照家長心裏“好孩子”的方向發展，不愛說話，專心學習，變成了長輩眼中的乖孩子，同學心裏的乖乖女。

因為媽媽不經意的一句話，她可以收起自己的畫筆，将志願填寫成小學教育。葉南枝明白，她現在在這個家獲得的一切優待，都不是理所應當的，那麽，她也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随着時間過了這麽久，葉南枝甚至都快忘了，坦率地表達喜歡，是個什麽樣的心境。

可就在這日，她好不容易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氣，告訴唐沐：

“是，我喜歡楚學姐。”

換來的卻是唐沐一字一頓告訴她：“你是楚然身上的污點，你在拖累她。”

像是瞬間抽出所有的力氣，葉南枝腿一軟，摔坐在椅子上。再看唐沐遞給她那些紙，是學校的匿名貼吧裏，有人挂出了她們的照片，以及下面衆人的評論。

其中不乏一些刺目的字眼：

“同性戀”、“好惡心”……

葉南枝雙手揪着花束包裝紙的邊緣，原本金燦燦的卡紙，此刻變得褶皺不堪。

“李浩哪裏來的這些東西？是周楠給的吧。”葉南枝緩緩擡起眼睫，如果李浩早就有這些東西，那麽上次發帖就不是僅僅挂楚然家庭信息那麽簡單了。上次周楠威脅她的時候，能夠輕易說出她和楚然兩個人的情況，所以這東西，大概也源于她。

葉南枝一句話，讓唐沐瞬間緊張起來。小葉猜的沒錯，其實早在這個帖子出現前，唐沐就看過上面的照片。

周楠的媽媽有些勢力，再加上在醫院進行精神鑒定的時候，周楠表現得很平靜，所以沒多久人就放了出來。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他，告訴他，他一直惦記着的小姑娘，心裏另有別人，還是個女人。勸他放棄。

但，唐沐不想放棄，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能因為這件事讓葉南枝和楚然徹底分開，如果在這件事上，他能夠借機會表現自己，是不是葉南枝也會回頭看看他？

所以，在周楠威脅唐沐，說是要讓葉南枝和楚然兩個人身敗名裂的時候，唐沐沒有阻攔，反而添了一把火。

“他們兩個，一個是我喜歡的人，一個是我的朋友，你覺得我會信你嗎？你這東西拿出去，根本沒人會在乎，不信你就試試！”

果然，周楠和李浩兩個人，把事情鬧得很大，甚至在下面帶節奏，說楚然這種“不正常”的人，怎麽配作為全校的榜樣，得到留學的機會。

畢竟是匿名論壇，人們毫無顧忌地發洩着自己心裏的情緒，平日裏的嫉妒與不甘，在這一刻可以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如果推送這種人，那我就去教務處抗議！】

【我也是我也是！】

唐沐凝神，收斂思緒，這才安慰似地安撫葉南枝：“小葉，無論如何，現在鬧成這樣對誰都不好，為今之計，只有破了這個謠言。”

“小葉，只要對外說，你是我的女朋友，那這帖子上的內容，就不攻自破了，你說呢？”

“小葉，來不及了，眼下國外學校的老師就在咱們學校，錯過這個機會，楚然這麽久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唐沐走後，葉南枝靜靜地盯着懷裏的玫瑰花，給室友方芳發去了信息。方芳是學生會學習部的人，想來會有一些消息。

對方一直處于正在輸入中，可遲遲沒有消息過來。

最後消息出現時，卻是一段不長的話。

“小葉，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講，我只知道，教務處的領導，确實知道了那個帖子的內容，但具體的後果，這我也不敢保證。”

能讓心直口快的方芳如此糾結，删删減減寫了這麽久，想來這背後真正的內容，應當比這嚴重得多。

簡單地道謝後，葉南枝終于撥通了唐沐的電話。

“唐沐哥哥，我想幫她。”

而四年後，相似的話術，楚然的父親楚昌柏，也在用同樣的理由“勸誡”她。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現在的衣食住行，全部都是由然然負擔吧。聽說你們之前就認識，現在還能重修舊好，這感情确實令人動容。”

“可，人活着不能只圖感情。別的不說，我且問你，你能為然然帶來什麽？你能改善她的生活水平，還是你可以讓她在事業上走得更加順風順水？”

“什麽都沒有，就連你都要靠然然養着，你除了能給她所謂的愛情，你就只能拖累她。只能增加她的負擔！”

葉南枝立在原地，一言不發，靜靜地聽着楚昌柏的話，拇指一直按着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那枚楚然親手為她戴上的，說要拴住她的戒指。

上面那顆鑽石深陷指腹，留下暗紅色的印記，楚昌柏終于停了下來，葉南枝這才松了一口氣。

“您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學校了。”禮貌地點頭致意後，葉南枝繞過楚昌柏，向前走去。

剛剛松了一口氣，背後的人又叫住了她。

“回學校是去找然然嗎？”

葉南枝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楚昌柏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你不用去了，然然不在學校。”

葉南枝微微側臉，跟身後說：“您誤會了，我不是要找她。”

“然然去相親了。”楚昌柏直接打斷葉南枝的話，踱着步子繞回葉南枝身前：“她去相親了，對方是聖科合作商的兒子，家世、資産都跟然然很匹配。”

看着葉南枝意外的表情，楚昌柏故作慈祥地笑道：“說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個男孩子就親自開車送然然回家，可想而知，二人聊得應當一直不錯。怎麽，這事然然沒告訴你嗎？”

葉南枝沒有理會楚昌柏的話，低頭默默朝前走，這一動作徹底點燃了楚昌柏的怒火。

這丫頭看着個不大，怎麽這麽犟！油鹽不進！

正當葉南枝以為自己可以逃出升天，楚昌柏的聲音再次攔住她的去路。

“就算你不替自己想，你不替她想嗎？她在這個行業還處于上升期，只要我動動手指，我可以讓她身敗名裂，我可以讓她在建築方面永遠都混不下去。”

葉南枝穩住心神，勁量保持平靜：“她是您的女兒，她……”

“聖科在業界的實力，你知道我能做到。是誰的女兒不重要，關鍵是得聽話，想給我做女兒的人這麽多，不一定非得是她楚然。”懶得聽葉南枝的話，楚昌柏直接打斷她：“至于我要不要這麽做，完全看你。”

見葉南枝半天沒反應，這次楚昌柏不再攔着她，反而故作遺憾的口吻：“啧啧啧，然然在建築方面那麽有天分，她自己又很喜歡，努力了這麽久一路到博士，真是可惜了。”

說着，就往車的方向走，眼看手已經搭上車門，身後的小姑娘突然叫住他。

“等等。”

待楚然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家裏漆黑一片。開燈後，才看見坐在沙發邊上的身影。

“在家怎麽不開燈呢？”換好鞋後，将從超市帶回來的魚放進水槽，簡單洗了手，這才準備進屋去換衣服。

但今日，葉南枝沒想以往那般雀躍着過來迎接她，反而一直默默地坐在那，一言不發。

楚然察覺到了不對，走近一看，葉南枝身邊竟放着一個行李箱。

“你怎麽了？”楚然蹲在葉南枝身前，輕輕扳過她的臉，讓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楚然故意忽略了葉南枝身邊的箱子，反而柔聲問：“晚上吃飯了嗎？想吃什麽我給你做。我回來的時候正好從超市帶了一條魚，剛殺的很新鮮，晚上吃烤魚怎麽樣，你之前不是最喜歡吃烤魚了嗎？”

“楚然。”葉南枝掙脫開她的束縛，低着頭：“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還沒怎麽住過宿舍，我想回宿舍住一段時間，再最後體會一把校園生活。”

落了空的手僵在原地，掌心還留有葉南枝臉頰的溫度。

她勉強自己，扯出一個體面的笑，內心不停安慰自己，不過是和以往一樣，小兔子鬧些小脾氣而已，哄哄就好了。

楚然一直都明白，平日裏葉南枝所謂的“生氣”，不過就是想換個方式跟她撒撒嬌而已。今日一定也一樣。

“你這個時候回去太倉促了，等明天，我陪你回去做個衛生，開窗戶通通風，你再走，好不好？”

楚然手悄悄搭上行李箱的扶手，小小的動作瞬間被葉南枝捕捉住：“不用了，我今晚就想回去。”

“你到底怎麽了？”

早在楚然回來之前，葉南枝就已經想好了托詞。她試圖平靜地跟對方講道理：“楚然，我現在完全沒有自己的空間，你看，我的生活，我的學習，哪一樣不是跟你捆綁在一起的？我一點自己你的空間都沒有。你讓我覺得，我自己就是個廢物，我不想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了。”

這話想一根刺，徹底點燃了楚然的神經。她不知道，她為葉南枝做好了一切，現為什麽到了對方口中就成了束縛的枷鎖。

“誰說都是依附于我了？你最近找工作，不就是憑借自己的本事嗎！”

“然後呢？我現在找不到工作，可以吃你的喝你的，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呢？我不還是你的蛀米蟲嗎！”

在臨出門的一瞬，楚然捉住葉南枝的手腕，強忍着心中的不甘，盡量表現得溫柔：“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到底哪裏又惹你不高興了，枝枝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語氣輕緩，帶着祈求的意味。

楚然輕撫上葉南枝無名指的戒指，像是求救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答應，要陪着我的，對不對？”

“楚然。你去相親了，對嗎？”

聽見這件事，楚然心裏反而松了一口氣，前後解釋了一遍與劉曉棟相處的經過。簡而言之就是對方想要找她，來一場名義上的婚姻。

“但是我沒有答應，我拒絕了。”

“那你為什麽要去？”葉南枝擡起眼眸，昔日明亮的眼睛，此刻卻失去了以往的溫度：“你背着我相親，是頂不住這個壓力了，對嗎？”

“你從來不許我碰你，就是留了這一手，對嗎？”

“既然如此，楚然，這份壓力我也沒必要再承擔了。”

葉南枝手搭上門鎖，卻被楚然粗暴地按了回來。

強壓着最後一絲理智：“如果是因為這件事，那今晚，你在上面。”她溫柔地抱住葉南枝：“我只是喜歡看，每次你臉頰紅紅的，眼裏泛着水花的模樣，我想讓你快樂，僅此而已。當然如果你想在上面，我可以配合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葉南枝仍然不為所動，伸手搭上門鎖的一瞬，楚然的最後一絲理智徹底崩塌。

輕而易舉地扳過她的身子，楚然捏着葉南枝的下巴，強迫對方看着自己：“葉南枝，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忘了我原本是什麽樣的人了？”

四年前，相識之初那個冰冷的楚學姐再次浮現在眼前。扣住葉南枝兩個手腕後，楚然俯身銜住葉南枝的唇，齒鋒一動，柔軟的唇瓣被劃破，兩人嘴裏皆是一股鐵鏽味。

腰上的扣子被輕松勾開，無視身下人的掙紮，楚然指尖向下，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滑了進去。

葉南枝肩膀被抵在門板上，很痛。可這都比不過小腹的難受。楚然動作粗暴，絲毫不顧及眼前人的感受，只一味的索取。相處這麽久，她最是了解葉南枝脆弱的點在哪裏。

自然也明白，如何讓對方難受，如何讓對方欲罷不能，使不出力氣。

原本掙紮的聲音，漸漸染上水汽。可葉南枝一直抿着唇，不肯出聲。

還挺犟。

見狀，楚然兩指一伸，直奔最深處而去。

“唔……”原本到了嗓子眼的聲音，愣是被葉南枝生生吞了回去。最柔軟的地方被反複碾壓，随着一陣顫抖，這場事宜終于接近尾聲。

葉南枝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就連額頭上也跟着滲出了汗。

“你看啊枝枝。”楚然被沾濕的指尖，探上葉南枝的掌心：“你看，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們多麽合适，我知道你喜歡什麽，我很了解你。”

“別鬧了枝枝，你想要的，自由也好，空間也好，我都可以給你。你別走了，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再次擡眸，葉南枝眼裏染上了恨。

“楚然，我想要個孩子，你能給我嗎？”

葉南枝托着箱子，從楚然家的小區，打車回了學校。這間宿舍，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裏面的桌椅板凳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空氣中還彌漫着悶了很久的味道。

開窗後，葉南枝站在窗口，撥通了一串數字。

“我已經按照約定離開她了，希望你也能遵守約定。”

這邊，張秘書正好進來，向楚昌柏彙報葉南枝已經離開楚然家的消息。

“董事長，規劃局那邊傳來消息，說會在下個月進行公開招标，您看咱們是……”

“從現在開始，設計部的所有人，都要聽大小姐的指揮。”楚昌柏下了死命令：“這次中标的主創，必須姓楚。”

枝枝有成長，但現在胳膊擰不過大腿，蠻幹不如智取。

別慌，咱這是互攻文，馬上就可以反攻了！

（ps：想問一下，我下一本先開哪個好，是小白兔還是男主他姐）

給個答案返紅包，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