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劇本一
劇本一
早上七點十分,飛梁員工食堂。
“阿姨,一杯牛奶,一份小米粥。”
“兩份小米粥。”
食堂阿姨如臨大敵,勺也不漏了,手也不抖了,連忙聽老板的話給盛了滿滿兩大碗小米粥,完全夠兩個成年男人的分量。
原本熱熱鬧鬧的食堂一整個凝固住了,大家表面一派冷靜,動都不曾挪動一下,實則內心慌得一批,員工群都炸飛了。
@立志成為一條鹹魚的後勤部美少女:救大命……總裁為什麽會來員工食堂吃飯啊!誰來救救我……離我好近,無法敷吸!
@公關部部長徐姐:橋豆麻袋,說好的打破007惡習呢?
@技術部小陳:萌新不懂就問,早上七點不是晚班人員的下班時間嗎?梁總也上晚班?
@創意部小謝:安啦,七點上班是梁總基操,你是沒吃過淩晨三點被總裁盯着工作的苦……
@技術部小陳:總裁不愧是總裁!
@經紀人徐瑩:笑死,難道重點不是總裁身邊那個男人嗎?那張臉也太神仙了吧!你們猜晏大明星的素顏有沒有他能打?
@經紀人吳英:抱走我家晏,謝絕拉踩!
……
對話中心的主人公現在正淚眼朦胧地坐在用餐位,梁川故坐在他對面,氣定神閑地吃着早餐,好像一點都不關心眼前的人是什麽情況似的。
林知年快被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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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吃什麽都被梁川故無情駁回,無論怎麽撒嬌耍賴都不抵用,一頓早餐全是他不愛吃的。
但梁川故很冤。
他才沒那個閑心故意和林知年唱反調,現在用餐完全是在占用他的工作時間,而時間就是效率,時間就是金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一點都不想管林知年。
但林知年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選的每一樣都是奶制品,什麽牛奶蛋黃包、香芋牛奶西米露、藍紋奶酪、牛奶桂花杏仁布丁,都是他吃不了的。
他可不想到時候再去照顧腹痛難忍的林知年,麻煩。
“哥哥……”
梁川故吃着小米粥,充耳不聞。
“知年想喝牛奶。”
梁川故吃着培根吐司,沒有理他。
林知年雙唇一抿,豆大的眼淚正要往下滾,面前的圓桌上卻突然出現了一杯熱牛奶。他含着眼淚怔怔地往上看,桃花眼中淚霧氤氲,長睫已經濕透了。
站在他們用餐桌旁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裝褲,左耳帶着一枚黑色十字架墜飾,笑起來讓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他的聲音也好聽,是很清亮的音色,一聽讓人就覺得心情愉悅。
“不就是一杯牛奶嗎?”他看着梁川故,“梁總連一杯牛奶都不給林少爺喝,讓林叔知道了該上門來找你問為什麽欺負他兒子了。”
此話一出,原本就已經足夠安靜的員工食堂變得簡直針落可聞,甚至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悄無聲息地将自己的早餐打包帶走,以防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豪門秘辛。
“那你林叔沒有告訴你,他兒子乳糖不耐受嗎?”
梁川故本來心情算不上不好,在看到晏景的那一瞬間卻連早餐都沒心情吃了。
“喝一點又沒關系。”晏景輕輕笑,眼尾那顆淚痣顯得格外明媚,“林少爺又不是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梁總管得這麽嚴,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呢。”
“我管不管我老婆和你有關系嗎,晏大明星,沒事幹建議你去把這個季度的KPI完成了再說。”
藝人做到晏景這種地步,已經能夠參與飛梁分紅了,但這也不是他能這樣和梁川故說話的資本。他真正的底牌,在于他通過身體關系鈎織的那一大片關系網,饒是梁川故看他再不順眼,也要考慮和他解約的消極因素。
他一向不會把個人喜惡帶入工作中。
“哥哥,什麽是KPI啊?”
梁川故還沒說話,晏景就又搶着接話了。
“KPI就是指關鍵績效指标,林叔沒教過你嗎?”他這樣問,又恍然大悟道,“也是,知年你醉心音樂,是個大忙人,确實沒時間管理公司啊。”
林知年眼裏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一點蹤跡了,他指着晏景,一臉嚴肅:“不許叫我知年。”
梁川故不給他好臉色很正常,畢竟梁家和晏家很多年前就交惡了,他帶梁家二公子梁識風做的那些醜事梁川故也都知道,可林晏兩家還算有點交情吧,他又沒和林知年結什麽仇。
大家都是成年人,至于一上來就撕破臉面嗎?
林知年這情商也忒低了。
晏景一大早上就在這對夫夫倆這裏碰了一鼻子灰,心裏恨不得踹他們兩腳。但出于偶像的自我修養,他臉上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走的時候還頗有風度地說了Bye-bye,那杯熱牛奶也給他們留下了。
他确實也是大忙人,那些好不容易換來的資源都需要以最高的效率加以利用,才能創造出屬于它們的最大價值。
梁川故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了些什麽。
林知年發現他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明明坐在他的面前,眼裏卻裝着別人的影子。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滑到他那空落落的左手無名指指根上,暖調的燈光鋪灑下來,他想,要是那枚戒指他沒扔就好了。
“你要是喝下去,以後早餐都去找晏景陪你吃吧,我就不奉陪了。”
梁川故甫一收回目光,就看到林知年捧着杯子,精致的眉眼被熱牛奶的騰騰熱氣朦胧着,淡粉色的薄唇已經微微張開了。
他沒來由地有些不爽。
一杯牛奶就可以收買的人,能指望他有什麽忠誠?
不過也是,之所以會這麽黏着他,也不過是因為得了怪病而已。
等他倆離婚了,他愛怎麽喝怎麽喝,喝到吐奶都和他沒關系。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只要知年不喝,以後的早餐哥哥都會陪我吃嗎?”
“你倒是想得美。”梁川故沒什麽表情地望着他,朝他伸手,并簡單地做了一個拿來的手勢。
林知年蹙眉簡單地思考了一下,雙手緊緊抱着那杯牛奶,向前微微俯身,正好将清瘦漂亮的下巴擱在梁川故寬厚有力的掌心,還自以為格外俏皮地朝梁川故眨了兩下桃花眼。
梁川故:“……”
“叫你把牛奶給我。”
“哥哥不給知年喝,是想自己一個人躲着偷偷喝掉嗎?”
林知年雙頰微微鼓起,像是在模仿小孩子賭氣的模樣。
別說,還真有點像。
“我還沒有那種惡趣味,就算有,也不用偷偷的,懂嗎?”
梁川故擡起掌心,并借着這個動作将林知年的腦袋也擡了起來。他并沒有多用力,但過程意外地順利。
林知年十分配合地跟着他的掌心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把眼睛閉上了,冷白的臉頰泛着微醺般的緋色,像小動物渴望主人撫摸那樣,主動将臉頰往梁川故手上貼。
但梁川故撤手了。
直到那杯牛奶易主的時候,他掌心都還殘存着林知年下巴和臉頰上那種奇妙的觸感。
他從來沒有這樣黏黏膩膩地接觸過一個人。
怎麽說呢,其實感覺還不錯。
“那是知年的牛奶!”
梁川故直接舉杯一飲而盡,動作直接一整個行雲流水,不帶一點停滞。
喝完之後還要将杯子拿到林知年眼前晃悠一圈,沖他挑了挑眉之後,帶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把空杯子放到林知年面前。
“哥哥?!”
林知年沒想到梁川故能這麽狗,連顫音都急出來了。
“食不言。你看你都浪費我多少時間了,再不吃你就一個人在這慢慢耗吧。”
林知年最怕這種威脅。
一聽他這麽說,心裏再委屈也得先壓下去,端起自己的粥碗一口一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難過,結果越想越委屈,一顆一顆晶瑩的珍珠就悄無聲息地往碗裏掉。
梁川故也是看他一直端着碗,既不出聲,又不去夾別的配餐,正納悶他為什麽突然變乖,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知年抱着飛梁後勤集團特制的萌物系列白瓷碗,肩膀一抽一抽地發抖,嘴唇被死死咬着,臉上潮濕一片,俨然已經哭成淚人了。
梁川故放下餐叉,雙手交叉着支撐着前額,肘關節撐在金屬圓桌上,深呼吸了好幾個回合,想沉思,卻在林知年隐忍而克制的哽咽聲之中沉思不起來。
這才多久啊。
林知年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不掉眼淚,給個準信好不好?
兩個人不知道各自出于什麽心思,一個哭得六月的大雨一樣嘩嘩啦啦,一個就像鋼鐵一樣的直木不可雕也。這個用餐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低迷,方圓20米都沒有人靠近,總感覺那上空籠罩着什麽吃人的陰雲,只等他們老板一個爆發,就要把陰雲中心吞噬殆盡。
梁川故也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發火,然後直接擺脫林知年的折磨,一個人繼續快快樂樂地工作。
但很遺憾,他的良心還沒被狗吃完。
人是自己惹哭的這個暫且不說,但更重要的是林知年現在正生着病。
當時鐘遠在開病情診斷書之時還在郵件裏給他羅列了一大堆已有病例的病情分析,其中001號病人身上就出現了明顯的淚失禁體質特征,而這位病人之前是一個和人對罵一百八十回合都嫌不過瘾的暴躁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