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旁緘默的曲念念,在聽到唐曉問為什麽會喜歡的時候,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今天早上——安城盯着白尺的神情。

“白尺,你真的知道喜歡兩個字代表什麽意思麽?”

丫頭細軟的胳膊挂在椅子上蕩。仔細琢磨了片刻,

還是搖頭。

白尺打小沒見過自己的媽媽,記事以來就跟在老白身邊、走南闖北了。

從小在男人堆裏長大,所以情感比同齡的女孩子要糙,沒什麽細膩可言。

聽老白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搞美術。只是後來要養活白尺、迫于生計,就放棄了。

他剛當爹的那陣子很混。

因為藝途坎坷,經常宿醉在外面,家裏又沒什麽親戚。可憐幾個月大的白尺整宿整宿被獨自留在家裏。

又糙老爺們一個,完全不懂怎麽奶孩子,随便在超市裏買那種廉價的奶粉、冷不冷熱不熱的就喂。

也間接導致丫頭從小營養不良,發育比別人晚些,個頭也小。

後來就這麽跟生活對着死磕。

一晃眼,十多年也就過去了。老白開始學着怎麽去做一個好爸爸。确實也慢慢做到了,有了一套獨特的育兒心經,自認為把丫頭教的挺好。

麻雀雖小,三觀俱全。

只是……到底是個糙老爺們,有些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兒,他也拿捏不好。

比如,白尺14歲那年第一次來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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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進超市買了一大箱子的衛生.經,交給當時住在隔壁的大媽,拜托她去和白尺講講那些事。

本來就只是鄰居,大媽也不可能真當自己閨女一樣耐心安撫。簡單說了下怎麽用,這幾天要注意些什麽,就走了。

白尺有些慌、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時,一臉懵比的問老白。

誰知他爹大手潇灑一揮:“歷劫而已~沒事兒。這事不重要~”

……

什麽事在老白那裏算重要的?

畫畫!

他将自己前半生沒有完成的夢想全部寄托在了白尺身上。這麽些年走南闖北地經商、做生意掙錢、全都砸在對白尺的培養上。

巧的是,這丫頭天生又是個搞藝術的料子。

她的奇思妙想,有時候能讓老白都怔在原地、啞口無言。

這丫頭的後腦勺上就像開了一扇廣闊的天窗。你永遠也猜不到她筆下能畫出多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在發現了這點之後,老白就刻意的将閨女往動畫的方向引導。

正是這個契機,讓丫頭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手繪動畫。

也遇到了安城。

白尺初中畢業那年,被他爹帶回相城,父女兩也終于買了房子,定居下來。

而安城的外公——也就是老白當年學畫的啓蒙老師。多虧了他,白尺才有機會考進相城省級最好的高中,進了藝術班。

坐在了安城的身邊。

“嘿,”唐曉手一晃,把沉溺在自己回憶裏的人,又拉回來,“小白癡,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叫被人珍惜的時候,希望你別.裝.逼。”她笑,起身撈起煙往陽臺上走。

曲念念皺眉:“唐曉,宿舍裏規定不能抽煙的。”

她留頭,冷唇一勾:“這世界的規定多了去了。每一項都遵守我還怎麽活?”

唐曉的長相天生偏妖冶,她個高,性格潑辣。平時又慣愛穿黑色緊身的衣服。所以給人第一印象就不太友善。

可軍訓這二十天下來,白尺發現她很好說話。屬于典型的那種刀子的嘴棉花糖的心。

大概是酒精作祟。

那天晚上,看着唐曉蕭條的背影,白尺竟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唐曉…...我只是不明白那種感覺……安城,安城他對我很重要。我們有一樣的夢想,一樣的追求,在一起可以無話不談。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他想要的感覺,和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唐曉撐在陽臺的扶手上,斜眼哼了聲。手指夾住、點煙:“小白癡,有些事情,神雕俠侶可以做,但是海綿寶寶和派大星是不可以做的哦~”

白尺小臉兒被酒精燒紅,盯着她的煙:“什麽事?”

……

“靠!”她舌尖舔牙,回身朝屋裏的人攤了攤手,“我特麽居然淪落到、在這兒給小學生普及.性.教育?”

闫盼晴笑到臉上的面膜都褶了起來。

唐曉吞雲吐霧,按了一根,又接着一根:“小白癡,快點長大吧。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耐心,去等自己的女孩兒變成女人。”

她說完扭頭看白尺,只見丫頭一臉求知欲地盯她,兩眼若星辰燦爛。

“你明白了?”

“嗯——”她咽了口唾沫,“唐曉,你……”

“嗯?”

“你,手上的煙可以借我嘬兩口麽?”

……

“靠!滾。老娘特麽不想再和你說話了。”

闫盼晴已經笑到、抱着肚子在床上直打滾:“真特麽是開了眼了。白癡,要說我這輩子見過最厲害的人,就你了。”

真的沒誰了。

曲念念在床下紅臉,也跟着笑彎了腰。

陽臺上,灑了一地的月光——

白尺借着酒意、龇牙咧嘴熊抱上去:“唐曉,我的好唐曉,那一口,就一口。我【100件事】裏有這條。”

【那時候的白尺活的跟個小傻.逼似得。】

可——

唐曉怎麽也沒想到,日後不久,自己這差點毀于一旦的人生,就是被眼前這小煞筆給救了。

而白尺也沒想到,現在抱的這個女孩,在日後、給她的人生上了最缺失的那一課。

次日,白尺将【抽煙】這項從自己的列表上,劃掉。

吸第一口的時候,過了過嘴,啥感覺也沒有。

唐曉就教她,煙到嘴裏後,不要馬上吐出來。微張嘴深呼吸,讓氣體順咽喉咽下,帶煙入肺。這才叫吸煙。

白尺就跟着試了第二口。

嗆,口幹,頭暈,還無聊。

然後,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碰煙了。

大學的生活節奏慢,校園裏的流水慢,白雲也慢。

大一的課程安排更是輕松的讓人想睡覺。

設計素描的姜坤正反正從來不管人,也從來不留作業。

藝術概論的老師,就天天帶同學們看看動畫,講講世界動畫史,再講講中國動畫史。

這些,早在三年前,白尺和安城就滾瓜爛熟,銘記于心了。

英語老師更好玩,最喜歡說得一句話:“這是基礎,你們高中老師應該講過了。”

史樂童開玩笑,說他們高中老師也這樣:“這個高考考不到,到了大學,你們老師自然會講。”

然後……就尴尬了!

全班哄堂大笑。

隔壁那幫學計算機的,就不理解了。

媽的!

同樣是上大學,自個這邊兒學語言學編程,學的快吐了,那幫動畫班的咋就那麽舒服呢。

而安城最近好像都很忙。

連白尺都有好一陣沒見到他了,除了一起上【設計素描】的時候,他會靠在牆角睡覺。

往常那張陽光無敵的臉頰上挂着一絲疲憊,眼底有淡淡烏青。

偶爾被旁邊同學的打鬧吵醒,他就會朝白尺這看一眼,然後嘴角一勾,又接着去睡。

不知不覺,國慶就到了。

班上一些外地的同學都忙着搶大巴票,搶火車票,搶飛機票。南北兩個客運站、火車站、飛機場,這兩天更是被堵的水洩不通。

白尺住在相城老城區,從學校到家也就個把小時的功夫,所以她不着急。

東西收拾好。

去理發店坐了坐。

和理發師…聊了聊。

出來之後,那一頭的小黃毛……就變成了火烈鳥。

老白知道她今兒回來,把店交給手底下的那些小夥子打理,大中午就買了菜做好飯在家等着。

誰知道——

他一口綠豆湯卡在嗓子眼兒裏,差點沒要了老命。掄起地上的小馬紮就沖了過來:

“你你你,你個小妮子給我過來~”

白尺東西往院兒裏一扔,撒丫子就往安城家跑。

安城也剛到家,換了拖鞋,在院子裏幫他阿婆收拾花草。

下一秒,就聽見一聲劃破長空的——

“阿公~救命啊~”

丫頭頂着一頭血.紅的頭發破門而入,白叔舉着馬紮、緊跟着就沖了進來:“你丫膽子肥的咧……”

“唉,白叔,白叔,你冷靜,這是怎麽了?”安城趕緊将丫頭護到自己身後。

“阿城,你讓開,我今兒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當事人揪着安城的袖子,探出半個腦袋:“有你這麽當爹的麽。我剛到家,話都沒說上一句呢。就喊打喊殺的?”

“你你你,那你說說那一頭狗血是怎麽回事?”

“什麽狗血?這叫玫瑰紅——唉——”

話沒說完,老白梗着脖子又撲了上來:“還、還玫瑰紅……”

好在安城力氣大,幫丫頭擋住了馬紮:“白叔,你冷靜。”

“我怎麽冷靜?阿城,你說說,這丫頭才離了我一個月,居然敢染頭發了?”

某人被安城護在後面,竟有點兒小得意。

老白氣炸:“嘿~你那什麽表情?”

安城盡量不出聲,可被父女兩逗得...臉頰兩邊的笑肌都忍酸了。

他扭頭眨眼、給白尺示意,讓她趕緊進去找自家阿公。白叔的驢脾氣上來,還真的只有阿公攔的住。

丫頭瞬間get到他的意思,又撒丫子往屋裏跑。

“你給我站住——”

“唉,白叔,我們有話好好說,先消消氣、消消氣~”

見屋裏背影消失了,老白扶着額:“哎呦,頭暈……”

“……氣死我了,阿城,這丫頭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可得多活二十年。”

“白叔,你這話說的,那我原本以為穩拿的狀元,還不是照樣給小布丁搶走了。”

“這頂什麽用?你看看她,把那頭發染的~十九歲的人,一點不懂事。氣死我了……”

安城扶他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氣壞了身子可不劃算。小布丁下次再惹您生氣,您啊,就靜下來默念:親生的、不生氣、不動手……”

“可不是麽。不是親生的早被我打死了。”

“就是啊,親生的,随您——”

老白臉一涼:……

安城笑,俊朗的唇形往上一勾,陽光天然、無毒無公害。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啦~

安小哥哥和小白癡...其實挺配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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