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可是我繼續呆在這裏又有什麽作用呢?

時雲霁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她非常清楚,她确實舍不得現在離開,因為晏鈴還在玉鈴宮內與魔族進行着殊死搏鬥。在這個關頭,如果她選擇殺死姜束脫離這個世界,她會覺得自己像個懦弱的逃兵——

明明是她把歡燭這些魔族引來,可她現在卻要逃離,讓晏鈴為她收拾這個爛攤子。

可反過來想,時雲霁又深刻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繼續留在這裏,她根本什麽忙也幫不上。

可倘若回到現實世界,她或許還能通過氪金等操作,幫助晏鈴,增加晏鈴獲勝的機會。

不應該猶豫的!

想到這裏,時雲霁原本閃爍的目光頓時堅定起來。

對!她得立刻回到現實世界,只有重新成為晏鈴心目中那個“神明”,她才能夠拯救晏鈴。至于離開這個世界後,再也見不到晏鈴這種事……已經不是現在的她能夠考慮的。

時雲霁雙手用力,削鐵如泥的匕首立刻刺穿姜束胸口。随着血液迸發而出的,還有姜束那慘厲的尖叫。他一開始還能哭着求饒,但意識到面前的時雲霁已經沒有半分放過他的可能,他的哀求漸漸轉變成難以入耳的咒罵。

“該死的女人,我當初就應該在殺了你爹之後,把你這個小賤人也一起殺了。”

“你,呵,你知道當初你爹是怎麽死在我刀下的嗎?他至死都還不相信是我動的手!”

“你們雲家虛僞!全都是虛僞至極的畜生!掌門之位,是你爹欠我們姜家的,我只是拿回原本屬于我的東西!”

“我沒錯!我沒錯!!!該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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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是修仙之人的關系,姜束的生命力十分頑強。時雲霁眼睜睜看着那把匕首已經被自己紮進去一大半,姜束仍有力氣沖着自己狂吠。

她咬緊牙關,打算一口氣幫對方解脫。

可這時候,院子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時雲霁猶豫了一瞬間,下一刻,大門已經被炸開,一個宛如鬼魅的紅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至她身後。

下一刻,時雲霁感覺自己被掐着脖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她勉力睜開眼睛,卻因為無法轉頭不能知曉鉗制自己的人是誰。但很快,她看到緊随在後面而來的晏鈴。

晏鈴唇角帶血,身上也有些許傷痕,但狀态并不算太差。

她眉頭緊皺,看着被掐着脖子的時雲霁。盡管想要隐藏情緒,但目光中的緊張關切還是難以抑制地流露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見到晏鈴,時雲霁竟有些想哭。

“你果然在這裏,呵呵。”掐着時雲霁脖子的人開口。

這聲音太熟悉,以至于時雲霁甚至産生一種果然如此的荒謬感。歡燭笑了笑,湊近她耳邊讓她“老實點”,又看向晏鈴:“這一次,晏宗主好像也無法徹底解決掉我呢。”

晏鈴将手背在身後:“你就這點本事?”

歡燭并不在意,反諷道:“我是魔族,就是什麽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啊。”她甚至用另一只手掐了掐時雲霁臉蛋:“而且,我和雲霁也算是老朋友了。

“朋友之間幫個小忙,不是應該的嘛?”

晏鈴臉色越發難看:“放了她。”

歡燭挑眉:“那就要看晏宗主能否‘識趣’了。”

晏鈴蹙眉:“你想如何?”

“我要你自戕。”歡燭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晏鈴還沒有什麽反應,時雲霁先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她篤定歡燭根本不敢殺她,于是奮力掙紮,甚至用手肘用力向身後攻擊。可很快,歡燭狠狠給了她肚子一下,劇痛讓時雲霁慢慢冷靜下來。

忍着疼痛,時雲霁看向晏鈴,開口重複着兩個字:【不要……不要……】

“有沒有一點當人質的自覺?”歡燭掐着她脖子的手施加了些許力道,“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今天我要是逃不出去,一定會拉着你一起陪葬!”

時雲霁根本沒專心聽她的威脅,她眼神看着晏鈴,用轉動眼珠子的方式,讓晏鈴注意她腳邊的姜束——

姜束胸口插着一把銀色匕首,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但他整個人還頑強地吊着一口氣,并沒有死去。

晏鈴顯然看懂了時雲霁的暗示。

殺了姜束!殺了姜束,她就能解脫脫離這個世界,歡燭自然也就沒有了可以威脅晏鈴的資本!

可晏鈴目光有片刻閃爍,之後,竟然直接無視了時雲霁的暗示,看着歡燭道:“你知道這不可能,換點實際的要求吧。”

歡燭冷笑一聲。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要用什麽交換條件。片刻後,她冷靜開口:“放我和我的手下離開,用禁制困住其他人至少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你到六十裏之外的洪通村接人。”

晏鈴與她談判:“我放你們走,也承諾兩個時辰內不會追擊。但你離開前就得将她安安全全交還給我。”

“晏宗主,這裏好像沒有你讨價還價的餘地吧?”歡燭輕蔑道。

晏鈴沉着開口:“不要将任何人都想成是你這種輕易毀諾的小人,我修煉數十年,從未違背過諾言。但你是魔族,我無法信任。”

歡燭笑起來:“你們這些修仙之人最是虛僞了,還想我相信你?”

她突然看向時雲霁:“且不說別人了,就你這個準道侶,之前就把我騙得團團轉。”她拍了拍時雲霁的臉蛋:“做戲做得那麽真,我還真以為晏鈴生出心魔了呢。

“小雲霁,我這次出師不利,有八成得怪罪到你頭上。”

時雲霁嫌惡地別開臉不看她。

晏鈴幫她開口解釋:“她沒有騙你。”

她深吸一口氣:“是她誤會了,她一直誤會我生出心魔,才會與你做那樣的交易。如果她真想騙你,又何必真的在大典上哄我喝下那杯摻了藥的交杯酒呢?”

此時舊事重提,時雲霁看向晏鈴的目光中泛起水光。

她的心情實在太複雜了——一方面,晏鈴根本沒有生出心魔這件事給了她很大的震撼,她意識到,這段時間裏晏鈴幹的種種事情,居然是出自內心真實想法;而另一方面,她又為自己引狼入室的行為感到無比羞愧。

歡燭提高音量:“她誤會我生出心魔?”

說着,歡燭冷笑一聲:“這不正是說明,你欺瞞了她嗎?如果你連自己的準道侶都要欺騙,我怎麽可能相信你?”

晏鈴抿唇,片刻後開口:“有天道管束,修士只要發下心誓,便不能違背。我願意将上面那些條件發作心誓,如有違背,便一輩子心魔纏身,不能登仙。”

這話一出,歡燭和時雲霁齊齊朝她看去。

歡燭确認道:“你真的願意發下心誓?”

時雲霁卻只朝着她搖搖頭,着急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姜束——

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明明可以直接除掉歡燭這個魔女,為什麽,為什麽要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

另一頭,晏鈴已經舉起手:“晏鈴,以道心向天道起誓——”

剎那間,天空出現片片雷雲,這正是引起天道注意的象征。見到雷雲,晏鈴接着道:“只要歡燭将雲霁不傷害雲霁,将她交還于我,我承諾放她與她手下的魔軍離開,且在兩個時辰內約束自己與飛仙宗內賓客不進行追擊。”

話音落下,天空炸響一道驚雷,随後,雷雲才慢慢散去。

歡燭見狀,滿意勾唇。

她低下頭,湊近時雲霁:“沒想到你這個小東西還真有點用,不枉我之前雖然動了很多次直接殺死你的念頭,但都沒有真的下手。”

說完,她将時雲霁往晏鈴方向一推:“心誓已成,我信你一回。走吧,去控制那些發狂的修士,我得帶着我的手下回去了。”

晏鈴扶住時雲霁,先是緊張檢查了一番,确保她沒問題後,才松了口氣。

歡燭又開口催促,她點點頭:“走吧。”

但時雲霁卻推開晏鈴,搖頭表示不願意跟随她們而去。

是啊,晏鈴這邊的危機已經暫時解除,她跟着過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低頭,看了眼地上還在一下一下喘着氣的姜束,開口:【你自己去吧,我要留下。】

晏鈴抓着她的手:“跟我走。”

時雲霁憤怒甩開她。

她的眼睛裏帶着怒火與控訴,控訴着晏鈴為何剛才不按照她的暗示去做。

【我,不,去。】她深吸一口氣,【晏宗主,你該去履行你的心誓承諾了,祝你,還有你的飛仙宗,往後,一帆風順。】

這幾句話她說得非常重,口型也無比清楚,像一個字一個字砸在晏鈴心上。

晏鈴低下頭,肩膀似乎在微微顫抖,但很快,她又重新站直。

她看向時雲霁:“我先走了。”

時雲霁沒回應,別開頭,目光落下虛空,不知道在看什麽。

晏鈴又苦笑一聲,随後便轉身,緩步走出挽竹院。

只不過,相比起來時,她整個人似乎完全失去了精氣神,即使只是一個背影,都能看出她此時渙散的意識和虛弱的狀态。

時雲霁重新走到姜束身邊。

修士強大的身體素質讓他依然吊着一口氣,甚至,那匕首造成的傷口甚至出現了要愈合的現象。如果繼續放任他這樣下去,可能姜束的傷勢就要好轉。

需要再補最後一刀,他才能徹底死去。

時雲霁擡頭握住匕首,深吸一口氣。

已經決心要離開,她心中一痛,到底還是忍不住,轉頭朝門口望去。也就是這一眼,幾乎吓得她差點心跳驟停——

走到晏鈴身後的歡燭,同樣察覺到晏鈴轉身時心如死灰的精神狀态。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時雲霁只是拒絕與晏鈴一起離開,就能給晏鈴造成這種比她的毒藥還要強烈千倍萬倍的腐蝕效果,但歡燭也并不想深究。

她只是意識到,這簡直就是個絕佳的,襲擊晏鈴的機會。

而冷血的魔族獵手,從來就不會輕易錯失機會!

于是,在決定要出手之後,她迅速選定了最好的地點——挽竹院外一棵巨大的綠樹蔭底下。

樹葉厚實,完全遮住了從上傾瀉而下的陽光,在陰影中,影子不會暴露她的絲毫行動。而就在她的影子消失在地面的同一時刻,歡燭舉起了她握着短刀的右手。

這一刻,時間過得非常慢。

時雲霁起身,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兩人的方向大喊。

可“晏”字剛出口,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發出聲音!!!而晏鈴此時又背對着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她的口型。

可即使絕望,她仍然沒有放棄。

“晏——鈴——”

某個時間,時雲霁感覺自己喉嚨傳出一陣劇通。可這個時候,她滿心滿眼都在前面的晏鈴與歡燭身上,根本沒空關注自己身上的變化。

來自于喉嚨的劇痛,竟也被她直接忽略過去。

她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提醒晏鈴!!!

“晏鈴——小心歡燭——”

那一刻,晏鈴和歡燭齊齊回頭。

兩人臉上都是明顯的驚愕,幸運的是很快,晏鈴便發現歡燭手中朝向自己的短刀。

她眯起眼睛,直接出手扼住歡燭右手腕,随後出手攻擊歡燭。

歡燭也反應過來,回手反擊。但她的實力本來就在晏鈴之下,之前來挽竹院尋找時雲霁作為人質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此時也沒有恢複多少。

兩人戰在一處,不過短短十幾招,歡燭便被晏鈴用鈴铛化成的鎖鏈緊緊捆住。

她不斷掙紮,甚至還想哄騙:“你忘記你發下的誓言了嗎?晏鈴!你要遭天譴!”

晏鈴冷着臉:“你先朝我動手,心誓已經破了。”

她收緊銀鏈,惹得歡燭發出陣陣痛呼:“結束了。”

時雲霁站在挽竹院門口。

看到歡燭被抓,她一顆心終于放下。此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不敢置信捂着自己的喉嚨。

晏鈴也朝她走過來。

兩人對視,時雲霁呆愣許久,開口:“我,我剛剛……”

剛說出三四個字,她便驚訝地捂住嘴——她,她居然聽到了随着口型溢出的聲音!

晏鈴伸手,将她捂着嘴巴的手握到掌心中。

她點點頭,目光中帶着鼓勵:“嗯,你剛剛,說話了。”

“我,我……”時雲霁語無倫次,只感覺嘴巴裏面的舌頭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

慌亂了一會兒之後,她慢慢冷靜下來,深呼吸着開口:“我,我的聲音,回來了。”

晏鈴笑:“你的聲音很好聽。”

時雲霁看着她,臉色慢慢變紅。

想起正事,她看向歡燭:“你,你抓了她,不算違背心誓吧。”

晏鈴搖頭:“不算。”

“那就好。”時雲霁心中一暢,看着歡燭道,“善惡到頭終有報。”

歡燭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就在這等着我呢吧?早不開口晚不開口,把我吓一跳刀都忘記往下捅了。”

晏鈴嫌惡瞪了她一眼,幹脆封了她的嘴巴,讓她不能再說話。

沒了歡燭的聲音,兩人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現場詭異安靜了下來。

默默對視片刻,時雲霁看向晏鈴,心想着總要有一個了結。

“你快回去吧,大殿那邊……需要你。”

“大殿不過是一些魔将魔兵,他們應付得了。”晏鈴開口道。

她越過時雲霁,看向院子裏的姜束,開口:“你……要走了?”

時雲霁扯了扯嘴角:“也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不是嗎?”

她看向晏鈴,想要把對方深深刻進自己腦海裏:“這也不是分別,以後,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陪伴’在你身邊。”

“呵。”晏鈴苦笑一聲,“嗯。”

她擡頭:“我不該太貪心,對嗎?”

明明只是簡單幾個字,也沒有任何祈求或者暗示的意思,但時雲霁就是能從她眼睛中讀出千言萬語。

不舍,痛苦,悲傷,掙紮,以及某些無可奈何的釋懷。

時雲霁努力勾起唇角:“晏鈴,你是我選中的天之驕子,你會越來越好的。”

晏鈴也維持着臉上的笑意,只是沒有再開口說話。

看着對方臉上哀切卻又無法說出口的表情,時雲霁清楚地知道,如果再拖延下去了,自己可能就走不了了。

她果斷轉身回到院子裏,重新回到姜束面前。

但這一次,晏鈴竟将歡燭放在院子外,緊緊跟随上來。

時雲霁還以為她要反悔,又要攔住自己,可沒想到她開口,說的卻是:“我來吧。”

她擠開時雲霁,站到姜束面前,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開口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本就該殺了他,是我放過了他。

“這一次,也該由我來結束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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