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談

怪談

夜幕降臨,無邊無際的蒼穹也随之被或深或淺的黑色塗抹。朦胧的月色取代了燦爛的陽光,讓整篇大地都變得幽寂了下來。

但緊接着,彩色的霓虹亮起,金色的路燈在道路兩旁亮起,配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就好像人間的銀河一樣閃亮,輕易地就讓夜晚變得熱鬧起來,仿佛只要有光亮,夜晚就不再同上百年前那樣,代表着神秘和危險。

陳疏清在這些絢爛的光亮之下走到路邊,打開手機看叫的代駕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到。畢竟她喝了酒,沒有辦法開車。

雖然她的酒量很好,大腦并沒有受到酒精的侵蝕,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做出在軟件上下單叫代駕來幫忙開車的決定。

“叮。”手機彈窗裏面彈出一條新的推廣消息。

陳疏清看了一眼時間,代駕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到。于是她就點開了那看起來就很“驚!……”的标題。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條信息是一條看起來很正經的新聞,講的是最近頻頻出現的各種怪談,并且提醒各位居民在夜間要慎重外出。

過了五分鐘,陳疏清就眼睜睜地看見這條推送變成了錯誤鏈接,原本被寫的滿滿當當的一整張頁面都變成簡簡單單幾個字,其中“404”的提醒最為矚目。

陳疏清漠然地叉掉了這如同幻夢一樣轉瞬即逝的推送,目光放空環顧四周。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天空黑漆漆的,不遠處的24小時便利店還亮着冷白色的光。

陳疏清所在的路口并不在市中心,周圍也沒有什麽大型的商圈,如果不是朋友有約,她一般是不會來這裏的。

她站的位置離一家中等大小的便利店并不遠。可能由于這裏離居民樓并不遠,一直可以看見便利店那邊有人進進出出。因此,陳疏清并沒有因為較為陌生的環境和遠處的路燈閃爍而産生什麽不良情緒。

“叮叮叮——”手機突然響了。

陳疏清接起電話,那頭是代駕着急地解釋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得晚一些到,陳疏清問清楚對方,确定對方在半個小時內一定趕到,也就沒有取消訂單。

不過原本短短的十分鐘被延長到了半個鐘頭,這讓陳疏清改變了主意。她決定去便利店坐一會兒,順便買一點牛奶回去。她最近工作壓力大,容易失眠,喝點牛奶會好一些。

可是等她真的走到便利店附近的時候,有卻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一點亮閃閃的東西似乎在不遠處反射着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什麽?

陳疏清站在便利店亮堂堂的櫥窗外,一扭頭就是裏面白熾燈帶來的光亮。她仔細地辨認了一會兒,才看出那蜷縮在角落裏,只有極其稀少的光亮落在身上的,似乎是一個女孩子。

那閃着光的似乎是女孩頭上的發卡。

看起來就是一個因為受了什麽重大打擊所以躲在角落哭泣的女孩子而已。陳疏清眨了眨眼睛,沒有上前打擾,這個時候給對方一點自己的空間比貿然上前搭話讓雙方都尴尬要好。

但是,這個點了,那個地方又那麽黑……

陳疏清還是有些在意。因此她想了想,在便利店買了牛奶,也買了一杯熱乎的飲料。

她走出便利店,那個黑乎乎的人影還在原地,一動不動,坐在地上沒發出任何聲音。周圍安靜得出奇,甚至連夏日裏惱人的蟬鳴都好像聽不見了。

陳疏清的注意力都在周圍走動的人影和那一動不動的女孩子身上,并沒有注意到随着自己不斷的靠近,空氣漸漸變得寂靜得出奇。

但在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之後,那些原本模糊的東西就變得清晰起來。

暗中人的表情印入了林疏清的眼簾。

陳疏清停住了腳步,瞳孔不受控制的緊縮——

那表情……根本不是悲傷!

是害怕!

是驚恐!

對方不是不想要發出聲音,是根本不能發出聲音!!!

陳疏清一只腳踩在黑暗裏面,另一只腳踩在最後一點光亮下,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對面女孩的表情完整而清晰地沖擊着她的精神。

對方在哭泣,嘴巴不斷地張合,表情帶着一點癫狂地攝人,幾乎已經不能保持正常思考的能力。就好像即将被吞吃入腹的獵物,帶着絕望、瘋狂和一絲絲死寂的漠然。

陳疏清感覺有一種涼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天靈感,讓她的四肢都控制不住地發冷。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離開!

立馬遠離這裏!

她的身體無法控制地變得僵硬,腦海卻一片清明。

陳疏清并不是對最近的各種都市異聞都毫無所覺、絲毫不關心的。相反,作為一個在商業上還算得上成功的年輕女人,她非常、非常、非常明白信息的重要性。

所以,她其實對那些怪談即使起先并不在意,覺得不過是以訛傳訛。但是,慢慢地,她開始發現一些不該存在的端倪。于是,陳疏清開始懷疑,或許這個世界确實正在發生着什麽她或許并不希望,卻無法阻攔的變化。

她不是什麽明明發現了,卻還要蒙頭裝作不知道的膽小的人。所以,即使她因為沒有親身經歷而始終半信半疑,但還是總結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怪談內容。

在過去的怪談中,沒有一個是發生在人員密集,光亮充足的地方的。

而這裏,人員并不算密集,卻也不算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步。

那就只能是光亮!

陳疏清退了一步,站在那便利店帶來的光亮邊緣,重新讓整個人都脫離濃稠的黑暗。那種令人發麻的安靜和粘稠的窒息感立馬就如同幻夢一般褪去,消失得完完全全。

女孩驚恐的眼睛也重新變成了模糊的黑暗,再看不清晰。

陳疏清明明感覺到危機從自己身上離開,卻沒有立馬逃走。她站在原地,覺得自己的喉嚨又幹又緊。

可以救她!

陳疏清的大腦中反複地回蕩着這句話。

她很清楚,回去救代表着危險。畢竟這些怪異的、非日常的現象從開始出現到現在,也都不過才一個月,所有人對這些東西的了解都非常匮乏。

陳疏清也不敢肯定這一次的家夥也是畏懼光亮的。

這誰說得準呢?

“嗡嗡嗡——”剛剛為了方便拿東西而放在口袋的手機開始瘋狂地震動,陳疏清知道那大概是姍姍來遲的代駕小哥終于到了。

她猶豫片刻,轉身就跑。而她背後在黑暗中的年輕女孩在看見她動作的那一刻眼睛瞬間失去了所有光亮,就好像成了了一具毫無生氣的木偶似的。

就在她徹底停止掙紮之後,黑暗迅速地蔓延至了她的脖頸,她臉上的血色也開始急劇消失。

女孩清晰地感知到了這一切,于是她閉上了眼睛。

她要死了嗎?

生命流逝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麽清楚。

她突然開始後悔外出的時候沒有好好和母親道一聲別,但現在也沒有機會了。

好冷、好冷啊……

“嘟嘟嘟!”

極為刺目的光亮冷不防照在了她的眼皮上,伴随着極為嘈雜鳴笛聲,亂糟糟的。女孩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太亮了,她稍稍掀開眼皮就生理性地想要流淚。

“你還好嗎?”是很溫柔很冷靜地聲音,光是聽着就感覺漂浮不定的心髒好像落了地一樣。

在對方的陰影下,女孩終于能睜開眼睛了。

對方是一個留着長卷發,穿着一身修身連衣裙的姐姐。她那雙彎彎的,似乎帶着無限多情的眼睛此刻滿是擔心地望着她,帶着人間的溫度,一下就把女孩從冷寂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女孩想要開口說謝謝,但是她剛才太努力地呼救了,這一會兒喉嚨疼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還好。

但陳疏清卻明白女孩一點都不好。

她叫代駕小哥幫忙打開自己車的遠光燈,并鳴笛引起人群注意,好最大限度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針對那黑暗的辦法使用到極致。緊接着從車上拿了手電筒,打開手機的音樂。在盡可能地保證自己的安全之後,立馬就沖向了那個女孩的方向。

所幸,還來得及。

在堪稱刺眼的光照之下,那東西似乎失去了活性,陳疏清沒有很費功夫就把呆怔的女孩拉了出來。

但她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就好像大病初愈一樣。陳疏清在握到她手臂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抓到的是一塊冰,而不是流動着溫熱血液的人的身體。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她留下難以抹去的病根。

可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她們兩個誰都沒有死。

陳疏語看女孩張了張口,什麽都說不出來,還以為她是驚吓過度,一時失聲了。于是扭頭和代駕小哥說了一聲,先送女孩去醫院看看,等到對方親友抵達才回家。

“謝謝你了。”陳疏語把錢支付到平臺,和代駕小哥道了聲別,然後拿好鑰匙走進了居民樓。

屋裏黑洞洞的,陳疏語覺得大概是男朋友又因為什麽原因回來晚了,于是自己把拖鞋換上就去洗澡了。

她作息很好,一般十一點之前都是要休息的。但這個時候因為一番折騰,已經是淩晨了。

過了平常睡覺的點,她反而睡不着了。

腦子裏面一點點浮現的都是那個時候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逐漸稀薄的空氣,濃稠不适的氛圍……

說起來,是不是在跑回去救那個女孩的時候,她餘光裏瞟見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陳疏語睜開了眼睛,想要複盤清楚當時的場景。但她終究不是什麽超憶症,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回想起任何與女孩無關的細節了。

陳疏語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開始關注呼吸,不再思考。

得睡覺,無論有什麽問題,都等天亮了再解決吧。她還得上班呢。

而在安靜的夜光燈照不到的地方,一團小小的、泥巴一樣的東西緩緩在角落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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