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卦

第十一卦

溫軟覺得嗓子不大舒服，想咳又咳不出來，實在忍不了，只得伸手捏兩下。

“軟軟，我有事想問你。”樂茗把手機放在耳畔，讓聽筒正對自己的耳朵，生怕遺漏溫軟說的每一個字。

在溫軟聽來，電話那頭的聲音怯生生的，打個比方，樂茗的聲音就像是在某個人那裏挨了欺負，現在才來找她要抱抱似的。

她那顆心髒登時覆上了一層柔軟，就連先前的不愉快也全都被抛在了一邊，最終從嘴邊吐出了三個字：“嗯，你問。”

軟軟竟然沒有拒絕她？！

而且她說話的聲音竟然都那麽溫柔，樂茗不由得彎了彎唇角，為了避免聲音出現什麽異常。

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臉頰，一秒鐘後就恢複了原來的神情，“你今天來找過我，是不是？”

“是。”那又怎麽樣？她樂茗不是出去玩了麽，估計一心全都撲在風景上了吧，怎麽還會在意她來做什麽。

樂茗努了努嘴，抓緊時間在內心組織了一下語言：“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我保證，下次一定不會這樣的，你來之前可以先給我打個電話。”

溫軟冷聲道：“不打。”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她先前被埋藏起來的情緒一下就爆發了，沒有什麽征兆。

溫軟皺了皺眉，她的脾氣，大概就是這樣了。

別人那句“翻臉比翻書還快”可能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可若是真要細細算起來，如果不是對方先惹事，溫軟基本不會主動對其他人發火。

她的标配一直都是那張冷若冰霜、清冷卻又精致的臉。

她那些同學其實很少見到溫軟表露過其他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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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每天給你打一個。”這話不是疑問句，也不是反問句，而是陳述的語氣。

樂茗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瘋，這句話幾乎是不受控制般的就從嘴邊說出來了。

難道這就是她潛意識中的想法嗎？可是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回什麽。

樂茗抓了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

“……”溫軟那頭半晌無語，要拒絕麽，她不是沒想過，可是根本說不出口。

可如果說“好”的話，那她半下午的太陽白曬了？而且，這豈不是顯得她太好哄了？

樂茗腦袋懵懵的，就像飛進來了許多不知名的小飛蟲，啃噬着她的神經。

她只覺頭痛，一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問：“軟軟，剛才接電話的男生是誰啊？”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算出來的結果，現在打電話問軟軟只是想确認一下。

溫軟不答反問：“你覺得呢？”說實話，她其實挺想知道自己在樂茗心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或者說，她想知道自己之于樂茗，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樂茗揉着太陽穴：“是你哥哥嗎？”她現在頭痛得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溫軟雙眸比剛才多了幾分澄澈，她沉默了兩秒，不冷不熱道：“……是。”

樂茗調查過她嗎？應該不會吧，她之前存的手機號可都是自己兩年前就扔掉的。

“軟軟，你早點休息，我……”頭痛的要炸了。樂茗後半句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往後一仰，倒在了床上。

她眉頭皺成一團，那張小臉緊緊巴巴的，額上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樂茗不停地把薄薄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扯，她強忍着疼痛，整個人縮成一團，身子輕顫了兩下。

明明是仲夏，她的周遭卻彌漫着一股陰冷的氣息。

這一刻，樂茗只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她掙紮着，猛地一翻身，手機從床上滾落，發出“啪”的一聲，她就這麽昏睡了過去。

“嘟嘟嘟”的聲音響起，溫軟握着手機，垂眸望向桌上的水杯。她還沒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個狀況——樂茗的話好像還沒說完吧，怎麽突然就挂掉了？

她按下電源鍵，掃了眼手機屏幕。時間不早了，這個點兒，她是絕對不可能再出門的。陸芷珊應該快回來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溫軟的确算是個挺有主見的女孩兒。可是，這并不代表她會做些可能會讓陸芷珊不開心的事。

溫軟指間輕輕摩挲着手機背面，深吸了一口氣。她撥開窗簾向遠方眺望，抿抿唇，思緒飄遠——

溫厲以前帶給媽媽的傷害已經夠大了，所以，她想竭盡所能去彌補。

溫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是，她至少能夠保證不再讓陸芷珊因為她的事情而煩心。

*

地府，崔判官手裏拿着鏡子，眉頭擰成了一團。他不是沒想過樂茗被壓制住的靈魂會再次冒頭，他只是沒到原來那副靈魂的力量竟然會那麽強大。

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厲害一些。

崔判官掏出手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說實在的，對于此類事件，他也沒什麽好辦法，這事兒能不能解決，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樂茗本人的造化。

樂茗躺在床上，手腳蜷縮着，眉頭皺成一團，額上冒出了點點汗珠。

她的意識依舊不是很清晰，過去的時間裏，樂茗好像做了個夢，可是夢裏的場景又太過真實，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只記得剛才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還有那張和自己現在一模一樣的臉，她陰恻恻地笑着，聲音冷淡可怖——

樂茗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腦海中依舊回蕩着那幾句話。她說：“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

“你最好離軟軟遠一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到最後，那道聲音就越來越弱了，她說：“既然你占了我的身體，就要幫我好好孝敬爸媽……”

樂茗直起身坐在床上，半晌沒有任何動靜。明明是三伏天，她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想到剛才聽到的和看到的，她仍然有些後怕。

原來的靈魂這就要回來了？

這也太他媽扯淡了吧，崔判官當時答應得她好好的，還拍胸脯向她保證絕對不會出現什麽意外，可現在呢？

別的不說，這也太吓人了吧……樂茗感覺自己随時都有生命危險。

能不能退貨？她樂茗不想活了，現在再轉去投胎行嗎？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老太太站在門外，手裏拿着錄取通知書，脊背佝偻，聲音倒是清晰洪亮，她喊：“茗茗在家嗎？”

樂茗卧室門敞開着，老太太的聲音并不小，即便是她在屋裏坐着，也能聽到。她顧不得頭痛，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趿拉着一雙拖鞋就跑了出去。

樂茗颠颠地跑到門口，推開門，輕聲問：“奶奶，什麽事？”今晚爸媽都要加班，估計還得過會兒才能回來，現在家裏就剩她自己了。

即使這會兒沒有人過來，她也是要起床找點東西吃的。

樂茗撇了撇嘴，手搭在肚子上輕輕揉了兩下——不用說，她是真餓了。

“茗茗啊，你的錄取通知書，奶奶給你拿過來了。”老太太眯着眼笑，一臉慈眉善目的樣子，胳膊往前一抻，把它遞給了樂茗。

“謝謝奶奶，您快來屋裏坐會兒吧。”樂茗接過錄取通知書瞅了瞅，沒發現什麽端倪。

這個，是軟軟送來的嗎？她今天給自己打電話也是為了這件事吧。

“不用謝我，是一個小姑娘托我轉交給你的，”老太太一邊解釋一邊往前邁腳。

她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又道，“茗茗，你快打開，咱們鄰裏街坊可都想知道你到底被哪裏錄取了。”

可不是嗎，這年頭誰家裏都有個參加高考的孩子，互相比較一下也無可厚非。

雖說這會兒不興什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種說法，但要是茗茗真考上了好大學，那也算給他們村兒長臉了不是？

真要說出去也好聽，老太太咂了咂嘴，她可不是埋汰誰——

這幾年，寒門能出個貴子還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好，我這就拆開看看，”樂茗嘴上這麽答應着，手上動作也沒停，她把外面的包裝給撕開，将內頁遞了過去，“奶奶，您看看……”

“啪嗒”，兩張卡從裏頭掉了下來。

樂茗彎腰撿起，小聲嘟囔着：“怎麽還有這個？”這兩個玩意兒她是認識的，手機卡和銀行卡嘛。看來學校是什麽東西都給他們備齊了，還挺貼心的。

“好好放起來，可別弄丢了。”老太太看她一眼，囑咐道。

“知道了奶奶，”樂茗用卡片撓了撓頭，“對了，今天那個小姑娘跟您說什麽了嗎？”

軟軟只是來給她送這東西麽？

難道就沒有留下什麽只言片語？

比如說，什麽時候會再來找她啊之類的……哪怕她只是不小心說漏嘴的呢，也沒有嗎？

樂茗攥了攥拳頭，汗從手心蹭蹭往外冒。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承認，自己其實很渴望軟軟會跟她說點兒別的。

但轉念又意識到軟軟那種性格的人大概是不會去跟別人講什麽題外話。樂茗盯着手機卡出神，不得不說……

她總有點兒莫名的失落感。

“沒有，就讓我把東西交給你，”老太太仰頭想了想，眼珠骨碌一轉，側身道，“不過我估摸着，人家小姑娘等了你挺久的，

我看她皮膚都曬紅了。這麽漂亮的姑娘我還是頭一次見，她怎麽之前沒來找過你啊？”

老太太心下琢磨着——

興許那姑娘多往他們這兒來幾次，她家小孫子就有機會了呢。就來這一次不頂什麽用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可她家小孫子沒見着。

軟軟皮膚都被曬紅了嗎……就為了等她？

樂茗眉頭擰成一團，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時間總是不湊巧，如果她今天沒有出去該多好。

她狠狠瞥了眼桌子上的八卦圖和小羅盤，那些精致的小東西現在看來簡直礙眼，樂茗恨不得把它們全都扔掉。

她才往前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茗茗啊，你桌子上擺的那些小玩意兒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