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人一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

這日好不容易閑下來,蘇文和鄭初瑤一天打八遍電話的時候,許琳琅才反應過來,還有兩天就到她生日了。

縮在租的小兩居沙發裏,許琳琅有些怔忪。

也許人總會在不經意間成長,一旦進入社會,參加工作,就像從溫室裏走出來的花朵,總能積攢出經得起雨打風吹的力量。

往年從這個時候開始彌漫在心頭的空洞和絕望,還不如偶爾想起廖宸帶給她的感覺更重些。

自打那次離開夜笙,她再沒跟廖宸聯系過,他也沒再打過電話。

她明白,成年人的結束就是這樣無聲的默契。

“我還有一個星期才能殺青,只能讓文姐陪你了呀。”鄭初瑤還在電話那頭,帶着點愧疚跟許琳琅聊天。

不拘聊什麽,總之鄭初瑤就想陪許琳琅聊天。

大一時,許琳琅生日那天,她一個人坐在陽臺邊緣那副面無表情要跳下去的樣子,着實吓着了鄭初瑤和蘇文。

後來那一整天,許琳琅都跟重度抑郁症一樣,像個對世間毫無留戀的泥娃娃,一離了人就了無生氣的想出門,鞋都不記得穿,睡衣也不換,被人拉住也跟丢了魂兒一樣。

後來她們倆知道許琳琅這有點奇怪的症狀,每年三月十二,鄭初瑤和蘇文總會陪着許琳琅。

見許琳琅不說話,鄭初瑤有些着急,“寶兒,你在聽嗎?”

許琳琅回過神,柔柔回答,“我沒事的,可能是工作太忙,我今年感覺好多了,沒覺得難受。”

鄭初瑤松了口氣,要不是實在請不下假來,整個劇組都急着殺青趕獎項的話,她無論如何都要回來陪許琳琅的。

“我跟文文打電話了,她今天晚上就能忙完,從海城坐飛機趕回來,到時候咱們一起視頻給你慶祝生日呀!”

許琳琅笑着答應,“好哦,她也跟我說了,我明後天都請假,加上周末,正好四天,文姐說要跟我一起去泡溫泉。”

鄭初瑤在電話那頭嗷嗷叫,“老娘也想泡,我都在深山老林裏呆了快仨月了,男人男人睡不到,洗澡洗澡不方便,再不殺青我快要臭煞自己了。”

許琳琅被她逗得直笑,“那你快回來,我和文姐先探路,等你回來到時候帶上常狗子咱們再去。”

兩個人說了半天,等鄭初瑤要拍戲了才挂電話。

很快蘇文也打過來了,大學四年的默契,讓鄭初瑤和蘇文很會安排時間。

她應該挺忙的,一邊跟許琳琅斷斷續續聊天,電話那頭還雜亂着,好些人在不停地确認拍攝服裝和物料。

許琳琅不想影響蘇文工作,把跟鄭初瑤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挂了電話。

讓許琳琅覺得安心的是,一直到第二天,她也沒産生什麽負面情緒。

這種情緒穩定得像空中樓閣,讓許琳琅有點忐忑,又有點登高望遠的新奇。

她出門去人多的地方買食材,午飯給自己做了頓西餐,吃完飯還去花店買了花,回來插在花瓶裏。

下午點上香薰蠟燭讀還沒讀完的法文名着,很平靜,一如往常。

直到傍晚她快出門前,蘇文電話打過來,“寶兒!海城臺風,我回不去了!”

蘇文急得快哭了,電話裏能聽見嗚嗚的大風刮得厲害,也不知道什麽東西敲打在玻璃上,帶着讓人不安的沉悶聲響。

許琳琅捏緊了電話,眼前一陣陣發黑,那種莫名的情緒來的很快,心突然就空了一塊,悶悶的疼。

電話那頭的臺風呼嘯,像是從心髒穿過,整個世界都好像罩上了一層玻璃罩,一切都悶悶的,帶着回音。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蘇文急哭了,“寶兒,寶兒你跟我說說話啊!寶兒!我讓我們家阿姨去找你好嗎?讓她現在就去!”

“我沒事。”許琳琅慢吞吞地安撫蘇文,“我真的沒事,不用讓阿姨過來,我明天去找蘇教授就好了。”

蘇文不肯,“你聽話,我讓阿姨陪你去好不好?如果蘇教授不能陪你一天的話,讓阿姨陪着你。”

“真的不用啦,你忘了去年我就沒那麽嚴重,我都二十二了,說不準年紀到了,毛病就好了哦。”許琳琅還是輕輕軟軟地安撫着蘇文。

她聲音有點虛,但盡量不讓蘇文發現。

許琳琅慢吞吞地想,她不可能一輩子都麻煩別人,也不願意讓陌生人見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

蘇文沒辦法,只能一再要求,“那你明天跟我和瑤瑤視頻好不好?我們視頻陪着你。”

她還擔心許琳琅是哄人,“你把蘇教授電話發我,我明天給她打個電話,你不要一個人呆着好不好?”

許琳琅忍着莫名的頭暈,遲緩地點點頭,“好。”

她也不想一個人呆着,怕自己會做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情來。

蘇教授是除了鄭初瑤和蘇文以外,她最親近的人了。

所以她很努力控制着想要罷工的腦袋,找出蘇瑞教授的電話發給了蘇文。

只是這種好像被整個世界抛棄的絕望來的太快,還不到零點,她就覺得冷,特別的冷。

胸口疼,說不出是從裏往外疼還是肉疼,疼得她想尖叫,想要大哭。

可她連哭的力氣也沒有,晚飯沒吃,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就那麽靠在沙發上,想去哪兒,又有點不想動。

沒有人愛她,愛她的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也許是她不值得,她的存在是個錯誤,所以父母都不要她。

每個人活着都有目的,哪怕渾渾噩噩的人也有欲望,她想要什麽呢?

她什麽都不想要,她只想呆在不那麽難受的地方,長睡不醒。

許琳琅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對勁,每一年這個時候都能意識到。

好像她身體裏住着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的所有感受都會在三月十二這一天爆發,她能感受到對方每一個微妙的情緒。

但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共感,難受得淚流滿面,有種想要去追尋什麽的遺憾,可她沒有去追尋的力氣。

掙紮着抵抗這種越來越冷的絕望,許琳琅最終還是掙紮不過,踉跄着起身,穿着一身薄薄的家居服,也沒換掉拖鞋,就匆匆出了門。

她聽不見別人的招呼聲,也聽不見偶爾響起的喇叭聲和叫罵,像是一抹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幽魂,世界真真切切變成了黑白色。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但她就是知道,自己想要到某個地方,想要見什麽人,想要……

許琳琅眼淚掉得越來越兇,她到底想要什麽呀?她什麽都沒有。

活着太累了,為什麽她要努力活着?

為什麽只留下她一個人?

廖宸是個效率很高的人,跟殷凱岫和殷凱承談妥基地的事情後,短短半個月就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并且成立了一個人數極少但全員精英的工作團隊。

因為很多事情不能讓人知道,電話溝通也不是最穩妥的法子,廖宸提早半天從外地回來,直接去新公司安排好所有的資金問題。

快淩晨兩點才結束會議,從新公司出來。

車從地下停車場剛開出來,秦琅突然小聲叫,“老板!”

廖宸皺眉,睜開眼,餘光立刻發現了馬路上流着淚像是夢游的許琳琅。

他沉聲吩咐,“停車!”

新公司出于低調的緣故,位置在浦城近郊的地方了,離許琳琅的住處差不多有十公裏。

她在初春,就穿着睡裙和拖鞋,大半夜在離家這麽遠的地方游蕩?

廖宸打開車門,手上青筋勃然,顯出幾分怒氣,難道這小丫頭是知道他新公司的地點,過來演苦肉計?

他冷冷掃了秦琅一眼,跟着下車的秦琅趕緊搖頭:“老板,我一個字都沒說過。”

他也納悶,這位貌似已經被老板甩掉……或者是甩掉老板的許小姐,到底咋知道的?

可等廖宸大跨步朝許琳琅走過去後,秦琅就發現他們都錯了。

許琳琅看都沒看廖宸一眼,只蒼白着幾乎透明的小臉,紅腫着眼睛,朝着一個方向走,那搖搖晃晃的模樣,看起來特別的不吉利,像是要自殺似的。

秦琅覺得有點驚,他接觸過的許琳琅,以前沒有自殺的傾向啊。

廖宸見許琳琅沉默又恍惚地繞過他,腳步都已經踉跄卻還是朝着另外一邊走,那邊好像是公墓。

他臉色更沉,直接拽住許琳琅的胳膊。

這一碰讓他真個人都驚了。

廖宸很少會露出這種詫異表情,可許琳琅整個人冷得像是個冰棍似的,被他輕輕一拽,就搖晃着要倒地。

他皺着眉一把攬住許琳琅,手貼着她的背和腿彎,将人打橫抱起往勞斯萊斯那邊走。

許琳琅呆呆看着他,像是被凍傻了,沒反應過來。

“開熱風。”上車後廖宸對司機道。

司機趕緊打開空調。

廖宸看着依然默默流淚的許琳琅,覺得她狀态不大對,“去寶辰別墅,打電話給林醫生,讓他過去一趟。”

“不要。”許琳琅聽不得醫生兩個字,渾身顫抖起來,“不要醫生!”

廖宸定定盯着她,“你怎麽了?”

許琳琅眼神緩緩移到廖宸臉上,似是認出他,渾身一震,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

“我沒事。”許琳琅眼淚掉得更兇,“我很好,就是很想你……”

或者是你們?

她眼神迷茫,分不清自己面前到底是廖宸還是誰。

她分明不認識跟廖宸一樣的人,可為什麽對他有種莫名的熟悉呢?

她緊緊抓住廖宸的衣袖,聲音委屈地像被抛棄的孩子,“為什麽不要我?我只要生日的時候愛我就夠了啊,為什麽其他人都比我重要,就是不要我?”

廖宸微微挑眉,捏捏鼻梁看了眼手機,已經是三月十二號植樹節。

哦,着小丫頭生日。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對小姑娘的憐憫,還是那天被人扔在夜笙留下的一絲不爽,突然又有了點興致。

他輕輕摩挲着許琳琅因為暖風漸漸沒那麽蒼白的小臉,壓低身體用唇替她暖着顫抖冰冷的唇·瓣。

“真要我愛你一天?”廖宸捏了捏她纖細的胳膊,“你未必受得住。”

隔板悄無聲息升了上去,遮住了秦琅複雜的懷疑,他心裏想,老板這算吹牛逼嗎?

男人再厲害,還能做上一整天?呵……

但許琳琅沒有懷疑的力氣,廖宸炙熱的擁抱讓她漸漸回神。

她有些貪他身上的熱度,緊貼着睡裙的肌肉,透過西服也隐隐帶着侵略的力量,蒸騰得她心裏無法自控的空洞漸漸少了些。

蘇文她們還有外婆陪伴的時候,只要抱着她,她就能保持安靜,能抵抗那種絕望。

而被廖宸擁在懷裏,她感覺到那些絕望在消退。

不用抵抗,好像黑白突然染上了色彩,又像從冰天雪地回到了春暖花開,每一秒的碰觸都讓她想靠得更近。

她在車上沒說話,一直到安靜被廖宸抱進別墅,等不及被放在床上,她抱住廖宸的脖子不撒手。

閉着眼睛擡起頭送上自己的虔誠,用唇去品嘗沉淪的味道,害怕絕望再臨的許琳琅,被貪婪驅使着,前所未有的勇敢。

“我可以,廖宸,狠狠的愛我好不好?”

廖宸讓她呢喃似的軟語,還有冰糯的唇勾得呼吸沉了幾分,他不動聲色控制着掌下輕顫的溫軟,眯了眯眼。

像是誘惑,又像是确認,“不後悔?”

“不後悔。”毫無章法的輕吻像是小狗的舔舐,帶着讨好的意味。

廖宸想讓她放松的力道不緊不慢,“所以,現在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了嗎?”

許琳琅急得嗚咽出聲,“想,我想要你。”

廖宸品嘗花兒的動作略有點失控,不怪他控制不住力道,那張芙蓉面是紅的,眼角是紅的,小巧鼻頭是紅的,最紅的櫻唇抖得厲害,讓人有種破壞的沖動。

身為男人他很清楚,那不是害怕,是迫切想要承受風雨的妩媚。

他無瑕再去想她今晚到底是哪兒不對勁,也順着她的意思不去請醫生。

這一刻,在昏暗夜燈中,廖宸身上屬于兇獸的冷血和野性,終是張牙舞爪露出了痕跡。

他幾近粗暴地用唇齒回應許琳琅的迫切,利用野獸狩獵的本能,堅定,兇悍将獵物吞吃入腹。

他雪白銳利的牙齒落在許琳琅耳尖,“怕不怕疼?”

許琳琅像是疼哭了,但她并沒有獵物的自覺,聲音嬌軟得如同精靈輕啼,“不怕,廖宸,讓我疼,求你……”

身體疼了,心裏就不疼了,她的心快疼碎了。

只要心不疼,她什麽都願意。

廖宸被她哽咽着斷斷續續的哀求刺激,緊緊咬着下颚,汗從滾動的喉結滴下。

他猛地低下頭,吮掉汗水,吹響沖鋒的號角,用驚濤駭浪送這迷失的精靈攀上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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