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
白尺繞着唐曉, 嘚吧嘚說了一通和二維手繪動畫相關的東西。
雖然表情浮誇舉止怪異,但是不難看出這丫頭的一片赤子之心。
唐曉看她上蹿下跳的樣子, 不由抿嘴笑了起來。
此前,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個理由再次拿起畫筆。
而此後,她将永不後悔自己做的這個決定。
這樣。
時間在鐘表盤裏慢慢地走。
Oath手繪室也因為迎來了一個新成員, 變得盎然起來。
衆人擰繩,卯足了勁拼了命地趕參賽的動畫短片。
在那之後兩個月裏。
南平區拆了。
法院的判決也下來了,除了正常的民事補償,和律師料想的一樣,張伊文被判了十個月的刑事管制。
安城接到消息的時候, 正在工作室裏。嘴角輕呡嘆了口氣, 彎腰湊到飲水機跟前。
一陣熱氣蒸騰,杯子裏的速溶咖啡順時針旋轉泡開。
徐岩州坐在陽臺上打王者, 抽空睨了眼他的表情:“怎麽,還在自責?”
Advertisement
人端着咖啡走到季石武跟前,禮貌放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爾後扭頭回來應話:“什麽?”
一班有課,所以白尺她們人都不在。
“那丫頭手受傷的事。”徐岩州一邊說, 嘴角還扯起來, 盯着手機屏幕, “媽的,打排位怎麽總是遇上小學生。”
“都過去了。”
“哦~”他拖長尾音,“是麽?”
徐岩州想起那晚, 他們被帶到派出所的時候,一向穩重自控的安城,居然當着警察的面兒,對那幫高中生動手了。
要不是他和顧随攔着,還不知道現在被管制的是誰呢!
“也談不上自責,只是……”
只是那晚他若能及時趕到,丫頭也就不用遭受這無端的傷害了。
他怪自己沒能護她周全。
見人話說一半,徐吸了吸鼻子将手機擱下:“阿城,事情都過去了。你還這麽介懷,不就等于自找苦吃麽。”
“哈――對,我是自讨苦吃。”安城說話時,眉心一擠,明朗的臉型突然笑開,“等你有了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別,等你把那丫頭追到手,我再相信愛情吧。都四年了……那可不是四小時四天四個月啊……你可真行。”
安城看了他一眼,只笑,低頭抿了口杯裏的咖啡,默默不做語。
快了。
就快了。
等十一月份的大賽結束,那大概是他們明确關系最好的契機了。
而這時間,偏偏又是個伸縮性很強的東西。
當你內心充實、并切實的期盼一個日子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那個日子眨眼就到了你的跟前。
他們在大學的第二個夏天就這麽過去了。
大二的生活較之前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這期間過渡的一個暑假,實則謂救了所有人一命。
兩個月的酷暑。安城他們把自己鎖在工作室裏哪也沒去。昏天黑地地大戰,再加上唐曉漸漸開始上手,之前落後的檔期還真被他們慢慢趕了上來。
直至十一月初的第一個周末。
白尺醒來的時候一個翻身落空,差點沒從工作室的沙發上滾下來。
因為這段時間極度缺少睡眠,整個人頭昏腦漲。
她揉了揉太陽穴,勉強從迷糊中醒過來,盯了眼挂鐘。
才早晨七點。
視線再往邊上移。
史樂童在地上開了地鋪。唐曉挂在椅子上。
就連季老爺子那麽大的年齡了,都沒能例外。
幾個人都是淩晨四點才睡的。
工作室裏淩亂一片。
先是大腦一懵。可等環顧了圈、反應過來之後,白尺突然握拳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啊啊啊啊---張牙舞爪的大叫。
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只是其他人都睡得太死了,完全沒被吵到。
他們做完了。
淩晨4點的時候, Oath手繪動畫工作室的第一部短片動畫完成了。
沙發的彈簧把人送得老高。白尺瘦小的身子就跟着彈力上上下下的。細長的胳膊還挽着護袖,在空中亂舞。
興奮地不知如何自處。
“小布丁――”開門聲和喚她的聲音幾乎同時入耳。
安城穿着淺藍色的羽絨服側身從門外進來。
左手拎着剛買回來熱騰騰的豆漿,右手在解自己領口的圍巾。
唇齒開合間,哈出陣陣白霧。
而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從白霧中看去,若即若離。
白尺心裏咯噔一聲,突然想,他是從什麽時候,這樣好看的。
“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安城把圍巾挂在門後。
“興奮…就是睡不着了。”丫頭現在是恨不得立刻把昨天合成的視頻上傳到大賽的官網上去。
她坐了起來,穿的還是去年舊的白色毛衣,左肩松垮掉了下去,露出瓷肌的皮膚,兩條筷子般細長的腿跪在沙發上,臉朝着門口的人:“豆漿?我要喝豆漿。我都快餓死了。”
安城搖搖頭笑,掏了杯往她手心裏遞。可一看人這樣子,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咬着他。
安城突然玩性起,手一收,将豆漿往她脖子裏送。
不小心碰到了丫頭的癢癢肉,人左肩一縮,歪頭,牢牢夾住豆漿,呵鵝呵鵝地笑着又倒在沙發上打滾。
活像個頑童!
安城止不住的笑,大手罩在她已經齊肩的中長發上揉了揉,溫溫柔柔的:“快喝,喝完我們出去轉轉。”
“去哪?”
“不去哪。就是把你這只聒噪的小母雞帶出去,讓他們,”他說着,手指了指睡成豬的史樂童他們,“多睡一會。”
“嗯……也行。”丫頭嘬着豆漿,答應後立刻低頭,光着兩腳丫子在地上找鞋,“我都有多久沒見着太陽了。”
“是啊。”
明明拼死拼活那麽久,為什麽精氣神還是這麽旺盛?
安城搞不懂她。
等丫頭從沙發上起來。
安城輕手輕腳将季石武扶到沙發上,拎着張毯子給老師蓋上。
“這段時間真是辛苦季老師了。這麽大年齡了,還陪着我們這麽…瞎鬧。”
可他感慨的話音剛落,那邊白尺就突然跟個無尾熊似的貼了過來,趴在沙發沿上:“阿城,你說季老師平時一板一眼正經的樣子,原來睡着了,這麽像孩子啊。”
說着,就沒大沒小地想伸手掐老爺子的臉蛋。
吓得安城趕緊一把将人抱起,往門邊走:“我的小姑奶奶呦――老爺子年紀大了,和你可不一樣,你還是讓人安靜睡會兒吧。”
他笑笑:“你啊,現在歸我。”
邊說邊往人身上套衣服。
自己那條麻色的圍巾也給她圈住了:“外面冷,別感冒了。”
安城一如從前細心,将丫頭左肩塌下去的毛衣理正,衣服邊角都順平。
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将人往屋子外面推。
“哦吼吼――”剛從空調間裏出來,白尺一個哆嗦渾身抖了起來,“才十一月份就這麽冷了啊。”
“是啊。要是怕冷,就靠着我,我給你擋風。”安城笑,說完沒等丫頭反應,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收,将人整個拖進自己的懷裏。
白尺麻麻兒大的小身子哪裏能和他比力氣,前後跟着晃了晃,最終頭頂磕在了人下巴蓋上。撞了個滿懷。
安城“嘶”一聲,手心撸她頭頂,再探到自己的胸前比劃:“小布丁,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是麽?”白尺沒覺得。渾身亂動,臉頰發熱,可最終掙脫不開,只能昂着脖子,眉毛撇成八字,“阿城,你太燙了。”
“我又不是太陽,燙什麽燙。”因為她亂動的關系,安城修長的手臂現在整個挂在她的脖子上,将人鎖的牢牢的。
白尺低着頭不停的掙紮。可就是逃脫不開。
一路走下去。
大學城裏來往的學生路人,目光都打在他們身上。
初冬的寒風呼呼的吹,落葉滿地,樹枝禿禿。
午後的校園廣播又播放着來自五湖四海投稿,文字清新。
廣播的員聲音盈盈于耳,
安城摟着丫頭,哪也不去,就抱着整個大學城轉悠。
人現在就在他的懷裏,那嬰兒奶香味兒就在他的鼻尖下。
他心情明亮。
可她卻有些被吓到了。
這段時間因為趕比賽短片的原因,安城沒再像從前那樣纏着她。
原本以為,嗯,長大了。
沒想到,這剛結束……
路上越來越多的人盯着他們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白尺的臉燒紅到了耳朵根子:“阿城,阿城――”
“哎!”
她吼道:“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這麽多人看着呢。”
安城不理。
“再不放我可要生氣了啊。”
沒動靜。
“阿城,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至此,陽光少年才眯眼定住腳步,松開了人。
白尺獲釋,連連退了三步,遠離危險:“你個臭小子,想……”
只是話沒說完,她細長的胳膊突然又被那雙大手捏住,輕輕一帶,隔離的三步瞬間消失,白尺臉頰撞在他滾熱的胸膛上。
說話時的氣流就液化在耳朵邊上,涼涼的:“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除了這個,你還會說什麽?嗯?”
“……”
他的笑聲漾開:“傻丫頭,連個架都不會吵,以後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