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曹澤身體的肌肉線條從迷彩衣型裏走出來。分明可見。

他的五官不似安城徐岩州那樣精致。但也算有他自己的特色, 麥色的臉頰一板,眉峰揚起, 血氣方剛的, 也着實是俊朗。

可這眉宇間的神情卻幼稚的很。咬牙,兩只眼睛死死盯着唐曉。像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卧槽!”史樂童手搭在他大臂上捏了一把, 感嘆語忍都沒忍住就脫口而出。這人渾身繃着勁兒,胳膊硬的跟石頭似的。

“怎麽樣,唐曉,又不是只有你們有……”

“嘭!”

……

沒等史樂童話說完,幹脆利落一槍。

“……唐曉, 你可想好了, 曹澤還有兩條命,你還有考慮的……”

“嘭!”

“嘭!”

三槍都對準了心口。

射擊完畢。唐曉對着槍口吹氣:“呼~”

後輕笑:“安城, 到你了。”

四下噤聲。

他們的視線相交,心思各異。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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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曹澤撕開自己的迷彩馬甲,潦草丢在地上, 就這樣離開了。有些出乎衆人的預料,就曹澤平時的性格, 這樣的反應顯得過于冷靜了。

模拟戰地裏, 突然槍聲匿跡, 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白尺吞了口唾沫,眼珠子四下打量,湊到唐曉的耳邊:“唐曉, 是不是過分了?曹澤好像真的生氣了!怎麽辦?”

丫頭詢問的時候是細語,壓低了聲音只耳語。

可是話口被唐曉接過去之後,聲音一下子揚了起來:“生氣只能說明他玩不起。真人CS裏那條規定說我不能槍.斃他了?”

“沒……”

唐曉厲聲打斷白尺的話,看着對面的人:“好了,別廢話了,安城,到你了。”

她的急躁顯而易見卻又不自知。

腦海裏間歇性地閃過曹澤剛才離開的背影。

她知道,他生氣了。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當事人,舉槍躊躇許久。

終是搖搖頭。

笑着從大本營退了出去。

安城沒開槍。

不過就是個游戲,是啊,不過就是個游戲而已,可他開不了槍。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喜歡她,因為根本沒有人像他一樣、喜歡過她。

少年臨走時留下來的笑容,一如往昔,讓白尺微怔在原地,許久不能動彈。

說不上來的感覺。越是慢慢察覺到安城對她的重要性,越是感受到安城無微不至的愛意,她就越是慌張,越是不安,越是不會面對和處理。

她要怎麽做,才能與這四年守護對等?

白尺櫻花瓣似的嘴唇微微開合,孱弱的呼吸在深秋初冬的戰林裏液化成白霧。慢慢散去。

她不知道。

從前不愛時,便沒那麽多的在意。

可如今,一晴方知夏深。

這場緊張刺激的游戲突然趣味性減半。白尺和唐曉都變得淡淡然。

最終還是男生贏了。

結束的時候,已經日落,每個人都耗盡體力,餓的四肢癱軟。

沒想到這闫盼晴闫大小姐倒是周到的很,早就安排好了,就地支起烤爐烤架。

林地山頭,燃起炭火。

炊煙袅袅。

一幫人熙熙攘攘地圍在一起,又打成一團,吃得油光滿面,正好驅了一身的寒。

門牙撬開了啤酒瓶“梆”“梆”兩聲。史樂童已經微醺,把其中一瓶塞到曹澤懷裏,死活要拖着他劃拳比酒。

“來來,曹澤,來,我們…e誰輸誰喝!”他面色泛紅,酒氣漾到嗓子眼兒,一個飽嗝差點沒熏死曹澤。

“滾蛋!”這黑小子本就煩的很,動手的時候沒掌握力道,直接連人帶酒撂翻在了地上。

“沃日,你跟誰在這犯驢呢?我他麽招你惹你了?”史樂童當即撸撸袖子從地上彈了起來。

好在被徐岩州及時攔下:“好了好了,不就是喝酒劃拳麽,我陪你。你讓曹澤一個人安靜待會兒!”

“……那也行,說好了啊,那你陪我!我們我們來…來劃拳,”他說着把翻了一半的酒又塞到徐岩州的手裏,兩手舉到耳朵邊兒上撲騰起來,咧着嘴,“兩只小蜜蜂啊,飛到話花叢中啊,左飛飛,右飛飛,飛啊——”

“——唉,石頭剪刀布,你倒是出啊!”他在眼前人胸口錘了一拳,“輸的人把酒幹了。”

徐岩州:“……”

這他媽是跟幼兒園學的劃拳?

沒辦法,他怕史樂童又去鬧曹澤,就厚着臉皮配合了下:“兩只小蜜蜂啊,飛到話花叢中啊,左飛飛,右飛飛,飛啊——”

是真他媽的難為情啊。

徐岩州手壓得低低的,出了個拳頭。

史樂童出的剪刀。

“唉,我贏……”正想嚷嚷的時候。

人在他拳頭上呼了一巴掌:“你個low bee,手舉高點,出的啥啊,天黑,老子看不見!”

“……”

你特麽才low bee!我家蜜蜂飛的低,愛着你啥事兒了啊!

叽叽喳喳的在旁邊,曹澤還是被吵到了,而且被吵得頭疼。他按了按太陽穴抄兜站起身,想往林子深處去圖個安靜。

“有空?”聲音突然從背後傳過來。和曹澤日日夜夜的思念重合,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這大概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唐曉主動開口和他說得第一句話吧。

她拿着兩罐廳裝的黑啤,舉到胸前碰了碰:“喝一杯?”

沒答應也沒拒絕。曹澤還是手抄着口袋,獨自往前走。

唐曉掙眉聳了聳肩,看他幼稚倔強的背影,笑容展開,也大步跟了上去。

“你生氣了?”

“沒有,我生什麽氣。我有什麽資格生氣。”曹澤沒好氣,說出來的話,字字嗆人。

“這不過就是個游戲,你……”

“阿城沒開槍。”

……

夜幕降臨,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蓋,只從厚厚的雲層漏出一縷縷冷色的光亮。灑在兩個人的肩上。風吹樹頂的沙沙響,吹得一個比一個着急。

唐曉遞給他啤酒被擋了回來,她笑,沒辦法,只能自己喝:“安城對小白癡……那沒有可比性。”

“怎麽沒有可比性?”一直不肯回頭的人終于轉了過來,情緒略激動,“唐曉,難道我們真的就沒有一點可能了麽?當初你們家出事,我知道你需要冷靜,可現在……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

“曹澤,”女生打斷了他的話,酒入吼腸,冰涼冰涼的,“你知道麽?我現在活的比以前充實多了……我開始重新學畫畫,沒日沒夜埋頭在工作室裏畫畫,稍微找到一點目标動力,慢慢摸索着未來的方向——”

“可是我可以陪你……”

“媽的,聽我把話說完。”

“……”人喉結一滾,張牙舞爪的架勢被壓了下去。

唐曉頓了片刻,瞪他一眼,接着上面的話:“――變得獨立、優秀,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并為之奮鬥。這過程是極其枯燥,也乏味的,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如果到那時候,”

說着,她的視線緩緩揚了起來,和眼前的人對上,“曹澤你依然對我感興趣,不會覺得我變了,變得不酷了,和你當初喜歡上的不一樣了,如果到那時候,你還喜歡我……”

“?”曹澤等着聽她的話,“就怎樣?嗯?”

急不可耐的樣子傻得冒泡。

唐曉笑,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告訴他的。

她擡手揉了揉泛紅的鼻頭,看着他那個樣子,也忍不住了。

狹長的眼眸彎成天邊的月牙:“我們就重新在一起!”

承諾要提前說了,等實現的那天才有意義。

似心口的巨石轟然落地。

曹澤硬實的臂彎一把将人摟到自己的懷裏,手掌在她平直的背上不停揉搓,要把人揉進自己的血肉骨髓一般,深深相擁:

“唐曉,我期待那一天到來。”

我期待那一天到來,承認自己對你熱情不改!”

“哎哎哎,怎麽樣怎麽樣?親上了麽?”闫盼晴站在樹下,壓着聲音。

再擡頭往上看,才見白尺正那兩米來高的樹枝頭上,夠着脖子往外瞧:“看不清啊!只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其他的看不清啊!”

“誰主動的?”闫盼晴一臉八卦,興奮無比的樣子,“唐曉還是曹澤。”

“好像是曹澤。”人說着,脖子又朝前伸了伸,扒在樹上,一個勁兒的往唐曉那邊瞅。

另一邊的曲念念扯着人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盯着周圍的環境打量了兩眼:“盼晴,我們這樣真的好麽?被唐曉知道,會殺了我們吧。”

“沒事兒,出了事都算我的。你們只管看戲,”她說着,又朝向樹上的人,“小白癡,你再爬高一點。看的清楚。”

“哦,好,我……”

可話還沒完,那邊曹澤懷裏的人、突然一聲獅子吼:“小白癡,接下去的畫面就少兒不宜了。你确定還要看麽?”

聲音在方圓數百米內蕩開。

震得白尺渾身一哆嗦,差點沒從樹上掉下去,正要回頭問闫盼晴她們怎麽辦的時候!

媽的!

鬼影都沒了。

人是被唐曉拎回去的,被無情地丢在安城的懷裏。

“怎麽了這是?”安城不明所以,有些懵,盯着自己懷裏的人看看,“衣服上怎麽到處沾的都是樹葉”

“——我我我爬樹來着!”

“爬樹?大晚上的,你爬樹幹嘛”他伸手将人頭發上的枯葉擇掉。

“問得好!”話被唐曉接了過去,她抱胸,擲地有聲,“我也想知道,你大晚上的爬樹幹嘛?嗯?”

……

“哦!阿城啊,你看這雞翅差不多可以吃了沒?我都烤了二十多分鐘了。”

……

唐曉:“……”

轉移話題跟刀切豆腐似得。

噗——

哈哈——

闫盼晴見唐大小姐被氣的吹胡子瞪眼,當場笑噴過去。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滾。

而徐岩州和史樂童那邊也喝上了頭,看人笑,不明所以,也跟在後面笑。

整個樹林都哇哇的鬧騰起來。

風聲被蓋了過去。

曲念念一人退到火爐邊上取暖,她沒喝酒,身子還是寒的。

可望着眼前的這群少年少女,自己的心口卻莫名漾起一絲暖意。

與此同時,也不住地響起一個聲音,不停不停地對自己說:

曲念念,你看啊,她們才像是活着。

安城夾着方才的雞翅,吹涼剔骨喂到人嘴邊上。

淺淺一笑,修長的毛邊上鋪着月光:“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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