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愛痕

愛痕

含璋被騰空抱起的時候,驚得低呼了一聲。

随即在對上福臨含着薄怒的目光後,她将尾音吞進了肚子裏。

也不知道他怎麽生氣了嘛。走得慢也怪她嗎?

也不看看罪魁禍首是誰。

福臨折返不說,還直接走過來将她公主抱起,打橫抱在懷裏。

他竟還知道一起托着她的身體和衣裳,衣擺被貼在膝蓋彎裏,底下一絲一毫也不漏風。

還挺貼心的。

含璋圈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淩厲流暢的下颌線,笑道:“多謝皇上。”

福臨目視遠方,語氣不大好:“你走得太慢了。”

含璋淺淺一笑:“是。臣妾走得太慢了。”

“臣妾身上疼,走不快。”

女孩兒身上清甜的香氣緩緩流淌着。被陽光親吻過的身子溫熱柔軟,香氣烘幹後,似乎更溫情綿軟,絲絲縷縷的纏在福臨的身上。

福臨其實不喜歡後妃身上有太重的味道。

他喜歡純情嬌怯的女孩兒,自然也喜歡幹淨清新的味道。他迷戀的是與之親好後,那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情蜜香氣,而不是那些特意制作出來的香粉胭脂。

只可惜了,後妃們塗脂抹粉,總免不了有些味道的。他只作不知。或叫人洗淨了,才肯近身。

小皇後身上淡淡的桂香,似乎不難聞。也不熏染鼻端,福臨覺得還行。不讨厭。只是更好的,還是她昨兒昏睡後,脖頸間的那一縷幽香。

小皇後有一把好嗓子。

她和人說起話來,總是輕柔婉轉,嬌嬌的聲音靈巧的像是雨夜的小燕子撩動心弦。

有時候尾音軟軟的,拉長了的語調,就像是在跟人撒嬌抱怨。

昨夜的一切記憶,都在福臨抱住她,聽見她說一句身上疼的話後洶湧襲來。

他昨兒沒有怎麽留情。

她這麽嫩的皮子,怎會不疼呢?

福臨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耳後的紅痕上,他眸光深幽心緒微動,聲音卻故作冷淡:“朕和你說過了,這是你咎由自取。”

含璋茫然,和她說過什麽了?怎麽就咎由自取了?

想開口問問,結果已進了屋,福臨将她放下了。

趁着替她整理裙擺,去摸她的衣袖,摸出來一面小鏡子:“朕道是什麽這麽咯手?原來還帶着這個。”

到正殿到慈寧宮還帶着這個,是個愛臭美的小皇後麽。

含璋臉紅:“皇上還給臣妾吧。”

她嫁妝裏的小鏡子。巴掌大,可愛漂亮,孔嬷嬷一拿出來她就喜歡上了的。

“不給。”福臨沒收了,順手揣自己衣袖裏了。

她臉上痕跡也多。福臨難得心虛。照見了怕是又要喊疼的。

堂堂帝王,昨夜還毫不留情,今兒瞧見白日的她,見小皇後這個模樣,竟掩耳盜鈴似的,覺得霸下了她的鏡子,就誰也瞧不見那麽許多的愛痕了。

皇帝新婚,照規矩還得來慈寧宮拜谒太後太妃們。

如今先帝的嫔妃們都住在慈寧宮周圍的宮室中養老。這其中稍微有些地位的。

便是從前的麟趾宮貴妃和衍慶宮淑妃。前兩年,福臨下旨加了尊號,麟趾宮貴妃為懿靖大貴妃,衍慶宮淑妃為康惠淑妃。

這兩位也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曾經都是林丹汗的福晉,懿靖大貴妃還是林丹汗的大福晉。

當初的皇太極給後宮嫔妃排序,這位大貴妃可是排在太後之前的。

但因着皇九子福臨登基,太後一躍成為皇太後,大貴妃反倒屈居其下了。

如今大貴妃居于仁壽宮,康惠淑妃住在壽康宮中。

這會兒在太後身邊陪坐的,就是這兩位太妃了。

含璋忍疼,同福臨規規矩矩的跪在太後身前敬茶聽訓,悄悄偷眼打量上頭的三位。

太後眉目寬和,但并非可随意親近的柔和,看似言笑晏晏,但實際上那一雙浸滿了歲月智慧的眼睛仿佛能望進人的靈魂深處。

言語機鋒,似乎句句話中有話。

不過,那是對別人。

太後對上含璋的目光,看着含璋的時候,那雙浸滿了深幽的眉目立刻就柔和下來,對着她溫柔慈愛的笑。

含璋也回了太後一笑。

大貴妃模樣美豔,看起來十分年輕,可含璋瞧着她笑,心裏總無端端想起美人蛇三個字來。

與這兩位各有千秋又光芒萬丈的尊貴的美麗的女子相比,康惠淑妃就顯得很平實了。也不是不美,也不是不伶俐,而是她的身份上,終究不及太後與大貴妃,又無親子倚仗,自然事事以太後和大貴妃為先。

大貴妃與康惠淑妃并不親近,康惠淑妃有時陪笑說話,大貴妃也不予理會,只和太後說話。

太後今日是真高興的。

昨日大婚,太後還是有些懸心,怕福臨又鬧小孩子脾氣,不肯與含璋圓房。

聽見說帝後親近了,太後才放心。

蘇茉爾在帝後大婚前奉命去看含璋,回來就與她說過了,含璋性子軟些溫和些,很好親近,太後便對含璋有了更大的期待。

這會兒瞧見了真人,果然是柔軟可人,乖巧懂事的模樣,太後是越看越愛了。

只是含璋脖臉露出來的痕跡,叫太後看了心驚又心疼。太後滿腹的體己話想要和含璋說。偏生福臨與貴太妃淑太妃在這裏,暫且只能按下不提了。

福臨前頭還有事,拜見完了就走了。

走前瞧了一眼含璋。

就見小皇後坐在那兒,太後握着她的手,滿眼歡喜憐愛的看着她,小皇後低眉順眼的模樣,叫福臨心裏突的一刺,他在心裏嘁了一聲。

結果一擡頭,卻瞧見太後冷冷的瞪過來,眼神中都是譴責。

福臨越發心虛,摸摸鼻子趕緊帶着吳良輔溜了。

太後笑道:“他走了。咱們就自在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他在這兒,倒是拘着咱們了。”

大貴妃和康惠淑妃都笑。

太後憐惜含璋:“好孩子,你受苦了。皇上便是那麽個性子,卻心地不壞。你與他長久了,就知道了。你心裏也別怨着他,他還是喜歡你的。”

便吩咐蘇茉爾去取些散淤消腫的好藥來,一會兒給含璋帶回去。

含璋謝了恩。

懿靖大貴妃在旁笑道:“姐姐,我瞧着,這孩子性子軟得很,又拘謹些。也難怪皇上欺負人了。這一回就成了,要回回都這樣,這身好皮子就別要了。”

太後笑道:“皇後用的你的香,你的東西好,三五日也就好了。別說的那樣,吓着孩子了。這後宮裏,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見含璋望過來,懿靖大貴妃笑得魅惑幾分,替她解惑:“這個啊,是我與太後借你做個賭約兒呢。”

大貴妃道:“前兒你沒進宮,太後與我閑話家常,說我臉上皮子嫩,我就把我的水粉拿出來了。便是你如今用的這個。太後的是玉蘭香的水粉。一并從慈寧宮送去的坤寧宮。也不說破來歷,就想看看你用那個。”

“結果啊,你用了我的。”

含璋這才曉得,妝臺上另一盒鹽白的玉蘭水粉是太後的。

要說墨蘭還真是沉穩,她說要用桂香的,墨蘭神色絲毫不動。這是太後送來的人,卻也不說提醒一下。

含璋紅着臉,不好意思的撚了撚自己的耳垂,誠摯道:“委實是這印記太深了,唯有這顏色的水粉才遮蓋得住,用旁的都蓋不住,而且顏色太白不大自然,會讓人瞧見的。”

她的害羞,叫太後和大貴妃都笑了。

太後笑道:“不值當什麽。只是貴太妃這水粉有個妙處。你多用用就知曉了。那日貴太妃就和我說了,這水粉身上哪都擦的,塗塗抹抹的,沒有一處的皮子是不嫩的。你既喜歡,多用用就是了。貴太妃還舍不得給我們用呢。”

“哎呀,”大貴妃掩口而笑,“姐姐怎麽還說這個呢。她們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說這個了,姐姐饒了我吧。”

“她是皇後,這宮裏有什麽她聽不得的。”太後笑道,“你放心吧,我還不至于賴了你的賭約。”

含璋在旁聽着,瞧見大貴妃心滿意足的笑,也不知是太後應了她什麽。

玩笑一回,大貴妃和康惠淑妃都回去了。

含璋有時候也不用應付她們,偷着吃了點糕點,但太幹,也沒吃太多。

太後就跟長着無數雙眼睛似的,等她們一走,就叫人将預備好的茶點拿上來,叫含璋吃。

太後說:“這兩日你怕是沒用好。這會兒離用膳還早,你先墊墊。回頭就在我這兒歇歇。用了膳再回去見人。”

含璋慢慢吃,總算是體會到了吃飽的滋味。

太後說,叫她改口叫額娘。

含璋不犯擰,甜甜喚了一聲額娘,果見太後笑得合不攏嘴。

她才問道:“額娘,那個賭約?”

若非這事她攪和在裏頭,含璋是不會去問的。

她要伺候福臨,不好招惹他發脾氣,可這位昭聖皇太後,也是個眼明心亮的聰慧女子。

要想在宮裏舒坦過日子,非得把這位老祖宗伺候好了才行,若被她心裏記恨了,怕是再親近的親戚也沒用了。

那位靜妃,不就是明晃晃的前車之鑒麽?

她就怕,是她害的太後賭輸了。那她就是剛進宮就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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