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張醫生看了淩晗一眼，然後對着紀淮說道：“紀先生，如果不卧床，胎兒能不能保住就更難說了。”
紀淮的表情很是緊張，連連點頭道：“好的，張醫生，我們會遵醫囑的。”
淩晗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紀淮一道淩厲的眼神看了過來，把她到嘴邊的話又吓了回去。
拿了藥從醫院出來，兩人一坐上車，紀淮就對着淩晗說道：“我送你回家。”
“不行。”淩晗搖了搖頭，說道，“我媽一個人在醫院呢。紀先生，你還是送我回市醫院吧。”
紀淮聽到她這麽說，皺着眉頭說：“你剛剛沒聽到醫生叫你卧床休息嗎？”
淩晗看他臉色不好，心裏有點發怵。這種感覺就像之前在公司做錯了事，怕被楊經理罵的時候一樣。她看了他一眼，怯怯地說道：“今天晚上我媽一個人在醫院，我總還是要回去照看她吧？明天早上，我找到護工之後，把我媽交給護工，我就回家卧床。”
聽到淩晗這麽說，紀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複着情緒。淩晗知道，自己剛才這話，又惹了他生氣，沒敢再繼續說。不過，紀淮沒有再跟她多說什麽，而是接通藍牙，撥了個電話出去。
很快，一個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紀總，有事？”
淩晗聽出來了，這是張豫的聲音。
“馬上找個護工去市醫院心外科住院病房四十五床，照顧一位叫梁萍的病人。今天晚上必須要到位，越快越好。”
“要照顧的，是淩晗她媽？”張豫問道。
“嗯。”紀淮應了一聲。
張豫笑了起來：“行，我馬上就安排。”
“人到位以後，給我回個電話。”紀淮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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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咧。”
給張豫交代完了，紀淮就把電話挂掉了。
淩晗有些好奇：“紀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媽在心外科四十五床？”
紀淮轉臉望着她，沒有直接回答她，反問道：“張豫會安排護工照顧你媽，現在你可以安心回家休息了吧？”
“要不要先去醫院，等護工來了我再走？”淩晗還是有些猶豫。
紀淮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今天你給我發那條微信，是不是很害怕我要你還錢？”
淩晗一愣，随即點了點頭：“我現在沒錢了。那二十萬給我媽交了手術費了。如果你們現在找我要錢，我真的拿不出來。”
說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鼻子又有些發酸。在紀淮面前說這些，她覺得有些羞恥。可是，她走到這一步了，她也只能不要臉不要皮了。
紀淮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真怕我找你還錢，那你就好好休養，把我們的孩子保住。只要孩子在，我不可能找你要錢的。你再這樣不顧他的安全，讓他出了事，淩晗，我真的會叫你馬上還錢的。當然，如果你聽醫生的話好好地卧床休養，為了留下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最後孩子沒有保住，我也不會叫你還錢的。”
淩晗咬着唇，點了點頭。她覺得此時，自己跟紀淮真的就像談生意一般。如果換一個人來跟她談這個“生意”，也許她心裏還會好受一點，可是，為什麽偏偏是紀淮？偏偏是這個自己偷偷喜歡了七年的男人？但如果不是他，那天晚上，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體交出去。所以，這是一個死局。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他接通，說道：“喂，孫萱，有事？”
孫萱？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地鐵上看見的那條八卦消息。她不動聲色地望了他一眼，只見他面上帶着笑，整個面部線條都柔和下來了。她把臉轉到一邊，望向窗外。
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紀淮，你那邊沒什麽要緊事吧？”
“沒發生什麽大事。”紀淮回答道。
“那你還回來接我嗎？”孫萱又問道。
“我現在走不開。”紀淮的語氣裏帶着幾分歉意，“今天晚上答應送你回家的，沒想到會遇到急事，實在抱歉啊。”
“沒事。”孫萱帶着笑的聲音傳了過來，“改天請我吃飯補償就行。”
“好。”紀淮的聲音帶着笑，“時間地點你作主。”
兩人又說了幾句，挂了電話。
這之後，紀淮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淩晗心裏卻像是壓着什麽東西一般，悶悶地不舒服。原來，自己打擾了他和孫萱的約會，難怪他之前那麽不高興，現在知道孫萱沒生他的氣，他的心情這才好起來吧？淩晗雖然知道自己跟紀淮只是形式上的結婚，但她心裏還是有些吃醋。畢竟，她喜歡他。
她忍不住回過頭，望着他，問道：“紀先生，孫小姐知道我們……我們的事嗎？”
紀淮表情淡淡地說道：“我們的私事，為什麽要跟她說？”
聽了他的話，淩晗心中明白了。原來他一直瞞着孫萱。他應該是想等以後孩子出生之後，跟她把離婚手續辦了，他再去找孫萱結婚吧？畢竟他們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想到這裏，淩晗心裏那種悶痛的感覺越來越甚。
見她靠在座位上不說話，他也沒再吭聲，徑直把車開到了禦景國際小區。
她有些意外，對着他問道：“你知道我搬過來了？”
他淡淡地說道：“我那天過來拿東西，看見了。”
淩晗沒再說話，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然後回過身，對着紀淮一臉微笑道：“紀先生，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再問問孫小姐離開沒有，要是她沒離開，這時候去接她也還來得及。”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紀淮已經下了車來。他回身把車鎖了，說道：“我陪你上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還是有點擔心孩子。”
從紀淮的表現來看，淩晗知道紀家很重視這個孩子，也就不多說什麽，笑了笑，然後轉身往電梯走去。
紀淮快走兩步，跟了上來。
走到屋門前，淩晗按了指紋，打開門，走進屋來。紀淮跟在她身後，伸手把燈打開。
“你進了屋怎麽不開燈？這麽黑，萬一摔倒怎麽辦？”他說道。
“我以為開關在裏面。”她面帶赧然。
雖然把自己的衣物用品差不多都搬了過來，但她還沒在這間屋子住過，所以，并不知道開關就在門邊。
他默默走上前，把她肩頭的包取了下來，放在鞋櫃上，然後打開鞋櫃，取出一雙女式拖鞋，放到她面前，說道：“把鞋換了，舒服一點。”
淩晗有點小潔癖，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她低頭一看，這雙拖鞋明顯是新的，她便脫了鞋子換上了拖鞋。
就在這時，紀淮的手機響了。他微微一頓，打開了免提。
“紀總，護工的事情安排好了，兩個護工，每人每天四百，做一天休息一天。今天晚上的那個已經去了病房，開始上班了。”
“好的。”紀淮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沒事，紀總，有事情随時吩咐。”
聽張豫說話的聲音，淩晗都能想像出他這時候那點頭哈腰的模樣。
“好的，早點休息。”紀淮挂了電話，轉過臉來望着淩晗，說道，“現在放心了？”
淩晗扯了一個笑容出來：“謝謝紀先生。”
“你要想真心謝謝我，就乖乖聽醫生的話，這段時間好好卧床。”
聽到他的話，淩晗的笑容有點僵。雖然已經領了證，但她感覺她跟他現在的關系，不像夫妻，而像是上下級。她現階段的工作任務就是保下這個孩子。
“進屋去躺着吧。”他對着她說道。
“好。”她站在原地，看了看主卧，又看了看客房，猶豫了一下，然後往客房走去。
“你去哪兒？”他在身後問道。
她轉過身來，一臉不解地望着他：“不是你叫我去躺着嗎？”
他皺了皺眉，說道：“我記得，你的衣物和用品都放在主卧。”
淩晗臉上微微一哂。她以為紀淮不會來這房子裏住，只有自己一個人住這裏，就把東西都放進了主卧。今天當着紀淮的面，她不好意思進主卧，想着去客房對付一晚，以後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的時候再回主卧。現在被紀淮這麽一說，她頓時有一種鸠占鵲巢之感。她尴尬地笑了笑，說道：“我，我明天把東西搬過來。”
他似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去主卧休息，我住客房。”
她一愣：“你也住這裏？”那天他不是說他不住這裏嗎？
他深深看着她，說道：“你現在這個情況，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萬一有什麽事，幫忙的人都沒有。”
淩晗幹笑了兩聲，說道：“還是紀先生想得周到。”說完，她轉身往主卧走去。
他又跟了進來。
她有些不自在，從衣櫃裏找了件睡裙出來，說道：“紀先生，我先去洗個澡。”
“小心點。”他囑咐道，“少彎腰。”
“好。”她應了一聲，進了浴室。
她以為沖完澡出來，紀淮應該出去了，可她出來的時候，發現他還在屋裏。她看到床已經鋪好了，應該是他怕她彎腰傷着孩子，替她鋪的吧。沒想到她這窮人家的女兒，還能被富家公子這麽服侍，也算托了腹中孩子的福了。
聽到她開門的聲音，他擡頭望了過來，人明顯地愣了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睡裙，雖然是白色的，但是棉質的，并不走光，應該不會引起他什麽遐想吧？他為什麽會這個表情？
“紀先生。”她叫了他一聲。
“噢。”他回過神來，說道，“你快上床休息吧。”
“好。”她走了過去。
他替她把被子掀了起來。
她微微猶豫了一下，坐到了床上，把被子拖過來，将自己的腿蓋住。
“把藥吃了吧。”他把保胎藥遞給她。
她接了過來，拿起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把藥吃了下去，然後把水杯放了回去。紀淮在這裏，她不好躺着，便坐在床上，拿眼瞅着他。
他也瞅着她，看她一眼沒有要睡的意思，問道：“你還不想睡？”
“嗯，太早了，睡不着。”她敷衍道。
“那就玩一會兒手機再睡吧。”他一邊說，一邊把兩個枕頭都墊在她的背上，讓她靠坐着。
他的服務實在是太周到了。淩晗只好微笑道：“謝謝紀先生。”
他擡起眼來，望了她一眼，說道：“我們都扯證了，你可以不用叫紀先生這麽見外。”
聽到他這麽說，她一愣。不叫紀先生，叫什麽？老公，她叫不出口，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叫他“小紀老師”吧？她默不作聲。
紀淮替她整理好之後，把手機遞給她，說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好。”淩晗點了點頭，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思緒也随之飛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夏天。那時，他是她的“小紀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