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掏遍口袋,反複翻找包,都沒看見才剛拿到手的房卡。徐慢慢站在緊閉的門前冷靜,臉色沉下來。
她把手機捏手裏,準備下樓去找前臺了。
經過長而曲折的走廊,剛到電梯口,濃烈的光從落地窗投進來。女人的面容模糊在光裏,她的身影也像一個剪影。
時間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給她戒指的少女緊緊地抱着她,兩具身軀在暑氣蒸騰的室外貼在一起,徐慢慢嫌熱想推開她,可又不敢。
因為感受到了突然落到肩膀上的大顆眼淚。滲進衣服裏還是滾燙的。
她渾身僵住。
任憑對方抱着,直到接她的車子停靠在路面,搖下車窗。
視線對上,徐慢慢立刻轉過身原路返回。她幾乎是在夾着尾巴逃命了。
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準備去哪兒?”
“沒,”徐慢慢尴尬地笑笑,頭也不回地敷衍道,“剛想下來買點零食,又覺得不想吃了。”
季令柔“嗯”了聲,說:“零食。”
徐慢慢不知道她那意味深長的語氣什麽意思,也不想去問。
只是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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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直接跑起來了。
“你的房卡掉了,”季令柔說,“剛才掉在電梯口了,正好被我撿到。”
一句話,讓徐慢慢的腳步停住。
她遲疑幾秒,不得不轉過頭,唇角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還裝模作樣地摸摸身上的口袋說:“欸呀,真的掉了,謝謝你啊,幸好被你撿到了。”
季令柔走過來,一步步靠近她。
徐慢慢帶着笑容,伸出了手。
季令柔掏出徐慢慢的房卡,拿在手裏晃了下,然後眼也不擡地跟她擦肩而過。
徐慢慢不得不追上去,跟她并肩走着,小聲說:“你怎麽不給我啊?”
走廊上鋪着柔軟的地毯,踏在上面沒有任何腳步聲。徐慢慢問話沒收到回應,只好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她身後走着,心中惴惴的。
本以為季令柔會把她送到房門口。
誰知她停在了自己房前。
“徐慢慢,”季令柔輕巧地刷開了鎖,她的左手撐住門的同時捏着她的房卡,語氣清淡,“進來坐坐。”
徐慢慢:“……”
一些高端的茶樓會特意選擇建在市區的小景點裏,交通方便的同時,又讓尊貴的客人享受到山水風光。
作為飯後的消遣,在寬敞的包間裏喝喝茶無疑很合适。
幾個人都是老相識,哪怕聊天內容都是圍繞着工作,氣氛也很輕松。
裴昭華剛進去,視線望向窗外的花坪。
明明是人工種植的,卻刻意栽培在各種漂亮石頭的間隙裏造出成片自然的景。不遠處是秀逸的小山,山底一片湖光。
坐在茶樓可以盡覽。
秀麗高雅的環境,完全不能讓裴昭華的心情變得稍稍美好一點。
她走前,只關照了許緣凡兩件事情。
一是照顧好自己,二是多花掉點賬戶裏的錢。
許緣凡對此的回應是瘋狂工作,以及把工資打給她。
那些有零有整的錢,不小的數額,一看就是這階段扣掉基本生活費後的全部收入。
裴昭華氣到簡直說不出話了。
收養了個小孩,剛到十八歲就出去打工。
剛賺錢就把工資的大頭全部上交。
無論是誰,聽完都會覺得這個家長肯定非常實在過分。
不然不會把孩子逼到這個份上。
裴昭華被她氣得簡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打擾了,”服務員推門進來,穩當地端着木質托盤,一整套的精致茶具還有名家的刻印,“這是各位點的茶。”
年輕漂亮的女服務生蹲下身,從燙茶具開始,表演了一套完整的茶藝。動作行雲流水般順暢,很快一杯杯飄香四溢的茶分好了。
“來,邊打牌邊聊着。”
整間包間很大,牌桌卻是四人位的。其餘的人自動坐到旁邊去。
裴昭華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她無表情地看着別人從包裏拿出盒子,再仔細把牌取出。
還有精致的專制籌碼,發到每個人手裏。
紀沁坐在旁邊喝茶休息,盯看手機。
她的兩個手機一如既往地不停進着消息。
牌桌上坐着的一圈是合作過的頂尖的制片人、導演、副導演。老紅木制成的牌九捏在手裏質實細膩,紋路華貴漂亮。
天九牌是導演專門帶過來的收藏品,跟熟人閑聊的時候随便打着玩的。
裴昭華難得沒有在飯局結束後立刻消失,而是陪着他們一起參與這種小局。
她那雙纖長白皙的手碰過牌身,牌與牌之間輕輕撞響,動作起伏間的美感,絲毫不比剛才的茶藝展示差。
仿佛還勝一籌。
讓旁邊看不懂牌的人也覺得賞心悅目。
他們聊着項目選角的初步想法。
天九的玩法說複雜有點,說簡單也相當簡單,無非就是三十二張牌而已。
他們聊得渴了,拿起杯子喝一口茶潤潤嗓子。
牌面一張張地打出去。
窗外光線變化,影響着山與湖的光影,太陽與雲翳的每一寸挪動都帶來不同的景象。
微風輕刮過水面,無數光亮像被推着似的排排往前跳動着,波光粼粼似混着萬丈碎金。
裴昭華翻開牌,随意道:“二四丁三,至尊寶。”
她伸手收光桌上擺出的籌碼。
等他們回過神,突然發現自己手邊原先的擺得整整齊齊的籌碼不見了。
已經變成零碎了。
裴昭華臉上沒什麽表情,說:“推着牌九還發呆,不怕把家底輸幹淨麽。”
她的語調太過平淡,竟不像是玩笑。
話落,幾個人都恍惚了下。
他們盯着牌桌,一時不敢吭聲。
暗自思索自己現在到底是在聊項目合作,還是在哪個賭場的包廂裏……應該沒有真的賭錢吧?
盯着自己手邊用的這些亮閃閃的專制籌碼。
看見高額的數字,又是一陣恍惚。趕緊看眼四周,生怕等會兒要鑽出幾個黑衣壯漢壓着自己付清賭資。
那回家真得賣掉一套別墅。
“紀沁,”裴昭華一下午都在大殺四方,心情依舊不好,她轉眼看向角落裏的經紀人問,“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發過來什麽消息沒有?”
“呃……”紀沁遲疑幾秒,在她黑漆漆的臉色裏試圖打圓場道,“她比較忙啊,舒坤賢給我發過她的行程安排,又要拍攝專輯又要去片場演戲,難得閑下來還得上跳舞課、表演課、文化補習課。你看看……這孩子忙得快要趕上一線藝人了。”
裴昭華提煉重點道:“所以是沒消息。”
“誰啊?”粱允賢聽得瞪大眼睛,輕聲探問,“有情況啊?”
“喲,正好梁導在這兒。那孩子叫許緣凡,小姑娘是個今年才入行的小新人,剛接到一個小角色,她的經紀人前不久還問我有沒有更多的适合她的角色,說是戲份多不多不重要,主要讓孩子多磨練磨練。”
紀沁走過來,說完一長段又适當地補了句:“那孩子是裴老師的義妹。”
只要有後半句,前面的話根本不重要。
“噢噢,可以可以,”導演當即摘下眼鏡片擦了擦,邊點頭邊微笑說,“正好我們在這兒讨論缺人的事情。只要裴老師覺得可以,随時叫孩子過來,或者還可以去別的項目,女一女二,都可以挑的。”
他這話裏暗藏了個小擦邊。
今天談的項目确實是個好項目,本子特別出彩,資金相當充裕。班子眼看就差不多能定下來了。
可是女主角還懸着。
粱允賢一看到本子就想讓裴昭華出演,非常稱心地商量了幾次,可惜裴昭華還是沒答應。
她接了本子,參與了投資。
說要再找找更合适的。
粱允賢根本想不到有誰比她更合适,也不想白費這個力氣去找。
他琢磨着,裴昭華沒有立刻同意,無非是演了那麽多年的大屏幕,拿獎拿到手軟了,突然又要她開始接電視劇的主演,覺得有點掉咖了。
那只要能讓裴昭華高興一下,打包她一兩三個妹妹進組還不是順手的事情。
就算要打包一個連的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大不了丢去別的垃圾項目裏。
既然裴昭華今天過來一起打牌,基本也是考慮清楚準備演了。他幹脆利落地答應打包,暗許一個重要角色,希望能讓她立刻敲定。
紀沁眉開眼笑,剛要笑着說句什麽。
裴昭華說:“不可以。”
紀沁:“……”
粱允賢:“……”
裴昭華眯了眯眼,唇角彎着卻沒有在笑,“我不給她使絆子已經很不錯了,還幫她要角色?”
粱允賢見她們姐妹關系似乎并不融洽,茫然的同時,他立刻又換了個說辭,穩重地道:“當然,試鏡是試鏡,要求還是有要求的。”
“梁導,我想起來了,”裴昭華思忖幾秒,突然勾了下唇角說,“劇裏不是有個挺要緊的配角還沒有選出來嗎?我看她挺合适的。”
粱允賢擦完眼鏡片重新戴上,視線恢複清明:“……你是指哪個?”
裴昭華擡手搭到椅子邊,望向紀沁,唇角的笑容愈深:“顧錦繡,那個女主角的妹妹。沒有什麽人比她更加适合這個角色吧。”
紀沁不知道為什麽不敢貿然開腔了。
總覺得她笑得帶些邪氣。
“不是要演戲麽,”裴昭華冷笑地道,“叫她過來演我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