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仙辇饒着飛仙宗飛了三圈,最後又落回玉鈴宮。

飛仙宗不是沒有比玉鈴宮更大更華麗的宮殿,但晏鈴考慮到時雲霁去到不熟悉的地方會不自在,思索過後仍舊選擇帶着她返回玉鈴宮進行道侶大典的最後儀式。

這座宮殿是當初兩個人一起制造,不僅承載兩人心血,也纂刻着許多溫馨的回憶。

也因此,雖然前來恭賀的賓客已經擠滿了飛仙宗,但只有少部分人能進入玉鈴宮觀禮,其他賓客禦劍的禦劍,爬樹的爬樹,全都被擋在了外面。

至于那些身份更低一點的,甚至連進入靈鈴峰的資格都沒有。

道侶儀式的司儀正在念誦着契約詞——在修真界,這種道侶契約比現代的婚姻制度更具有約束力,兩人結為道侶之後便榮辱與共,生死相關,是真正的生死之諾。

但時雲霁的目光,卻只停留在兩人面前的兩杯清釀中。

趁着司儀和晏鈴互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時,她偷偷俯身,将早已經準備好的心魔解藥連同那朵得來不易的璃生花,一起化在自己面前的酒水中。

等到司儀宣布禮畢,要求兩人共飲交杯酒時,時雲霁主動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遞到晏鈴面前。

晏鈴一愣,看向她的目光溫柔似水。

時雲霁心虛別開目光。

可能因為兩人方才在仙辇中的一番耳鬓厮磨,從剛才到現在,晏鈴看她的目光簡直暧昧至極,赤/裸/裸充滿着愛意。

這讓只想着算計她的時雲霁怎麽可能不心虛。

但這樣的好處就是,晏鈴雖然有疑惑,但并沒有遲疑,直接接過了她面前的酒樽。

時雲霁暗松一口氣,自己拿起原本那杯放在晏鈴面前的清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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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提高音量唱詞:“新人交杯,永結同心——”

時雲霁和晏鈴一起擡起手,讓手臂在空中互挽,随後才将酒樽送到唇邊。

仰頭飲酒之前,時雲霁突然看到殿外一只飛舞的灰藍色羽蝶,飲酒動作一頓。

羽蝶是歡燭所化嗎?

明明已經得到了“道心之盒”,這個時間點,她也必然早将姜束送到了挽竹院,可為什麽,歡燭還不離開呢?

她不是應該最怕被晏鈴發現,一直不敢靠近玉鈴宮嗎?

還是姜束那邊出了什麽變故,她有什麽新的消息要告訴自己?

晏鈴察覺到了她身體的僵硬,微微側過頭,也看到了那只蝴蝶。

她湊到時雲霁耳畔:“乖,專心點。”

時雲霁想起她手中那杯被自己加了“料”的交杯酒,心中開始遲疑,甚至産生了先不讓晏鈴喝下藥酒的想法。

但晏鈴似乎先一步察覺到她的意思,竟直接将酒樽貼到唇邊。

“沒事。”她再次開口,同時用糾纏在一起的手臂,壓着時雲霁也一同飲下酒水,“喝酒。”

時雲霁頭腦有些混沌,只能被她推着,仰頭飲下那杯清甜的甘釀。

兩人放在酒樽的一瞬間,殿內所有賓客一同上前,嘴上熱熱鬧鬧說着恭賀的話,不管樂意與否,臉上都挂着十足喜慶的笑意。

但不知道為什麽,周圍的人越是喜氣洋洋,時雲霁就越感覺心慌。

放下酒樽後,她第一時間去觀察晏鈴的情況,卻見對方只是臉頰微紅,似乎只是酒氣稍稍上頭,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異狀。

那些賓客上來與她賀喜,她也能應對如常,一一寒暄回去。

時雲霁又轉頭,透過重重賓客去看殿門,又見剛才那只一直在徘徊在門口的灰藍色羽蝶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暗松了口氣,整個人終于放松些許。

可距離她放松還不到一刻時間,甚至周圍賓客還沒完全散開,殿外竟響起數聲巨大轟鳴。

“砰——”

“砰砰——”

“砰砰砰——”

随着聲音響起,滾滾濃煙溢出,布滿整個飛仙宗的賀喜聲也立刻替換成為驚恐的喧嘩。

“發生什麽事情了?”殿內賀喜的賓客中,有位老者皺眉發出了疑問。

立刻有其他人應聲:“哪裏來的猖狂小人,居然選在仙主登位和道侶大典這個關鍵時刻來鬧事,真是孰不可忍。”他看向晏鈴:“晏宗主,鄙人不才,也想出一份力為您平息此事。”

晏鈴此時的臉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時雲霁最是了解她,所以她知道,此時此刻的晏鈴是真的暴怒到了極點。

只見晏宗主怒極反笑,攬過時雲霁的肩膀:“既然如此,就請諸位幫忙,将那猖狂之人拿下。今日是我道侶大典,我實不願輕動刀兵,待到明日,我自會向各位道謝。”

衆人紛紛應和:“應該的,應該的。”

“晏宗主先照顧好你的道侶小仙子吧,這點小事何足挂齒。”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雜碎敢挑釁飛仙宗的威嚴。”

他們說着,一起朝殿外而去。

這些能被請進玉鈴宮大殿觀禮的客人可不是一般人,在修真界都十分有份量,可以說是修真界目前最頂級的一批力量。

有他們出面,就算是整個魔界傾巢出動,不說把魔界全滅,支撐個一天讓晏鈴安穩辦完道侶大典并不是難事。

正是因此,晏鈴并不擔心外面的情況。

但就在她準備帶着時雲霁先離開時,殿外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哈哈哈——飛仙宗宗主,那你們知道你們供奉的這位晏宗主,其實早已堕入魔道了嗎?”

時雲霁眼前一白,幾戶是立刻就聽出——這是歡燭的聲音。

歡燭果然不會輕易罷休!她這次是有備而來,而自己,又被她騙了一次。

殿外有人譏諷:“大膽妖女,胡言亂語!晏宗主也是你這麽一個小小妖女能夠胡亂編排的嗎?!”

歡燭并不示弱:“喲喲喲,你朝我大叫什麽?

“本小姐告訴你們,我今日帶人前來,可不是來鬧場的。今日是晏宗主的登位大典,良辰吉日啊,我帶兵前來,也正是為了迎接晏鈴回歸魔界,蕩平宵小登位成為魔主。”

這話一出,殿外的議論聲便大了起來,就連在殿內的時雲霁都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意思?她真的是來迎接晏鈴回歸魔界?”

“這架勢搞得這麽大,不會是真的吧?”

“晏宗主堕魔了?怪不得前幾日我看她整頓下屬時後背都發涼。”

時雲霁心跳加速,抓住晏鈴手臂去看她情況。

如果歡燭敢說晏鈴堕魔,證明她給自己的解藥就是假的,甚至可能是有毒的!晏鈴剛才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喝下那杯交杯酒,此時身體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怎麽了?”晏鈴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頰邊,“你在擔心我嗎?你還會……擔心我嗎?”

【那杯酒……剛才那杯酒裏面……】時雲霁慌張地想要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訴她,但卻因為實在緊張,口型都有些結巴。

“別着急。”晏鈴還有心情安撫她,“你想說,剛才那杯交杯酒裏面有你下的藥?”

時雲霁瞪大眼睛。

【你,你知道?!】

“唉。”晏鈴嘆了口氣,“是不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好?”

時雲霁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能這麽輕松。

她自己已經開始顫抖起來,飽含着對接下來要發生的禍事的恐懼:【晏鈴,歡燭她,早有計劃,她一早就在設計接近我了,今天的事情一定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先,先離開這裏……】

如果晏鈴生出心魔這種事情被衆人知曉,那麽,原本站在她們這一邊的修真界力量,便會立刻倒戈,成為攻伐晏鈴的利刃。

仙魔不兩立!

這樣嚴重的事态就連時雲霁都能想到,可聰明如晏鈴,此時此刻卻遲遲沒有動作。

殿外,雙方的沖突越演越烈,歡燭已經開始對着殿內叫嚣。

“晏鈴魔主,你還不願出來嗎?歡燭攜三千魔族精衛恭請您登臨大位。”

也有賓客朝殿內探出頭:“晏,晏宗主,那個妖女說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妖女的胡言亂語不,不能當真吧?”

嘴上說着“不能當真”,但大部分人看向晏鈴的目光已經帶着打量,眼神異樣。

晏鈴勾唇,從容不迫應道:“當然不能當真。”

這句話并沒有安撫衆人情緒。

殿外的歡燭似乎也聽到了這句話:“晏魔主,事已至此何必僞裝?您到魔界能獲得的權力,絕對不會比現在少。

“這個時候,您還不願意出來與我相見,莫不是怕了這些修真界的僞君子?”

這已經是把晏鈴放到火上烘烤!

可偏偏,晏鈴像是中了她的激将法,擡步就要朝着殿外而去。

時雲霁深知歡燭心機,拉住她的胳膊,重重搖頭:【不,不要去……】

晏鈴側身安撫她:“不要擔心。”

她招手喚來主事趙豐和仙婢逢瑜:“照顧好她。”說完,便将手臂從時雲霁懷中抽出,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時雲霁想要跟着一起出去,可還沒出殿門,就被逢瑜拉住:“仙子,外面那麽多人,靈氣和刀槍無眼,咱們就在裏面看吧。這裏也能看到的。”

趙豐連忙跟着一起附和:“對啊,仙子,咱別出去,別出去了啊!”

時雲霁腳一軟,整個人癱坐在門邊,但仍舊扶着門沿緊張朝外張望。

大殿外的廣場上,晏鈴已經站到人群最前面,與一身黑衣赤帶的歡燭面對面對峙。

歡燭并不是孤身犯險,在她身後,黑壓壓三千魔兵已經将整個玉鈴宮包圍起來,而原本那些能力低微,只能聚集在外面的修士早已經不知道逃竄到哪裏去。

這是真正的有備而來。

“好久不見啊,晏,鈴,仙,主。”歡燭開口打起招呼。

晏鈴臉上沒什麽表情,喜慶的紅色禮服在空中無風飄揚:“上次讓你活着離開,确實是我的失誤。”

她伸出右手,露出手腕上那串銀色的鈴铛,淡淡道:“這次不會了。”

“你……”歡燭被壓得臉色煞白,但仍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狀态。她勉強露出一點笑意:“這就想殺人滅口嗎?你我現在好歹同為魔界中人,晏魔主說話可真不客氣。”

晏鈴不再廢話,只是搖晃起銀鈴,朝歡燭發動攻擊。

歡燭臉色一變,迅速拉過她身後的魔衛擋在身前,在一臉折損十名手下之後,才堪堪抵擋住晏鈴這波怒火。而此時,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已經留下一道深深溝壑。

場上有修士大笑起來:“妖女還敢猖狂?今日你敢诽謗晏宗主,就得做好命喪于此的準備!”說着便也要出手為晏鈴助陣。

歡燭好不容易站穩,連忙趁機開口:“急什麽!等我說完。”

她喘了一口氣,眯起眼睛:“你們這些修士,這個時候都沒有腦子了嗎?晏宗主是不是被心魔控制,難道不是很簡單就能驗證的事情嗎?

“你們的心魔鏡呢?”

衆人動作一頓,紛紛又交頭接耳起來。

時雲霁心中着急,臉上卻不敢洩露分毫真實情緒。

她聽到場中修士讨論,有的說“怎麽可以相信這妖女的話,憑白用心魔鏡折辱晏宗主”,但更多人則覺得歡燭的話并非空穴來風,而且畢竟“驗一下又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驗出來讓這個妖女無話可說”。

歡燭正好趁着這個空隙,挑釁看向晏鈴:“怎麽樣晏宗主?敢不敢自證身份?”

晏鈴不說話,只是一味動手發動攻勢,招招裹挾毫不掩飾的怒火,每一下都認真要将歡燭置于死地。

歡燭躲得狼狽,身上很快出現傷口。

最後被逼得無路可走,她只能躲回魔衛的包圍圈中暫時獲得喘息機會。

三千魔衛,晏鈴要突破她們的包圍圈殺死歡燭,得要費上一番功夫。

這時候,突然出來一個老者擋在晏鈴面前。

他身份頗高,在一衆賓客中也不容小觑,開口道:“晏鈴,妖女不足為懼。但你剛剛登位,妖女的謠言恐怕會對你不利。

“趁着現在大家都在,不如用心魔鏡證實你的清白。往後如果再有人敢亂傳謠言污你生出心魔,我們在場這些人都能為你做證。”

這話一出,立刻迎來滿座附和。

“對啊,驗一下呗。”

“晏宗主你放心,只要通過心魔鏡,我們就都是你的證人。”

“驗證身份後,我們這些人也才能放心為宗主出力除魔啊!”

時雲霁臉色難以控制變得煞白。

她目光游離,恰好在某一刻與被魔衛包圍的歡燭對上視線。歡燭捂着胸口,但卻遙遙朝她遞來一個洋洋自得的笑意,好像在說:

“抱歉,我又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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