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蘇文眼就那樣看着,許琳琅總是跟淡然挂鈎的芙蓉面,終是沾染了世俗的顏色,美得人觸目驚心,卻沒有一分屬于踏實。
晚上倆人睡在一塊兒,蘇文在許琳琅家那張一米五的床上來回翻滾。
“你再滾我要掉下去了哦。”許琳琅抱着蘇文抱怨。
她聲音帶着江市獨有的軟糯,像是摻雜了深山裏無人得見的清泉水,沒有任何攻擊性,卻甜到人心裏。
蘇文更不放心了,摸着許琳琅腦袋,“你是打算跟廖二玩玩還是?”
許琳琅乖巧讓她摸,不吭聲。
蘇文捏她臉蛋,痛心疾首,“在他們那些人眼裏,女人就是拿來消遣的物件,你見有幾個認真的?你要認真了,真會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許琳琅知道蘇文的好意,窗簾沒有關嚴,些許月光與小區裏的燈光一起漏進來,室內昏暗得像是極光中的永夜,引人深思。
她聲音很輕,“我還沒想明白,但我很喜歡他,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心裏那些空落落的難受都不見了,會産生沖動。”
沖動無關欲望,更像是人生終點的鎖鏈,拽着她迫切往前,想要得到些什麽。
這在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
蘇文似是被許琳琅大膽的言辭驚着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行吧,總之你記得,無論如何都還有我們,我和瑤瑤永遠都會在你身邊,難過了別自己一個人憋着。”
蘇文覺得,就以世家子們那些操行,她們小琳琅肯定會有傷心的那天,她不想說下頭的話,身為閨蜜,就該支持摯友的一切選擇。
她沒權利阻止,卻可以默默陪伴。
許琳琅帶着點喜意嗯了一聲,抱蘇文更緊,在她波瀾前蹭,蹭得蘇文大笑出聲。
“臭寶兒,你蹭哪兒呢,老娘剛過二八年華,可沒有給人當媽的愛好!”
許琳琅怕癢,被蘇文戳在腰上,兩個人嘻嘻哈哈,用打鬧聲豐富着初春的夜色。
廖宸回到浦城,是第三天的晚上八點。
他打電話給許琳琅,“哪兒呢?”
許琳琅剛刷完碗,難得不用加班,她給自己炖了一盅桃膠雪燕皂角米喝。
但這些不用想就知道廖宸不關心,她只軟聲答,“在家裏,二哥回來啦?”
“嗯,我讓人接你,陪我吃飯吧。”廖宸滿意許琳琅的回答,直截了當道。
許琳琅被司機送到了夜笙。
他們這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都不愛去外頭耍。
常興韞開的這家會所,可以說是廖殷常三家共同提議建起來的,吃喝玩樂當然是全包。
夜笙的餐廳與外頭不大一樣,占了夜笙地下一層和一層,做成了大旋轉樓梯的複式餐廳,黑金兩色為主。
地板是黑色裂紋的大理石瓷磚,室內用暗金色琉璃和黃翡裝飾。
暗啞色調的奢華并不讓黑金色搭配顯得俗套,黃花梨木為框架,層巒疊嶂的圍出許多密閉空間,清貴又別有格調,會員想要定位都得提前幾個月預約才行。
廖宸和殷凱岫他們當然是不用的,他們有自己的包間。
許琳琅進門就被廖宸拉近了懷裏,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下巴被拇指捏着,其他手指定在她脖頸上用力,迫她擡頭承接唇舌的侵擾。
許琳琅被他手上和舌尖的溫度燙得輕哼一聲,只來得及緊緊抓住他的襯衫,就被勾着亂了呼吸節奏,輕輕重重的喘着,閉起的眸子隐隐可見水光。
“不回我信息,連氣兒都不會喘?”廖宸見她被親得呼吸不暢,攬着那把子細腰,滿意地問。
許琳琅迷茫睜開眼,來不及答他,就見旁邊立着服務員,等他們點單。
她臉上燙了下,心裏卻發沉,不自在地去推他,“二哥不是餓了?”
廖宸淡淡掃了眼安靜垂首等着的服務員,不肯放手,“以後讓人看見的時候多了,難道我拿不出手去?”
許琳琅深吸了口氣,稍微用點力氣掐住他掌心,“那二哥先把手拿出去,我餓了。”
廖宸見她不再局促,故作鎮定,被逗得輕笑,又摩挲幾下,才放開她。
“有什麽忌口嗎?我不愛吃西餐,咱們還吃中餐。”
在國外那幾年生冷的奇怪玩意兒吃多了,廖宸不喜歡各種國外的食物。
在浦城他從不委屈自己,也沒有什麽遷就別人的必要。
夜笙的餐廳就這一個,與外頭不同的是,這裏不分什麽菜系,後廚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廚師,想吃什麽都能給你做。
許琳琅其實還挺喜歡吃西餐和法餐的,但中餐她也喜歡。
“我不吃姜,不吃蘿蔔,其他都可以。”
“嗯,那就按我往常的餐單上菜吧。”廖宸點點頭。
服務員趕緊應下,輕手輕腳出去,關上門。
包間和外頭隔斷不一樣,用了暗色的冰塊磚搭建,隐隐綽綽能透點光進來,但外頭看不見裏面的情形,隔音也不錯。
等菜的功夫,廖宸捏着許琳琅的手把玩,“不想跟我住在一起?”
他發現許琳琅不想回答的問題,喜歡避而不談。
他不是愛強迫人的性子,問一遍不答他也就不再問了,比如為什麽不回信息,本身也沒多在意就是了。
寶辰別墅那邊不是他正兒八經常住的地方,想安排許琳琅住過去,是一時興起,她不樂意他也沒必要多說。
要說對許琳琅的興致嘛,男人和女人也就床上那點事兒,廖宸不知道自己能保持多久的興致,話裏的漫不經心多過調·情。
許琳琅靠在椅背上歪着腦袋看他,等廖宸擡起眼皮子,她才露出個好看的笑容。
“不管二哥是想跟我住在一起,還是想做任何其他的事情,能不能直接跟我說?我不喜歡被你的助理安排。”
廖宸挑了下眉,身上的冷厲勁兒重了些,他仰靠在椅子上,斜睨着打量許琳琅,“怎麽,想在二哥這兒與衆不同?”
好些知情知趣的女人讓他不耐煩選擇結束,就是先從這一招開始的。
甭管之前說得多好聽,說要聽話,說什麽都不求,只想呆在他身邊就行,到了最後也會想要更多,多少都沒個夠。
他煩死了這些,要是許琳琅也這樣,那就沒必要聊了。
許琳琅不在意他的不耐煩,斟酌了下,搖着頭軟軟朝廖宸靠過去,抱住他的腰。
“我不需要與衆不同,也不用你總陪着,但我想做個人,不想做物件。”她将下巴柔柔靠在廖宸胸前,“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廖宸垂眸淡淡看着她,沒回應她的擁抱。
許琳琅湊他更近些,聲音小小的,“我只要求二哥在我生日那天愛我,其他時候我都聽二哥的。”
廖宸笑了,又捏住她下巴,低下頭聲音暧昧,“怎麽愛你?跟你做一天?”
許琳琅臉紅得厲害,但忍着沒退縮,“走腎走心都行,但那一天二哥必須陪在我身邊。”
廖宸不喜歡聽‘必須’這倆字,對許琳琅興起的那些興致瞬間沒了。
不過最後一回見面,也沒必要給女人尴尬,他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是個真畜生。
正好上菜,他扶着許琳琅肩膀讓她坐好,懶洋洋敷衍,“你生日什麽時候?”
“三月十二號。”
廖宸又笑了,拿筷子點點許琳琅額頭,“行啊,你這求愛求得還挺環保。”
許琳琅莫名覺得廖宸身上獨有的那種侵略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回摟着她腰把她抱開後,大跨步離開時的淡漠和疏離。
明明身體靠得那麽近,話說得也親密,可轉眼就毫不留情離開,其實沒有半點興趣。
她心裏說不清是難受還是委屈,其實她要的并不多,若是連這一點點都不願意給,那她堅持什麽呢?
因為愛情而失去自我,這種事情許琳琅幹不出來。
至于生日……短期內還有蘇文呢,她還有時間再慢慢找個男朋友。
本來她也沒想明白,只憑沖動想往下走,現在放棄的念頭漸漸清晰,她心髒又有點疼了。
跟見到廖宸時那種微疼不一樣,是有點想落淚的疼,大概是不舍。
她迷茫地端起米飯,不知不覺幹掉了半盤子紅燒肉,三分之一盤西藍花,又吃撐了。
廖宸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影響,看着她那張紅潤潤的小嘴兒慢悠悠的,卻一刻不停吃了那麽多,他也沒少吃。
這回吃完飯,許琳琅低着頭揉肚子,廖宸也……
他哭笑不得低低罵了聲艹,門突然被推開。
“喲,我聽說二哥帶小女朋友來吃飯啊,新鮮了不是?”殷凱樂笑嘻嘻進來。
看見許琳琅,他沖廖宸擠眉弄眼,“二哥真換口味啦?”
廖宸冷淡睨他一眼,“不會說人話就滾!”
殷凱樂看許琳琅低着頭手指緊緊捏着椅子邊緣,心裏笑對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都往男人身上貼了,還清高個屁啊。
但他知道廖宸和他大哥殷凱岫一樣,都有點軸,不敢招惹,輕輕抽自己一嘴巴。
“對不住,我嘴臭。常三兒今天帶了女朋友過來,還有我們家老二也回來了,二哥帶人一起過去玩兒啊!”
廖宸聽殷凱承回來了,估計是為了殷家牽頭的那個秘密基地的事兒,他若有所思看了眼許琳琅。
“行,一會兒我們上樓。”
殷凱樂又看了眼低着頭不吭聲的許琳琅一眼,笑嘻嘻出去了。
扭頭回包房之前,他把這一層的經理找過來,“不是有幾個小明星在這碰人頭嗎?挑幾個身材好的,性子火辣的來我們包間。”
廖二喜歡熟女款,殷凱樂不負自己的名字,就喜歡個尋歡作樂。
他特別想知道,這愛吃的菜和清粥小菜擺一塊兒,廖二到底怎麽選,想想就有意思。
廖宸也知道殷凱樂什麽性子,他起身,決定最後給許琳琅一次機會。
“跟我上去,還是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許琳琅沒明白這其中的選擇意味着什麽,但她覺得即便是要放棄,舍不得的話,就再多看一會兒也沒什麽。
她被廖宸帶到了鄭初瑤試衣服時那間包房。
這裏沒有酒吧樓上那個包房大,但也不小,裏面有人在打牌,還有人在打臺球。
見廖宸摟着個姑娘進來,殷凱承有些詫異,“喲,頭回見二哥自己帶人來啊。”
殷凱樂擠在哥哥旁邊笑,“這是常小六媳婦兒的同學,小六子求婚的時候,這小姑娘就死盯着咱們二哥看來着,肯定是一見鐘情!”
旁邊好些人笑,廖宸拿了片檸檬往殷凱樂身上扔,“就你有嘴!”
“怎麽稱呼啊美女?”常興洲的親三哥帶着女朋友來的,也不想聽人擠兌女孩子,頗為友善問道。
許琳琅不太适應這種場合,只乖乖靠在廖宸身邊,小聲回答,“許琳琅。”
“琳琅,名字真好聽。”常三兒女朋友笑着誇,拉着許琳琅去一邊坐,她看出來許琳琅不大自在。
“我叫楊霏,也浦城大學畢業的,聽瑤瑤說過你,我大你們三屆。”
許琳琅離開那些煙霧缭繞的調笑,稍微自在了些。
她眼神很自然追着廖宸那邊,跟楊霏閑聊,“師姐學什麽專業的呀?”
“我新聞系,現在在浦城電視臺娛樂頻道。”楊霏端着杯酒晃。
見許琳琅一直看廖宸,楊霏心裏嘆了口氣。
她聽鄭初瑤說過,她這個室友是個單純安靜的性子,跟這些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就她們離開這一會兒,殷凱樂招呼了聲,他們身邊已經是各色嬌花缭繞。
除了冷着眉眼拒絕的常三兒,剩下的人身邊都攀着花兒,殷凱承和廖宸倆人身邊最多。
尤其是身為寥氏集團鐵定接班人的廖宸,有花兒喂酒,有花兒攀着肩膀替他拿牌,還有花兒探着身子嬌嗔想要看牌。
包廂內點點暗黃色的宮燈輕晃着,緩慢流淌的煙霧勾勒出靡麗一角,那裏花開正豔,耳鬓厮磨,湊成了暧昧夜曲。
“不過去?”楊霏有點擔憂看着許琳琅。
“為什麽要過去?我不屬于那個畫面。”許琳琅笑了,沖着楊霏眨眨眼,“美得油畫一樣,遠遠欣賞就夠了。”
見許琳琅這樣淡定,楊霏略有些詫異,“那你是什麽?”
“我啊,水墨畫吧。”許琳琅淺淺飲着杯中酒。
她的世界黑白分明,潑不進油彩的鮮妍,于是便喜歡欣賞油花般的風景。
欣賞得多了,油彩入了夢,但再色彩斑斓的夢,也總有醒的時候。
她仰頭将酒喝完,笑着跟楊霏道了再見,安靜出門打車,回她的水墨世界。
廖宸打了會兒牌,見殷凱承不動聲色揚了下手機,知道殷凱岫上頂層套房去了。
他也實在是不耐煩身邊越來越濃的刺鼻香水味兒,扔了牌,這才想起許琳琅來。
只是掃了眼周圍,再沒見着那雙總專注盯着自己的杏眸。
殷凱樂見他把其他嬌花攆走,還笑嘻嘻的,“二哥這是對小女朋友上心了啊?”
正笑着呢,擡起頭,就見廖宸臉色冷沉。
這一角瞬間安靜下來,好一會兒沒人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