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終版本(16)
最終版本(16)
奇門谷長老面色極為難看,看起來似在強忍怒意:“踏峰,戒律,你們這是何意?”
踏峰是擎雷城長老的道號,他此刻已恢複些許神智,扭曲的面容尚算冷靜:
“邱不凡,你如果想活着離開這,就不要妨礙我們。”
站在奇門谷長老身側的邵沉夕嘔出一口鮮血,目光沉郁:
“剝奪靈獸的修為,把它和靈獸的氣運一同轉移到自己身上,你們這麽做就不怕道心受損,蒙遭天譴嗎?”
戒律長老不屑嗤笑,仿佛邵沉夕說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笑話:
“天譴?修仙之路早就被天折斷,這個世界的所有修士都不被天所容,天不天譴又有何幹?你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萬年一見的修仙天才,就滿口的仁義道德是不是?呵,可笑,如今的分神期長老又有哪個不是天才?還不是幾百年又幾百年地被困于分神期,一輩子不得突破。”
奇門谷長老不悅道:“我也是分神期,你這些廢話盡可對着我說。”
戒律長老轉向奇門谷長老,神色間帶着奇異的憐憫:
“邱不凡,你确實不凡,五百歲的分神初期,這天賦就算放在五百年前也是拔尖的。如今你還有三千五百年的歲數,自然覺得離死尚早,可你是否想過,其他在分神期困了千年的修士,要如何面對逐漸逼近的死劫?”
奇門谷長老不為所動:“人固有一死,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多少人死于歷練,死于渡劫。能活到壽終正寝,又有何不滿足,非要自尋死路,靠禁術造出洞虛巨獸?你們真以為憑借千山宗的‘奴仆契約’,就能将一只開啓神智的高級獸修當成自己的奴仆,任你們處置?只怕貪心不足蛇吞象,還未成功竊取靈獸的修為,自己先撐死了,還要連累整個秘境內的少年英才與整個涞化域的修士為你們的貪心陪葬。”
戒律長老哈哈大笑:“那又如何?邱不凡,別忘了五千年前的‘天柱災厄’。若無高階修士守衛整個涞化域,這個世界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經被毀滅,又怎麽可能把‘災厄’單獨封鎖在[混沌域]?如今五千年過去,合體期以上的大能無一人能清醒,能挑起守衛全人類職責的只有從那一場‘災厄’幸存下來的分神大能。若非‘災厄’,以他們的強大,又豈會是區區分神?分神後期的壽數是六千年,你難道要見證那場‘災厄’的大能一個個壽終正寝?若他們仙逝,誰來守衛整個人類的安危?魔族入侵之際,‘災厄’再臨之時,又有誰能挺身而出?憑你這個區區五百年,修為低微的小分神,與旁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修為更低微的二十歲元嬰?”
……
在一旁隐蔽吃瓜的俞闌舟聽到五千年的秘辛,凝神細聽,将自己的氣息極盡收斂。
根據幾人的談話,他稍稍整理了思路,大致還原了整件事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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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那位一直不曾露面的守境者,是從五千年前‘天柱災厄’事件中留存下來的分神期大能,目前碩果僅存的最高戰力。這樣的大能應該還有幾個,但因為分神後期的壽命極限是六千歲,所以每一個都壽元将盡。
為了讓守境者活下來,千山宗的人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讓那個守境者和靈獸制定了奴仆契約,把靈獸當成長期自動加血的血包,還用禁術把靈獸強行喂到洞虛期,企圖吸收靈獸的修為,幫守境者突破。
為了自己族群而狩獵其他族群,這樣的做法表面上看似乎情有可原……但,這個世界的人與靈獸并不能以族群的概念劃分。
這個世界的異修,除了肉/體結構與道修不同,其精神,靈魂,與道修別無二致。
天道之下,所有修真者皆為修士,不管人修、魔修、妖修、獸修,本質上都是一個族類。
他們都擁有修煉天賦,擁有智慧與靈智,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思維與情感,有着共同而平等的成仙資格。
弱肉強食本是世間常态,生死自負,可搶其畢生修為,奪其氣運與仙緣,無異于敲骨吸髓、挫骨揚灰,是刻骨銘心的大仇。
那個洞虛期的靈虎絕不會甘願被這麽搶走一切,一定會拼盡全力報複。洞虛期高出分神期兩個大境界,對上就是碾壓,一百個分神後期同時進攻也不一定能打過一個洞虛初期,戒律長老這夥人到底哪來的自信,認為守境者一定會成功?就憑那個所謂的“奴仆契約”?
還有奇門谷長老和邵沉夕,他們是想制止什麽?那靈虎已經升到洞虛期,事已鑄成,莫非還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很快,邵沉夕等人的話解答了他的疑問。
“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未弄清洞虛期的強大就敢對洞虛巨獸下手,卻不知曉——哪怕是用禁術強行突破的僞洞虛獸修,也不是一個小小分神能掌控的。奴仆契約?呵。”手背抹去唇角的血線,邵沉夕拔出青陽劍,直指戒律長老三人,“誰是奴,誰是主?主弱仆強,‘仆’與‘主’之間的位置,當真不會颠倒過來?”
此話一出,對面三人的神色皆是一變。
奇門谷長老立即道:“現在禁術還未全部完成,巨獸境界不穩,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如果你們随我去阻止術法,打斷它的進階,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擎雷谷長老面露動搖,戒律長老瞥了他一眼,用力一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人族修士的安危,涉險與一部分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麽?”
“好個千山宗,果然盛産僞君子。”邵沉夕譏道,“你每一句話都說得冠冕堂皇,口口聲聲拿人類大義做文章。待到遇上災厄的那天,你可會留在駐守的第一線?”
奇門谷長老也不相信戒律長老的為人:
“我與邵小友已用道心咒發誓,若世界真有被傾覆一天,我二人必會誓死相守。戒律……你總說守境者的壽數如何如何。若我沒有記錯,你的壽數應該只剩下不到二十年了吧?你為虎作伥,真的只是為了人族大義嗎?”
被點破醜陋心思的戒律長老惱羞成怒,召出自己的契約靈獸:“伏豹,咬死這兩個泥古不化的蠢貨。”
……
見兩邊又開始打起來,俞闌舟回憶剛剛得到的信息,仔細分析琢磨。
任事态自由發展肯定行不通,他接受了半眉道人的傳承,知道洞虛期修士有多麽強大當初半眉道人靈根破碎,修為跌落至分神,尚能憑借曾經的洞虛境界将紫府打造成傳承空間,又何況是真正的洞虛修士?
能改天換地、掌握空間的修士已踏入半仙的行列,絕不是飛一飛法術,用靈壓打打架的中低階修士能比拟的。
“既然奇門谷長老說禁術還未完成,現在阻止還來得及……”
只要能有人阻止,是誰不都一樣?
趁着這些人僵持不下,俞闌舟悄悄潛到暗影處,快速繞過此地,尋找守境者與洞虛巨獸的所在。
在他離開的前一刻,神魂力量最強的邵沉夕若有所覺,将視線投向前方,漆黑的眼瞳縮成一線。
他提劍欲追,被另一個身影截住去路。
“邵沉夕,你的對手,是我。”
從頭到尾一直保持沉默的巫遇肴持劍而立,劍意凜然,
“與我死戰,至死方休。”
……
俞闌舟腳步未停。
縱然目标明确,他的心中總有一分怪異的不定之感。
直到跑出很遠,他才想明白這分不定之感是什麽原因。
作為這次“意外”的罪魁禍首,隗天成剛剛并不在那。
那麽隗天成,究竟知不知道守境者這件事,他在這件事中間,又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
想不通透,俞闌舟便不再去想,專心尋找四周的異動。
忽然,前方有一道紫光倏忽一閃,一個人影瘋狂竄出,樣貌狼狽。
他見到俞闌舟,竟是認得。
“你?我看過宗門送來的畫像,你是我宗新晉的首席弟子——快,快打開出口的禁制,送我出去!”
我宗?首席弟子?
此人的宗門長袍與落後的消息渠道,讓俞闌舟确定他就是守境者。
見他神色匆匆,狼狽不堪,俞闌舟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發生了什麽?巨獸呢?”
話音剛落,守境者忽然仰面倒地,尖銳地大叫。
“不,我的修為——”
俞闌舟驚退數步,望着紫光傳來的方向,毫不猶豫地提劍入門。
以洞虛巨獸之能,若真失去制約,他們所有人都逃不過。
倒不如進去瞧個究竟,指不定事态還未糟糕到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