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遁二
死遁二
如同孔爵說的那樣,出了餐廳,拔出木劍的動作變得毫不費力,車前的惡鬼瞬間在劍下化作飛灰。
車子後座,可怕的嬰兒鬼影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張口咬在陸尺脖頸。
千鈞一發之際,孔爵左手甩出一柄短刀,直直插入那腦仁膨脹外露、比成人還要大一倍的頭顱,嬰兒頓時發出尖銳刺耳的啼哭嚎叫聲,登時奪走人的全部聽力,只剩回蕩在腦海的嗡嗡震動,叫人頭暈眼花。
刀刃上刻着繁複符文,迸發出淡藍色光芒,嬰兒鬼魂卻并未消散。就在此時,一只修長的手從後面伸了過來,一把抓住刀柄将其拔出,丢了出去。
陸尺回頭,順着這只手朝它的主人看去,竟是一個身體半透明,模樣還算完好的短發女人,一條長長的染血臍帶從她的裙下伸出,連在嬰兒的肚臍。紅色的藤蔓爬滿薔薇,纏繞在臍帶之上,作為因果藤的一部分,将嬰兒和女人連在一起。
只是,嬰兒身上的因果藤已經變得漆黑,雖然只有寥寥數根,頭頂也開出了黑色的惡花,女人身上的因果藤卻并未完全壞死,呈現着墨綠色,腐壞最嚴重的幾根仍是與嬰兒相連的。
見到嬰兒受傷痛苦,女人也趴在車身上嘤嘤哭了起來,随着她的陣陣哭泣,嬰兒頭顱上的傷口竟逐漸愈合。
孔爵曾經說過,之前的惡鬼是徹底沒救、可以不必顧慮直接斬殺的典型,換句話來說,就是也存在着仍然可以救,并未完全化作惡鬼的鬼。
那麽……眼前的這對母子,算是哪種?很顯然,嬰兒和女人現在是二位一體的,卻是一個尚且沒有出手害人,另一個卻爛得厲害。
要斬斷臍帶嗎?
不……徹底失去孩子的話,這個女人也許會突然發狂也說不定。
正在陸尺猶豫着,因沒有處理過鬼怪問題沒有出手時,孔爵手中的誅邪劍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個沒注意便脫手飛了出去,直直沖着陸尺刺去。
‘嗡’地一聲,陸尺條件反射地伸手,誅邪劍瞬時被緊緊攥在手心,不尋常的震顫也就此平息,劍身通體閃過一道白光,竟是平添了幾分外放鋒芒。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上一刻還張牙舞爪,恨不得立刻就沖上來将三人撕成碎片的幾個惡鬼,突然間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如同嬰兒般有腐黑的因果藤纏身的惡鬼,還是如那個女人般尚且有救的鬼魂,紛紛向後退去,挂在車邊匍匐着身體。
那是一種甘願示弱,包含了畏懼與祈求的姿态,而他們祈求的對象,竟是手握誅邪劍的陸尺。
孔爵幫助司機穩住了險些撞上電線杆的車子,吩咐他繼續前行,而後也露出驚奇不解的眼神,看向陸尺。
在這種情況下,一下子被這麽多雙眼睛注視着,陸尺也是摸不清狀況,只更加困惑地看向孔爵,“這是……什麽情況?”
無論如何,危機總算是解除了,自陸尺握住木劍後,就再沒出現新的鬼怪攻擊他們。
孔爵的回答并未解惑,他皺着眉,目光複雜地在陸尺與那柄木劍之間游移,“是劍靈。可這個劍靈,至少有數百年沒出現過了,它應該是在沉睡才對……陸尺,你究竟是什麽人?”
陸尺無法回答他,而那些鬼魂雖然安靜下來,卻沒有就此退散的打算,相反,本來一路暢通的街道上,不知從何時起變得擁擠不堪,車子像是開進了什麽繁華的步行街一般,到處都是伫立原地的行人,只留下一條狹窄的車道讓他們能夠勉強通行。
可這城市裏,從未有過這樣安靜的步行街,沒有人交談說話,也沒有玩手機的人,街道兩旁也不見哪怕一個店鋪亮起燈光,更沒有購物的行人。
就像是一場無聲的聚會,等在這裏的人……或者說,鬼魂,只是為了直直看着他們來了又走。每個人都齊刷刷将臉轉向這輛車,腦袋随着跑車的行駛而緩緩轉動。
孔爵卻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可沒聽說過今夜會有百鬼夜行!
若剛才不是陸尺喚出了誅邪劍劍靈,這些成群的野鬼……難道要像剛才那樣圍攻他們不成?
這樣的規模,已經不是哪個道行頗深的驅邪師以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了,若是一群驅邪師,也完全沒有理由做出這樣的事,絕對會驚動各大家族的。
“等等,陸尺!”見陸尺正試探着想要使用那柄木劍,孔爵急忙出聲阻止,扶着車座椅跨到了後座,試圖抓住陸尺的右手,卻被一道白光彈開,手背上多了一道燙傷般的紅痕,“嘶……你先別輕舉妄動,現在劍靈出現了,駕馭不好的話可能會有反效果!”
車子在人群中開不了太快,擠滿人群的街道也仿佛沒了盡頭,怎麽也開不出去。
“好。”
雖然不理解所謂的反效果會是什麽意思,陸尺還是答應了下,劍尖朝下垂落下去。
街上會突然出現這麽多鬼,倒是在陸尺猜想的幾種可能性之中,位面融合,原本沒有鬼怪的世界也開始出現鬼怪,曾經那些死亡之後本該徹底消亡的靈魂,突然間集體化鬼,也是說得過去的。
若真是放任不管,的确有可能最終發展成滅世之災。
既然這樣……
“孔爵,借我手機用一下。”
另一邊孔爵正做着中型術法的準備,在包裏翻來找去,決定先脫身再說,卻聽陸尺忽然提出了這個奇怪的請求,疑惑地将自己的手機摸了一個遞過去,“沒有密碼,直接用吧。”
“好。”陸尺接了過來,直接摁在通話鍵上,撥打出去,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問一下,殺鬼算違反規則嗎。”
“陸先生!你終于回心轉意決定接受這個臨時任務了嗎?”
“不。”
“……好吧,那些不在生靈範圍之內,不算的。”
不到一分鐘的通話就這樣挂斷了,連通話記錄都未留下,陸尺還回手機,在行駛中的車裏站起身。
右手是那柄散發着淡淡白光的木劍,左手則在虛空中虛抓了一把,一柄通體漆黑的短柄鐮刀出現在手中。
也是在這時,孔爵看到了很淡的紫色霧氣從眼前飄過,聞起來像是香煙的煙味,氣味正是從象征了殺念的因果藤花朵裏源源不斷冒出的,而那朵花的主人,正是陸尺。
他回頭看去,正好瞧見陸尺将透明的水果硬糖扔進嘴裏,咔嚓咬碎的一幕。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裏,孔爵的腦海裏之中,卻忽然閃過了那個掉落在被劫持會所的彩色糖紙。
思緒尚未回攏的一瞬間,陸尺的身形一閃,沖了出去。
擁擠一片的鬼魂之中,有超過半數都是渾身被腐黑的因果藤纏身的惡鬼,即便是伫立不動的狀态下也散發着惡臭,在惡果與惡花的圍攏下幾乎難以看清原本模樣,只露出一張張扭曲如同怪物的臉。
一道影子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竄過,呈之字形滑過每一只惡鬼身側,轉瞬過後,惡鬼的身影紛紛爆裂開巨大傷口,而後化作飛灰散去。
動作之快,完全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就算車子開得并不快,也有五六十邁的速度。在這樣的前提下,不斷獵殺惡鬼的身影也絲毫不必車速慢,跑車開到了哪裏,陸尺便殺到哪裏。
目睹一切的孔爵險些忘了動作,他已經從包裏找到了想要的東西,見陸尺絲毫不怠慢,也為自己的槍換上了新的子彈,經過改造的驅邪槍無需太過頻繁的更換彈匣,連連射出數十發散着淡藍光芒的子彈,一一擊中那些被陸尺篩選下來的其它鬼魂。
無需言語,兩人默契地合作着,不過十分鐘的功夫,擠滿街道的鬼魂們便逐漸看不到了,就連後座附近的那對母子,也被孔爵暫時封印了收入某個容器之中。随着車身輕微的一晃,完成任務的陸尺落在了車身之上,坐回後座。
他收了鐮刀,木劍也重新入鞘,将孔爵借他的眼鏡原封不動還了回去,平靜問道,“現在安全了嗎?”
瞧見孔爵手裏的槍還跟打火機似的,在槍口處冒着若有若無的藍光,還輕笑了一聲。
“已經沒事了,多虧有你在才解決得這麽快。”孔爵恍然回神,處理并收好了槍,身上的緊繃感尚未徹底緩解,“剛才我用的是能夠讓他們‘沉睡’一陣子的子彈,用來脫身還是很方便的。”
“怪不得。”
孔爵對于陸尺的實力又刷新了一層認識,正色地握住了他的手,“陸尺,我之前說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同伴,是真心的。”
陸尺沒說話,扭頭看向前座手手腳腳都抖個不停卻仍然堅強地開着車的代駕司機。不得不說,有職業道德的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都吓成這樣了,牙齒打着顫還能把車開穩。
孔爵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想起了還有個普通人在,立馬戲精附體,作出了哈哈大笑的模樣,甚至還捧着肚子笑到話都說不利索了,越過座椅來到了副駕座上,拍着司機的肩膀連聲安慰,搬出了那套‘一切都是假的其實你看角落的攝像機其實這是我閑得無聊拍鬧鬼視頻吓唬你玩兒’的說辭。
就在陸尺擔心着,司機真的信了這說辭以後會不會氣到停車走人,大罵一場什麽的,就看到孔爵從包裏掏出一大把整整齊齊的鈔票來,直接作為配合他們拍惡搞視頻的小費,強行塞到了司機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