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随着夏星安話音落下,包廂內的空氣仿若凝成了冰,一點點地在被冰凍住。
頃刻間,古怪沉默的氛圍就彌漫在了衆人之間。
李海甚至明顯感覺到,段揚周圍好似升起了一個低氣壓漩渦,黑沉沉的吓人。
周圍其他人也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然後飛快地低下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候,誰出頭誰死!
李海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頗有些二張和尚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只能小心地觑了一眼身邊的段大少爺。
段揚用力捏着水杯,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眉眼發沉。
好半晌,才呵了一聲冷笑出來。
“很好。”
段揚将酒灌進嘴裏,又猛地将酒杯重重一摔,玻璃杯瞬間就成了無數碎片。
李海驚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自己必須要解釋一下,不然怕是能把這位段少爺給得罪透了!
“酒吧之前的小歌手有事,這才臨時找了小夏過來,不過段少您放心,我們肯定不會長期用他的。”
“嗯。”
段揚只是不明不白地回了一句,捋了把頭發,自嘲一笑,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但在邁出門的那一刻,段揚不知為何,又轉過頭,朝漸漸暗下的舞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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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過一整個空間,段揚的目光和夏星安不期而遇。
夏星安似乎也有些驚訝在這裏見到段揚,略頓了下,便朝他揚起了一個笑來,還舉起爪子揮了揮。
對待這位即将給自己一千萬的金主,夏星安還是很有耐心的。
段揚則是冷哼了一聲,心道笑屁笑!
不過莫名的,他心底的郁氣倒是散了些。
等段揚走後,包廂裏的其他人才算活了過來,抹了把額頭的虛汗,心底的草泥馬狂奔而過。
感情這歌不是給段揚唱的啊!
他們心虛地喝了口酒,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才趕緊沉默着散了。
只怕日後提到夏星安的名字,他們都會下意識地吸口涼氣,在心裏給這位勇士豎起大拇指。
最終,這場虎頭蛇尾的聚會散的極快,甚至之後都沒人敢再提起。
沒別的,就是尴尬!
***
不管段揚這一行人今晚的心情有多麽複雜,夏星安卻是如願得到了豐厚的報酬,在李海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美滋滋地騎着共享單車回了家。
夜風冷絲絲地撲在夏星安的小臉上,他将自己的衣領裹得更緊些,步履飛快地跑進了小區。
出了電梯門,夏星安在走廊上跺了跺腳,哈了口氣用手搓了搓自己凍僵的小臉蛋,才伸手去按密碼。
這套房子是段奶奶給小兩口準備的結婚禮物,地理位置極佳,占了一個大平層,少說也得好幾百萬。
可惜因為原主之前簽的淨身出戶的協議,這個房子和夏星安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想到這兒,夏星安的小心髒都忍不住抽疼了下。
不過又想到自己三個月會有更大的一筆錢到賬,夏星安心裏多少有了些許安慰。
快速将密碼按下,結果意料之外的,顯示密碼錯誤。
夏星安眉頭皺起,又接連按了兩遍,依舊顯示不對。
手指僵了下,夏星安腦子稍一轉,就明白應該是段揚将密碼換了。
畢竟對方有多迫不及待地想甩開自己這個麻煩,夏星安又不是看不出來。
怕是在今天下午簽完離婚協議,段揚就急迫地将自己的痕跡抹去了。
微嘆了口氣,夏星安拿出手機,給段揚發了個微信,問他密碼是什麽。
在狹窄的走廊轉了幾圈,又無聊的刷了會兒微博,夏星安依舊沒有收到段揚發來的消息。
時間此時已經悄然邁入了後半夜。
北方城市寒冬的氣溫能冷到人發懵,狹小的入戶走廊雖說不透風,但依舊好似有涼氣從腳底板鑽進去,順着肌膚向上攀爬,一路冷到脊背。
夏星安将兩只爪子搓熱了之後,才重新點開段揚的微信,給他撥打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
一連打了三個電話,才終于在最後一次接通。
但夏星安還未開口,就被那邊打斷。
“我有事,別打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被對方突兀地掐斷,夏星安看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差點沒傻眼了。
等他再想回撥過去,卻發現手機直接沒電黑屏了。
輕嘶了一聲,夏星安心說自己這是什麽運氣?
手機沒電這麽糟心的事兒都能被碰見!
深呼了一口氣,夏星安裹着自己的小棉服在走廊裏轉圈圈,順帶思考着對策。
可惜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就算要找開鎖的師傅或者物業,那也要等到天亮才行。
輕嘆了一聲,夏星安從自己口袋裏摸出為數不多的一張十塊錢現金,打算先去找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待着。
店裏至少比走廊暖和,不然真在走廊等一晚,非得凍傻不可。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小區路邊暖黃色的燈光下,正悠悠地飄着白色的雪花。
晶瑩又小小的雪花在堆落在地上,已經形成了薄薄的一層,反射着路燈的光,照得都有些刺眼。
夏星安一出電梯,鼻子上就落下了一片涼涼的雪。
他懶得伸出手,努力皺了皺鼻子,将這點涼意給消融掉。
怪不得感覺這麽冷呢,夏星安想,原來是下雪了。
駐足沉默了幾秒,他才回過頭,快步走出了小區。
***
段揚挂掉電話後,他對面穿着筆挺的西裝的男人便擡起眼眸,沉聲道:
“你有事就先走。”
段揚趕忙搖了下頭:“我沒什麽事,再說嚴哥你才回來,我好歹也陪陪你。”
這話說的含義太過明顯,以至于段揚放在膝蓋上的手都忍不住攥緊了一下。
嚴瑾修掀了下眼皮,神色微斂,慢條斯理地将鋼筆的筆帽合上,遞給身後的助理。
“段揚,我需要倒時差,但你似乎沒這個必要。”
嚴瑾修說話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家世浸染出來的涵養又讓他語調十分舒緩,從容不迫,好似古代大家培養出來的最尊貴的世子。
他沾着點嚴家人固有的通病,克制又冷漠。
面對段揚的示好,語氣中是毫不留情地拒絕。
段揚嗓子發幹,垂着頭嗯了一聲。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嚴哥拒絕,但不知為何,今天好像格外難受。
可能是因為今天在酒吧,他已經自作多情了一次吧。
想到這裏,段揚才記起夏星安好像給自己打過電話?
***
雪花飄落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已經在地上蓋了厚厚一層。
白雪映照着灰沉的天空,竟也讓天空亮了不少,一瞬間讓人有種颠倒白天黑夜的感覺。
便利店靠近門口的玻璃窗前,夏星安捧着一杯幾塊錢買的熱茶,小口小口地啜着喝。
但再熱的茶,在這麽低的溫度下,還是一點點變得冰涼。
夏星安蹲在便利店內的窗戶前,看着外面雪花一點點變大變多,天邊的晨曦也蒙着一層灰紗緩慢降臨,絲毫沒有白日該有的明朗樣子。
熬了一整個通宵,夏星安腦仁一抽抽得疼,将杯子扔進垃圾桶,裹着衣服準備回去看看。
小區對面的一排商業街內,做早餐的阿姨已經支起了卷簾門,在門口擺出了桌子。
賣糍粑的奶奶也推着小車,停靠在了路邊。
夏星安本來沒打算買東西,但是在走進小區的時候,看見糍粑蒸籠裏冒出一陣熱氣,熏得讓他心口驀然一暖。
在大冷天,這種熱氣騰騰又黏黏糊糊的東西,讓夏星安感受到了久違的熱意。
用最後的錢買了塊紅薯糯米糍粑,夏星安才轉身回到了樓上。
這次漆黑的走廊亮了不少,門也是半掩着,門縫裏透出暖色的光。
夏星安推門進去,滿身的寒氣瞬間就被屋內的熱度給消融掉。
段揚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跷着二郎腿玩着手機。
不過這次在夏星安一進門,他就立刻擡起了頭。
但兩人誰也沒說話,互相沉默着尴尬。
段揚張了張嘴,但最終心底的那份自傲還是讓他沒辦法先開口。
更何況在酒吧夏星安讓自己那麽難堪,那份氣到現在還憋得段揚心口疼,無論如何,段揚都不可能低頭去破冰。
在簽合同之前,段揚确實就已經換了密碼。
之前的密碼是段奶奶特意設的他們結婚的日期,段揚每次按的時候,氣都會猛地蹿上一截。
而且段揚還以為,夏星安昨天下午就搬走了。
略煩躁地揉了下頭,段揚率先避開了夏星安的視線。
夏星安則依舊沉默,回了房間陸續搬出了自己的行李。
段揚則靠在一旁像一尊石像,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說什麽。
他現在的感覺十分複雜,既生氣夏星安酒吧唱的歌,但又覺得沒什麽好氣的,畢竟自己那麽讨厭夏星安,對方要是真的移情別戀了,倒還是一件好事。
可還是煩,段揚捋了把頭發想。
看着夏星安騰空屋子,段揚抿着唇,實在沒話找話道:
“你那個,早飯吃了沒?”
夏星安動作停了一瞬,才掏出自己買的糍粑:“我買過了。”
段揚只好幹巴巴的哦了一聲,沒再吭聲。
東西收拾完,夏星安拖着行李走出去。
門輕輕被他阖上,徹底将兩人隔絕在了兩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