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哪吒感覺日子過得無聊極了。每天能做的事情，除了四處串門、打獵、宴會，好像就沒什麽可幹的了。對他而言，現在唯一能勾起他興趣的事情就是圍觀孫悟空取經了，他很希望那猴子能經常來找他幫忙打妖怪，但這種機會，往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已經無聊到在自己家裏變出三頭六臂，和李靖、金吒、木吒各開一局下棋消磨時間了。
今天哮天犬來找他，他還很高興，以為楊戬那裏有什麽事情找他，結果搞了半天，哮天犬只是來跟他打聽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唔，你問她？她确實是我爹在下界認的義女。”哪吒道，“那老鼠精三百年前在靈山偷吃了佛祖的香花寶燭，我們幾個去捉拿的她。拿住後本要打死的，但佛祖仁慈，饒了她一命。她便認了我爹做義父，認了我們兄弟幾個做義兄。”
李靖吃了一驚：“還有這事？”
哪吒翻了個白眼：“你不記得，我記得。”他又問哮天犬：“怎麽突然問起她來了？我都好多年不曾見過她了。”
哮天犬打哈哈：“也沒什麽事，就是我随主人出去辦事，在半路見着了這老鼠精。這金鼻白毛的老鼠不多見，主人便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你們家的。”
哪吒：“我爹都不記得的事，難為師兄他還記得。是她犯了錯，惹了師兄麽？”
“倒也沒有，就純粹是路上見着了，所以來問問。”哮天犬任務完成，但又不想立刻告辭，怕目的太明确惹哪吒懷疑，便道，“你們家有沒有吃的？主人不管我，我來蹭點飯吃。”
金吒笑道：“怎麽，楊師兄他這麽摳門，都不給你吃東西？”
哮天犬：“家裏的不好吃。”
木吒哈哈大笑：“你就是被養刁了！想來我家裏換口味！”
雲樓宮裏當然也不會日常準備什麽吃食，但有之前李家父子打獵獵回來的獵物，哮天犬自給自足，去煮了鍋骨頭湯，回來一邊啃骨頭一邊看李家父子下棋。
他本來打定主意，啃完這根骨頭就打道回府，沒想到啃了一半，就聽到牆頭外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家父子也停了下棋的動作，齊齊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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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樓宮和真君府不一樣，真君府是坐落在人間，所以為了防止外人誤入，才設了屏障隐蔽，而雲樓宮則是建在天上雲端，不可能存在“誤入”的情況，而裏頭又住着李家父子，若是再設什麽保護屏障，純屬多此一舉。
李家父子在這裏住了一千多年，就連孫悟空找他們都是走的正門，還從來沒見過有人爬牆，一時間十分稀奇。
哮天犬吸了吸鼻子，變了臉色。
這個味道……
他還沒有想明白，小狐貍精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就看見半個熟悉的腦袋鬼鬼祟祟地從牆頭探了出來。
哮天犬：“……”
看得出，小狐貍精也驚呆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過後，哪吒率先開口：“你是何人？”
咚的一聲，般般從牆上栽了下去。
哮天犬還沒來得及說話，哪吒便像是見了什麽寶貝一樣，雙眼放光地一躍而起，縱身跳到了牆外。
般般連滾帶爬地往外逃，滿腦子都是剛才看見的那個三頭六臂的家夥。
妖怪啊！這才是真正的妖怪啊！
怎麽會有人長成這樣啊！
然後她就被人提着領子，拎了起來。
哪吒摸着下巴，打量着般般：“你是什麽妖？來幹什麽的？”
般般：“我、我……”
說實話，面前的少年，其實長得頗為俊秀，身形也很勻稱挺拔，但是，再俊秀的臉、再勻稱挺拔的身形，也架不住三個一模一樣的人從不同角度同時對着自己說話啊！
哪吒見她吓得說不出話，便篤定這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小妖怪，拎着她躍回了院子裏。
突然多出這麽一個不速之客，實在是為他的無聊生活注入了新鮮的樂趣。
哪吒把她往草地上一丢，把多餘的法身收回去，叉着腰，興致勃勃地問道：“你是誰？”
般般求助地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幹瞪眼：“……”
我的祖宗，你是從哪過來的？你難道不是應該回積雷山去了嗎？
李靖斥道：“你這小妖，從何而來？又為何在我家牆頭，鬼鬼祟祟？意欲何為？”
般般看了看哮天犬，又看了看其他幾個目光炯炯的男人，硬着頭皮，小聲道：“我、我是來找哮天犬的。”
哮天犬：“……”
哪吒：“啊？”
哮天犬還能怎麽辦？總不能看着般般被李家父子抓起來吧？他只好用力咳了一聲，道：“嗯，是來找我的，小妖怪不懂規矩，急着找我，讓大家見笑了。”
見哮天犬承認了，般般趕緊跑到了他旁邊站着，似乎這樣就有人撐腰了一樣。
哪吒疑惑：“這小妖哪來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哮天犬猶豫了一下，看向般般。
般般：你看我幹什麽？本來這種情況我就不該開口，應該是真君來說，真君不在，那當然只能你說啊！
哮天犬：……
他思想鬥争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統一口徑，按着原方案道：“這個小妖……說來有點複雜。想吃唐僧肉未遂，結果被孫悟空逮住，這小妖狡猾，謊稱自己是我家主人部下，以為這樣就能震懾孫悟空，結果直接被拎到我家主人面前對峙。後來又犯了一點事，破壞了府裏的建築，主人就罰她留下來，專幹一些累人的活計贖罪。”
哪吒：“……”
信息量有點大，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吐槽這點功力的小妖也敢去吃唐僧肉，還是該吐槽這樣的小妖敢冒充楊戬部下，以及最令人費解的：“師兄竟然這麽有閑情逸致，還學會勞改妖怪了？”
哮天犬摸了摸鼻子，心虛道：“可能主人沒事幹吧。”
哪吒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就像他今天把這個爬牆頭的小妖捉住，也沒打算把她打死，而是打算留下來教訓一番，然後再逗弄她解悶的。
想來師兄那邊也是差不多。
哪吒看向般般：“既然你是有事你來找哮天犬，幹嘛不走正門？”
般般：“我，我沒來過，我以為關着門，就是沒人，又聽到裏面好像有聲音，便想上來看看……”
哪吒：“那你找哮天犬是要幹什麽？是我師兄那邊有什麽事嗎？”
般般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唯恐哪吒無聊想湊熱鬧，趕緊胡扯道：“主人去玉泉山看師父去了，就把這小妖怪丢給我看管，倒沒什麽要緊事。”
“沒什麽要緊事？那正好，咱們留下來一起說說話！”哪吒很高興地說，“小妖怪，你是什麽妖？偷吃唐僧肉還沒被孫悟空打死，你也是有幾分厲害。”
般般再一次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回瞪回去：你老看我幹什麽？這我還能幫你回答不成？
般般只好老老實實地道：“我是狐妖。”
哪吒：“哦，你是狐妖……嗯？師兄居然還敢留狐妖在身邊？”
哮天犬一把将骨頭另一端塞進了哪吒嘴裏：“你要不要嘗嘗我煮的骨頭？很香的！”
哪吒：“呸！拿走拿走，我不吃！”
般般茫然地看着他們兩個。
大約是反應過來，不該在一只小狐貍面前說太多，哪吒咳了一聲，道：“你這點道行，是怎麽敢去偷吃唐僧肉的？又是怎麽被孫悟空抓住的？快講給我聽聽！”
般般：“……”
喂，這人到底是誰啊，怎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啊！
般般敢怒不敢言，只能誠實地把當時情形描述一遍。
哪吒聽得津津有味。
一旁李靖忍不住道：“這有什麽好聽的？”
哪吒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愛聽可以不聽。”
李靖被哪吒嗆聲，臉上有點挂不住，又礙于旁人在場，不好如何，最終還是默默地走了。
金吒木吒對視一眼，聳了聳肩。
般般轉了轉眼珠，明白了。原來這幾個人裏，這個會長出三頭六臂的少年說話最有分量。那個年紀大點的，看起來和他長得有點像，是他爹嗎？他竟然敢這樣跟他爹說話，好厲害。
般般想了一下假如自己敢這麽跟娘親說話，娘親大概會把她的頭擰下來。
“這麽說來，你無父無母，又修為不高，所以才想着走捷徑，要吃唐僧肉。”哪吒看着般般。
般般：“對對對，就是這樣。”
哪吒感嘆：“修煉這事急不得，即使是走捷徑搶了先，将來也定會因為根基不穩，而惹出禍事。得虧你遇到的是我師兄，師兄仁善，還願意把你帶着，教你改邪歸正。你可知這是多少妖怪都得不到的機緣？”
般般：“是是是，真君能容我，我感激不盡。”
哮天犬在旁邊聽得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他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般般看向他手裏的骨頭，咽了咽口水：“那個……還有嗎？”
哮天犬舉起骨頭，遲疑：“……你說這個？”
般般點頭，目露期盼。
她從昨天登上天釜山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又飛了不知道多少裏的路，飛到了雲樓宮來，累都要累死了，急需吃點東西，振奮一下她的精神。
哮天犬：“你有點出息，回去吃行不行？”
他真的很急着走，多待一會便多一分被戳穿的危險，這小狐貍精居然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還想着吃吃吃呢。
木吒插嘴：“你不是也在我們家吃了？煮都煮了，給她吃一根呗，不吃也浪費。”
般般：“嘿嘿，謝謝各位仙長。”
哮天犬無語道：“你跟我來。”
他帶着般般進了廚房，般般一看到一鍋肉骨頭湯，頓時雙眼放光，伸手就往鍋裏撈了一根肉最多的骨頭。
哮天犬壓低聲音，快速問道：“主人不是帶你回積雷山了嗎？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真君他路上遇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麽人，把我從雲頭上趕下去了……咔吱咔吱……他讓我自己往東南飛二百二十裏，結果那雲海處處都長一個樣，我飛到西南了……咔吱咔吱……”般般一心二用地回答，“我找人問了個路，結果人家正好看到你到雲樓宮來了，就也把我帶過來了……唔，好好吃，這是什麽肉？”
哮天犬一拍腦門，自暴自棄地說：“也就是說，主人他壓根就不知道你來了這裏。”
他都不敢想象，萬一主人回到積雷山，發現小狐貍精不在，和妲己面面相觑，那會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後果。
所以他們現在難道不是更應該抓緊時間回去嗎！還在這裏吃什麽啊！
哮天犬拽着般般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們去哪兒啊？”哪吒好不容易找到了點新樂子，不想這麽快放他們走。
哮天犬道：“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得帶着這小狐貍去辦了。”
哪吒：“你們辦什麽事？要不要我也去幫忙？”
哮天犬：“……”
果然。
“不用了，不用了。”哮天犬連連道，“我和這小狐貍去就足夠了。”
他用力拍了一下般般的後背。
般般趕緊吸了一口流着湯汁的骨髓，點頭附和：“是的是的，不必勞煩各位仙長大駕了。”
哪吒摸着下巴，盯着般般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叫我仙長？”
般般一愣：“那應該叫什麽？”
哪吒眉頭跳了跳：“別人都叫我三太子。”
般般：“啊？哦，三太子好，多謝三太子招待。那不知這幾位又是……”
她看向金吒和木吒。
金吒和木吒的表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哪吒大吃一驚：“你居然不認得我們？！”
般般呆住，看向哮天犬。
他們是什麽很有名的人嗎？一定要認得嗎？
哪吒難以置信：“你沒見過我們的長相，便也罷了，你都看見我的三頭六臂了，你也看見我爹手邊那個塔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我們是誰？”
般般小心翼翼道：“所以，三太子您是……？”
哪吒萬萬沒有想到，都到這份上了，這小妖怪還是一臉茫然！
怎麽回事，竟然還要自我介紹，那他這幾千年白幹了呗，都不知道他是誰！
哮天犬深呼吸幾下，告訴自己，笑對人生，沒有什麽檻是過不去的。然後彎下腰，咬牙切齒對般般道：“這是哪吒三太子，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門下！旁邊是他的兩個哥哥，金吒木吒，他們的父親，乃是托塔李天王！”
般般：“……”
這都是誰啊，聽也沒聽說過。
哪吒看着般般的表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轉頭問金吒木吒：“怎麽回事？這小妖怪連唐僧師徒都知道，竟然不知道我們？！是我們已經過氣了嗎？”
金吒木吒攤手搖頭。
般般看着這個氣氛，感覺自己不認得他們，可能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傷到了他們的自尊心，慌忙找補道：“呃，那個，我，我沒見過世面，也，也沒有爹娘，沒人教我這些……其實，其實我之前連二郎真君都不知道，還是因為唐僧師徒路過，才聽說了這麽一位神君的。”
哪吒：“當真？”
般般：“比真金還真！”
哮天犬也在旁邊附和：“沒錯沒錯，她就是沒見過世面，這是她第一次下山，你們多擔待些。”
哪吒略感安慰，對金吒木吒道：“看到師兄也這個待遇，我就放心了。看來這小妖怪真的什麽都不懂。”
哮天犬松了一口氣：“那我們便告辭了。”
哪吒卻手一伸，搭住了般般的肩膀。
“小妖怪，你去過海底沒有？”
“沒有啊。”
“像你這種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小妖怪，一定很想去海底看看吧？”
“那倒也沒有……”
“哎，我知道你想，你不必客氣。”哪吒道，“你雖然正在改邪歸正的路上，但是眼下也算是半個我師兄的手下。師兄手下想去海底開開眼，我這個做師弟的，自然是要奉陪，你覺得呢？”
般般：“……啊？”
哮天犬拳頭硬了：“三太子！你不要因為你自己被四海拉了黑名單，就坑我家主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