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卦
第十三卦
樂媽打開錄取通知書,看到“江平大學”四個大字之後,皺着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
“孩子他爸,你快來看看,咱家茗兒可真争氣!”
“江平大學經濟系?”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樂爸內心的激動也按捺不住了。
江大在全國那麽多高校裏頭可是能排進前五的,更何況他閨女的專業又是近幾年最炙手可熱的“經濟學”。
這的确是值得跟同事和客戶們炫耀的一件事。
“可不是嘛,還是咱家閨女厲害。”樂媽雙眼放光,臉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她家茗兒從進入高中之後每天都拼了命地學習,這成績一直都沒下來過。
樂茗所在的高中離家并不近,她那會兒是住校的。
高一高二的時候每兩周回家一次,高三的時候學校更是過分,基本上每個月才讓他們回家一趟。
茗茗在家的時候也從來都不閑着,從高三打頭,她就經常熬到十一二點。別人不知道樂茗的好成績是怎麽得來的也就罷了,她一個當媽的還能不清楚?
她家孩子也不是死腦筋,茗兒可不只在學習上用功,從高一上半學期開始,她每天都會堅持跑步。
那會兒她擔心孩子長身體營養不夠,經常會在周末提着食盒給樂茗送一些好吃的。
一段時間之後,她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麽回事,死活都不讓她再去學校了。等兩周後她再見到樂茗的時候,着實被吓了一跳。
這孩子瘦了一圈!別說,茗兒真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樂媽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她怎麽會不懂青春期的孩子們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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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寒假,沒等樂茗提出什麽要求,她就直接揣上錢,帶着她家閨女去醫院箍牙了。
奇怪的一點是,樂茗自打上了高中以後,就不怎麽愛跟她溝通交流談及心事了。思及此,樂媽眉頭微微皺起,暗自嘆了口氣——
女兒越來越大,離父母卻越來越遠。
齊州在北方,江平屬于南方。樂茗上大學之後,只能每個寒暑假回家一趟,陪伴他們的時間會更少。一想到這茬,樂媽眉間折痕更深,皺紋也比方才多了些。
卧室。樂茗捂嘴打了個哈欠,她這會兒還不是特別困,正坐在地上做細長的小簽。不必說,這當然是算命用的。
她現在還沒有徹底了解到那個爺爺的情況如何,但是從老奶奶的表現來看,他的狀況不是很好。
算起來,這其實是自己出師之後接到的第一個單,不管怎麽着,她都會盡全力的。
樂茗把已經成型的小簽子放下,手臂半彎,為自己打了打氣,“撸起袖子加油幹!”今晚熬熬夜,加把勁兒,看能不能把所有的長簽都做出來。
其實要把小木條做成簽是很容易的,難的是刻字。樂茗頗為随意地抹了把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心下琢磨着——
打磨長簽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這個急不來。反正距離她開學還有大半個月,不管做什麽東西都要保質保量,這一點她還是很清楚的。
只不過,她明天就要給爺爺算命,這小簽子是用不上了。
樂茗擡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表——天哪,不知不覺都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了,怪不得她都困得睜不開眼了!
地上的髒東西她也不準備收拾了,樂茗打了好幾個哈欠,眼淚都從眼角爬了出來。她顧不得沾在身上的木頭碎屑,簡單拍打兩下,直接爬上了床。
她實在困極了,這一覺睡得很沉,樂茗整個人的姿勢就好像是一個“大”字,看起來特別舒服。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樂茗也不例外。
她白天心裏想的是溫軟,沒想到夜裏竟然真的夢到了。
夢裏的軟軟一襲絲質白衣,笑容幹淨純粹,最最重要的是,那笑只給了她一個人。軟軟簡直就是不小心從天上墜入凡間的小仙女!
她離溫軟越來越近,夢境也越來越真實,眼看着她就要吻到軟軟了——
床上的樂茗翻了個身,那嘴角咧的着實有些誇張,都快到後腦勺了!
一道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內清晰可辨:“我呸!快住腦!”
迷迷糊糊之間,樂茗蹬了蹬腿,夢裏的軟軟“倏”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她的潛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再然後,就沒有了任何知覺。
然而,樂茗不知道的是,自己處于睡眠狀态的時候其實是最容易被另一個靈魂占據身體的時候。
“樂茗”側着身子,掙紮了兩下,她努力睜大雙眼,緩了緩神,默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下床,打開燈,瞳孔因為适應了黑暗環境張合兩下,她拿手遮住眼睛,待适應了新環境後,像打量犯人似的重新審視了一圈自己的卧室——
還好,依舊跟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按理說,那個人跟自己的喜好應該很不同吧,她完全能夠重新布置自己這間卧室,但是卻什麽都沒有做,這算什麽?在明目張膽地挑釁她嗎?
其實,樂茗能夠意識到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在被“鬼差”告誡新出現的那個人和她其實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她完全不能接受。
她們生活的時代、喜好性格完全不同,怎麽會是同一個人呢?
最最重要的是,樂茗這個最讨厭“迷信說”的人竟然真的遇到了鬼差,現在還不得不聽從他的意見。
樂茗輕扯了下唇角,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她的心情——
這可真扯淡。
算了,暫時先不去想這些事,她想看看爸媽怎麽樣了。
樂茗脫下鞋,蹑手蹑腳地進了主卧。
月光相迎,倒不至于什麽都看不清。她目光微滞,視線黏在了爸媽身上——
媽媽枕着爸爸的手臂,整個人都縮進了他懷裏,睡得香甜。
她輕輕阖上門,轉身進了自己的卧室。
她現在已經完全适應明亮的環境了,樂茗在卧室轉了一圈,沒找到錄取通知書,反而發現了一堆木質碎屑。
不用說,那都是“她”幹的。樂茗掩着口鼻,一臉嫌惡,她現在想揍人——她從小就對木屑過敏啊。
算了,今晚還是在沙發上睡好了。
她往後退了幾步,剛想出去,就看到旁邊立着的桌子上面,擺着幾根細長的小木棍。
不對,說是木棍不太準确,因為它根本就不是圓的。為了避免沾到碎屑,樂茗只是往前探了探身,看完之後,她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是抽簽用的。
這都什麽年頭了,還有人信這個?真是服了。
樂茗輕嗤一聲,心下終于明了幾分——
這東西,不會是……那貨做的吧?
她穿上拖鞋,繞着碎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把那些個簽子重新整理好,緊接着掀開窗簾,推開窗戶把它們全都扔了下去。
樂茗這一系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完全是一氣呵成,一點兒都不帶停頓的。待她做完這些之後,才滿意地拍了拍手,離開了窗邊。
她只不過才扔掉一些封建迷信的東西而已,挺爽的沒錯,但過了幾秒之後,心底反而有些空虛了——
诶,真想改名,怎麽就跟自己讨厭的人重名了呢?最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竟然還敢觊觎她的軟軟。
如果不是她對軟軟的那點兒小心思表露得那麽明顯,自己也不會那麽讨厭她。那貨連做夢都是和軟軟接吻的畫面,簡直過分至極!
樂茗吸了兩下鼻尖,整張臉都有些紅了。
不用說,全是因為地上那一片木屑。
她眉頭皺成一團,臉色也十分不好看——
樂茗直接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唇角緊緊抿着,長按電源鍵,手機屏幕倏然滅了下來。
她把手機鎖進了小鐵匣,鑰匙則藏在了一個還算隐秘的地方。
自己現在想出來一次都困難得很,就更不用提能和軟軟說上話這種事了。
她盯着精致的鐵匣有些出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說起來,自己都不能跟溫軟聯系,憑什麽要把機會讓給另一個人?
如果是這樣,那個人是不是太幸運了點?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卻能夠坐享其成。
自己那麽努力,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還沒拿到錄取通知書就差點消失不見了?
這對比太鮮明,她接受不了。
早在高一的時候,溫軟就跟她提過,說自己的目标是江平大學。
而樂茗拼命學習,努力考江大的動力之一就是溫軟。
只是現在的她實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真的太糟糕了。
那張屬于她的錄取通知書在哪呢?
還有兩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接下來的時間,樂茗是在客廳沙發上度過的。
第二天,樂茗起了個大早,沙發上并不舒服,她現在只覺渾身酸痛。
這會兒她們還沒吃早飯,就有個老太太在她們家客廳等着了。
這人她自然是認識的,鄰居小天的奶奶。
老太太這心裏實在焦灼得很。老頭子這會兒還在床上癱着,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熬好稀粥,用針管給他注射到胃裏之後,自己簡單吃了點飯就迫不及待地來找樂茗了。
樂茗攪拌着熱湯,夾了塊鹹菜放進嘴裏,略微一擡頭,就注意到了在旁邊站着的老太太臉色不怎麽好看。
她三下五除二就咽下了口中的饅頭,小天奶奶來她們家是有什麽事嗎?怎麽都不說話呢?
樂茗把手裏的饅頭掰下了一塊,問:“奶奶,您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