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七年前的淩晗，還過着公主似的生活。她父親淩正是澄江市城建局局長，而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那個時候的淩晗，站在紀淮面前，并不覺得自卑，雖然他是高考數學滿分的學霸，而她是一個數學永遠及不了格的學渣。
紀淮的父親紀佑誠為了跟淩正打好關系，主動讓紀淮來為淩晗補數學。當時紀淮的高考成績已經出來了，澄江市第二名，數學滿分，而淩晗正處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她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站在樓梯上，看着那個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回過頭來望着她的模樣。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這麽幹淨的男孩。也許就那一眼，她就已經沉淪了。
不知道是不是顧着她父親的面子，他給她講課的時候很溫和，很有耐心。那時的她，心裏充滿了無數的遐想，夜晚總是因為猜想他有沒有可能也喜歡她，而心緒不寧。
暑假結束了，她父親也沒有了。有重大貪腐嫌疑的淩正從十五樓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結束了淩晗所有的驕傲與夢想。
一年後，她來到他就讀的大學門口，而他身邊已經有了一位漂亮的女孩。她聽到那女孩來為他買奶茶的時候，說着 “有一杯不要糖，我男朋友不喜歡吃甜”。那一刻，她的初戀也結束了。
淩晗想到當年的那一幕，仍然有些意難平。但她從沒有怪過紀淮。他從來沒有承諾過她什麽，自始至終，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也不知道當初他那個漂亮女朋友，如今在哪裏？是紀淮為了跟孫家聯姻，跟她分手了嗎？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會想起她嗎？就像無數個夜晚，她想起他那樣？
想的事情太多了，這一晚，淩晗睡得并不好，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就起得遲了。她拿起手機，一看時間，都快九點了。這個時間點，紀淮應該去上班了吧？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餓，便起了床，洗漱好了，準備去找找家裏有沒有什麽吃的。
她一出卧室門，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小晗，你起來了？”
淩晗望着她，目瞪口呆：“胡姨，你怎麽在這裏？”
胡姨是淩晗家裏以前的保姆，在她們家做了很多年，跟親人一樣。淩正出事之後，查出淩家的房子是非法所得，被沒收了，存款也被凍結查扣了，再沒有能力請保姆，胡姨便回了家，幫着兒子媳婦帶小孫子，沒再出來做保姆了。她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胡姨看出了淩晗心頭的疑惑，笑着說道：“小紀先生雇我過來照顧你。昨天晚上都快十二點了，他打我兒子的電話找到我，叫我今天早上八點之前到這裏來，說是你懷孕了，讓我來照顧你。”
紀淮給她補數學的那段時間，胡姨經常給他們送水果來書房，所以，她也認識紀淮。當年，她叫他“小紀”，現在，“小紀”後面，加了個“先生”。
“你這麽就答應了？”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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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胡姨拉着淩晗的手，說道，“我原本說年紀大了，不出來做保姆了，可聽到是你，我怎麽可能不來？”
淩晗六歲的時候，她媽查出了心髒病，他爸怕她媽太勞累，就請了保姆來家裏幫着做點家務。胡姨就是那個時候來到他們家的，一做就這麽多年，除了父母，沒有人更了解淩晗的喜好了。在她現在這個艱難的時候，有胡姨的陪伴，對她來說，也算是一件幸事。
“謝謝你，胡姨，謝謝你肯來幫我。”淩晗的眼圈紅了。
“謝我做什麽？”胡姨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是，”淩晗含淚笑道，“我們是一家人。”
“小晗，你餓了吧？”胡姨問道。
“有一點兒。”淩晗點了點頭。
“我包了你最喜歡吃的香菇肉餃，我去給你煮。”胡姨說道。
“好。”淩晗應道。
“來，你到沙發上躺着。”胡姨把她扶到沙發上，“小紀先生說你有點先兆流産，得卧床休息。”
“謝謝胡姨。”淩晗半躺在沙發的貴妃榻上。
“傻孩子。”胡姨摸了摸淩晗的頭，“等着，餃子馬上就來。”
淩晗點了點頭。
胡姨進了廚房。淩晗坐在沙發上，心裏有點擔心母親。她拿出手機，給紀淮發了個微信：紀先生，有沒有我媽那邊護工的電話，我想問問我媽的情況。
微信剛發過去，紀淮的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
“你醒了？”他問道。
“剛剛醒。”她望着他微笑。
“沒事就躺着，別亂動。”他說道。
“好。”她又問道，“護工的電話可以幫我問道嗎？我想問問我媽的情況。”
他頓了一下，說道：“我現在就在市醫院。”
淩晗有些意外：“你現在在市醫院？”
“嗯。”他說道，“确切地說，就在你媽病房的外面。”
“什麽？”淩晗更吃驚了，“你怎麽會去我媽那裏？”她還以為他上班去了。
“你不是擔心你媽的情況嗎？我來替你看看，醫生說恢複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我媽醒了沒有？”
“剛剛醒了一會兒。”他回答道，“李大姐，也就是今天來照顧你媽的護工，喂她吃了半碗魚粥。”
“我媽沒問起我？”她有些不安。
“問了。”他神情很是自然，“我說你們公司有緊急的事情，派你出差去了。”
淩晗一愣，遲疑了片刻，問道：“那你……”
紀淮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麽似的，打斷她的話道：“她問了，我說，我是你男朋友。”
淩晗又是一愣。男朋友？不是老公嗎？
“我怕你媽突然知道我們倆的事，接受不了，就只說我是你男朋友。”紀淮壓低了聲音，似在向她解釋。
“噢。”淩晗應了一聲，“我媽沒說什麽吧？”
紀淮頓了一下，說道：“她還記得我。”
淩晗沒吭聲。她當然知道紀淮這話是什麽意思。當年紀淮來給她補課的時候，雖然家裏大多數只有她和胡姨兩個人，梁萍不是去打麻将，就是去喝茶，但也碰到過他幾次。
“你媽現在情況很好，你不用擔心，安心在家養胎就好。”他又說道。
“好的，謝謝你啊，紀先生。”她微笑着說道。
他默了片刻，說道：“兩位護工的電話我一會兒微信發給你，你可以打電話給他們。沒有其他事，我就挂了？”
“好。”她點頭。随即，她看見他的臉在屏幕上一頓，随即消失不見。
她盯着手機，有片刻的失神。
胡姨端了水餃，從廚房走了出來，笑道：“小晗，準備吃餃子了。”
“哦。”淩晗準備起身從沙發上下來。
“別！”胡姨阻止道，“你就躺那兒就行了。”
“躺在這兒？”淩晗有些不解，“這怎麽吃啊？”
胡姨不知從那兒拿出一只小折疊桌，笑道：“今天早上小紀先生出門的時候，給了我這個。說是你要吃飯的時候，就把這小桌支起來，讓你可以在床上，或者沙發上吃飯。”
“不用了吧？我可以起來在餐桌上吃的。”淩晗覺得紀淮和胡姨有點小題大做。
“小晗，你可別逞能了。”胡姨把小桌子支好，放到了淩晗面前，“這先兆性流産，可要小心點。萬一弄成習慣性的，可就麻煩了。我有個侄女就是這樣，懷了好幾個，都是過不了三個月就掉了，弄得最後她跟老公離婚。”
聽到這話，淩晗一頓，不免也想到了自己的情況。如果自己這個孩子沒了，紀家應該會一腳把她踢出去，讓紀淮跟她馬上離婚。可紀家答應她的房子還沒兌現呢，再怎麽也要等房子到手了再分吧。不然，以後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算了，自己還是乖乖地躺過這三個月吧。
于是，淩晗也沒再提反對意見，就坐在沙發上，把胡姨給她煮得這碗餃子吃得幹幹淨淨。好久沒吃過胡姨的手藝了，淩晗覺得特別地好吃。
有了胡姨的照顧，淩晗覺得這在家保胎的日子應該也沒那麽難捱了。
晚上，胡姨在廚房裏做飯，淩晗又躺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突然，門響了。她轉過頭一看，紀淮推門走了進來。
她一愣，随即扯了個笑臉，裝出一臉歡喜的模樣，招呼道：“紀先生，回來了？”
他擡眼望着她，點了點頭。
“吃飯了沒有？”她随口問道。
“還沒。”他答。
她有些意外：“哎呀，沒想到你要回來，不知道胡姨把準備你的飯沒有。”
“有的！”胡姨在廚房裏應道，“小紀先生早上出門的時候跟我說過，他晚上來回來吃飯的。”
“哦，哦，那就好。”淩晗幹笑了兩聲。
他換了鞋子，然後對着她說道：“我工作上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去書房了。”
“好。”她笑着點了點頭。
他走到廚房邊，對着胡姨說道：“胡姨，我去書房工作，你一會兒給我送一份飯菜到書房來。”
“好的，小紀先生。”胡姨應道。
他轉過身，徑直進了書房，沒再跟她說話，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看着紀淮進了書房，把門關了進來，淩晗長松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