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終版本(20)

最終版本(20)

許是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虛幻與現實,那雙洇滿殺意與血絲的黑眸瞬時凝滞,籠上一層迷蒙。

失神了許久,他忽然丢下劍,踉踉跄跄地朝俞闌舟走來。

幻境中的慘烈之景,任憑誰都無法忽略。

俞闌舟對聞未予的防備已拔至最高,劍意與靈力蓄勢待發,随時進入戰鬥狀态。

當聞未予站在身前,朝他緩緩擡手,俞闌舟腰間的天隕劍已然出鞘。

光影颠覆。

他猝不及防地跌入一個冰冷的懷抱,而鋒利的天隕劍茫,正對着聞未予毫不設防的後背。

銳不可當的劍意劃開绫緞,在肌理上綻開鮮紅的血花。

俞闌舟及時收手,握着熨燙的青鋒,困惑而不解。

幻境中觸目驚心的屍海,屬于同一人的臉,再加上剛才那一幕……不管怎麽看,聞未予都對邵沉夕極為仇視,仇視到恨不得殺他億萬遍的地步。

那麽,按照常理而言,他這個衆所周知的邵沉夕的“摯友”,也應當被聞未予遷怒。

說不定聞未予之前接近他,就是為了從他身上下手,找機會殺死邵沉夕。

既然聞未予心底的秘密被他瞧見,不管是着惱也好,想要殺人滅口也罷,俞闌舟都做好充足的準備,哪知道等待他的竟然是一個古古怪怪的擁抱。

到底是他誤會了聞未予,還是……對方準備繼續演下去,擾亂他的判斷;抑或者,聞未予真的将他當成了別的什麽人,産生了奇怪的移情作用?

腦中轉了無數個彎,聞未予仍然沒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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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後背正緩緩地往下滲血,他卻渾然不覺,像是睡着了一般。

俞闌舟已然沒了耐心,推開聞未予。

沒有任何防備的聞未予無力地後退兩步,捂住逐漸沁出血漬的胸口,直愣愣地望着他。

“抱歉,我不喜歡別人離我太近。”俞闌舟瞥見聞未予心口的傷,不由狐疑。

他那一推根本沒用靈力與劍意,不可能讓修士受傷,可見聞未予胸口的這道傷勢是早就有的。

幻境中處處含着殺機,受傷并不奇怪,可他的直覺總是感知到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仿佛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細節。

越有天賦的修士,對道的體悟越深,第六感也就越強。

這些第六感乍看沒什麽用,卻能幫修真者趨利避害,甚至助他們躲過死劫。

因此,俞闌舟絕不可能忽視來自第六感的示警。

而規避風險的最好辦法,就是等他将對方舍身相救的恩情償還完,就和對方保持距離。無論聞未予與邵沉夕有什麽恩怨,都與他這個半路出現的看客無關。

“心口的傷容易傷及心脈,我這裏有溫養心經的藥,你先服下……”

冰冷的玉瓶入手,聞未予如夢初醒。

他攢緊玉瓶,失去血色的唇瓣不知所措地顫動,許久說不出半個字。

他無法解釋剛才的行為,更無法解釋地上這一片屍海。

沉重的緘默令他垂下眸,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層疲憊與憂悒。

“無需道歉,是我唐突在先。”

他斂去目中的郁色,勉強露出一點笑容,眼框內不見任何水光,卻像在無聲無淚,“你……可有在幻境中受傷?”

這份平靜的詢問卻讓俞闌舟的心莫名一揪,他停頓了數息,壓下心中沒有來源的煩躁,回答道:“我沒事。”

又是一片沉默蔓延。

俞闌舟想到還挂在腰間的另一把劍,解下遞給對方,

“這是你的‘弗與’,還你。”

聞未予已然失神,沒有接過。

俞闌舟便一直保持着舉劍的動作,難得的耐心與堅決。

終于,聞未予将“弗與”收回,與另一把極為酷似的靈劍并排懸于腰際。

這個幻境空間又一次生産出一個新的“邵沉夕”,對俞闌舟二人視而不見,兀自提着一個玉匣往前走。

聞未予這回沒有拔劍,任他緩緩離去。

幻境的場景發生改變,聞未予卻忽然擋住俞闌舟的視線,低聲道:

“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出去再說。”

說完,便拔了劍,往某處一斬。

在幻境分崩離析之前,一個破碎的畫面落入俞闌舟眼中。

是混沌域的瘴氣。

腦中似乎有一道靈光閃過,又很快消散。

幻境緩緩融化,聞未予的劍意還殘留在四周。

竟有些似曾相識。

這是自拜劍大典後,俞闌舟第二次見聞未予用劍。比起拜劍大典那時的中規中矩,此時他的劍氣頗有幾分詭谲,劍意雖然強大,卻透着極致的壓抑,似乎只要挨得近一些,就會陷入無止盡的絕望,被幽深的殺機全然吞噬。

不等俞闌舟進一步辨析,所有殘留的劍意都被聞未予用法術驅散。

也就在這個時候,俞闌舟看到了站在對面,神情複雜的邵沉夕。

……差點忘了這事。

之前他便是因為不想看到邵沉夕這人,才找了個幻境進入,沒想到這麽快就出來,還與邵沉夕狹路相逢。

他将目光轉向身旁的聞未予,毫無意外,聞未予也将目光落在邵沉夕的身上,平靜而漠然,完全不像能在幻境中殺死億萬個對方的仇敵。

這時俞闌舟忽然想起,邵沉夕與聞未予曾在拜劍大典上交過手,當時的兩人并不像認識的樣子。

哪怕那個時候的聞未予處于失魂狀态,邵沉夕也沒有被打到後腦勺失憶,以他對聞未予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對陌生人才有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聞未予,身上的秘密未免也太多了點……

“闌舟……”

見他久久不曾開口,邵沉夕百般躊躇,終究無法保持沉默,“闌舟,此地危險,不管你如何進來,你的傷……可否先将過往恩怨暫且擱置,先與我一同行動,等離開此處再說?”

俞闌舟還沒有說出拒絕的話,旁邊甚少與人主動交流的聞未予突然開口:

“憑你如今的實力,自身尚且難保,何必覥顏讨嫌?闌舟……我自會平安送他出去,不勞費心。”

邵沉夕這才正眼看向聞未予,隐隐皺眉:“你是……”

“敘舊的話就不必說了,我與你無舊可敘。”

現在俞闌舟更在意的是怎樣出去,以及那個新晉升的洞虛期巨獸是誰,并不想在此激化矛盾,

“事情的經過,你應該知道個大概。你在來這之前,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現象?或者……見到另一只晉升的巨獸?”

第一句話落下,邵沉夕再也維持不住唇角的弧度,只能悵然苦笑。

他認真聽完俞闌舟的話,思索片刻,神情逐漸變得嚴肅:“确實有……當時我們趕到千風殿,見禁術法陣已被破壞,原本松了口氣,可後來我們發現靈虎不見所蹤,只有隗天成一人被困在法陣中,笑得古怪,沒過多久,我們就被這龐大的空間法術吸入,來到這一處空間。”

靈虎不見所蹤?

俞闌舟咀嚼着這一句話。

難道這新晉升的洞虛巨獸與靈虎有關,或者,它就是靈虎?

如果困住他們的洞虛巨獸就是靈虎,它又是怎麽在禁術失敗後重新突破洞虛期的?這幾乎沒有可能……

未等他想個明白,整個白色空間中央的石柱突然被五種顏色點亮。

「愛、惡、欲、懼、恸,五情已蓄滿。」

“是誰?”

「點亮了五情,這些修士就沒有用了,送他們下地獄去吧。」

這個突然出現的心聲,不曾在任何地方聽過,也不像靈虎的嗓音。

“你是……剛剛晉升洞虛期的那只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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