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嘉和公主可是有心儀之人?”

沈棠身子一頓,擡眸看向焉煦:“焉二公子何有此問?”

焉煦輕笑一聲道:“焉煦自問詩文可讀一二,卻絕稱不上最佳,不說旁人,就容世子便是焉煦力所不能及的,可焉煦不解公主為何選了焉煦。”

“再者,公主雖當衆選中了焉煦的詩文,如今卻說無成婚之意,若說公主是對焉煦樣貌不滿意卻又不大可能,畢竟這長安城能越過焉煦的人并不多,所以想來想去公主應是有心儀之人卻又不能擇之,是以随意挑了焉煦的詩文搪塞吧。”

容世子

沈棠低眸眉眼一彎,阿莀的容貌才情自不是旁人能及,不過想到那句長安城能越過他的人并不多,沈棠還是忍不住輕笑:

“焉二公子倒不謙虛。”

焉煦反問:“公主不這麽認為嗎?”

沈棠揚眉:“長安城公子我見得不多,并不知焉二公子比起他人如何。”

若旁人如此,只會叫人覺得自持甚高,可偏偏焉煦做來,竟讓人興不起絲毫反感,反而添了幾分趣味。

焉煦不解:“公主搬遷那日,長安城但凡叫的出姓名的公子可都去了。”

言下之意是公主還覺得見得不多?

沈棠輕咳一聲:“當日賓客衆多,事物繁忙,并未一一入眼。”

這話也沒幾分可信度,賓客自有下頭的人招呼,她這個公主當日最忙的可不就是相看驸馬麽?

不過焉煦倒也沒再繼續追問,而是看向不遠處的游船轉了話題:“今日倒是有緣,竟與容世子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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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一驚,剛剛端起的茶盞随着她的動作微微傾斜,有幾縷茶水順着她的指尖緩緩滑落,她卻渾然不覺,只順着焉煦的目光望去。

卻見那無比熟悉的游船上,堪堪立了兩人。

直到手中茶盞被拿走,沈棠才回了神。

茶盞被焉煦放至一旁,又拿了錦帕替她輕輕擦去了茶漬:“公主可有燙到?”

沈棠忙抽回手:“我自己來。”

然眼神卻控制不住的不斷瞟向那游船之上。

焉煦輕輕一笑:“那位是鐘國公府三小姐,聽聞兩府有交好之意。”

此情此景的交好之意。

不外乎是婚姻二字了。

被人窺見心事,沈棠也未惱:“聽聞容世子今年下場,還有兩日便要開考,如今倒有心思花前月下。”

焉煦聽着這明顯有些賭氣的話,眸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容世子驚世之才,自能一舉得魁。”

沈棠沒再接話,心裏已堵得發慌,雖然早已做了決定,可瞧着他與旁人如此,仍覺心痛難忍。

沈棠也清楚,既然決定這一世不再有糾葛,便不應該為此惱怒嫉妒,可那是她愛了一輩子的人,她又如何能輕言放下。

這一切,都還需要時間。

“公主可是倦了?”

焉煦見沈棠沒了游湖的心思,便出言道。

沈棠确實不願再呆下去,看着他與別人相攜而立,還不如捅她一刀子來的痛快。

“嗯,回府吧。”

下船時,焉煦回頭看了眼容莀的船,正好瞧見容莀彎腰作揖似在拒絕什麽,焉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因焉煦并未有馬車随行,是以沈棠先是将焉煦送回了焉府才回的公主府,只剛一回府,晏輕便來報:“仁儀候有動靜了。”

沈棠眉頭一凝:“說!”

“仁儀候的人在跟蹤一個女子,準備明晚動手。”

“那女子是何身份?”

晏輕:“無父無母,寄身于舅舅家,且那家人很是貧窮。”

沈棠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可知那女子所居之地?”

晏輕:“知曉。”

沈棠輕輕恩了聲,便讓晏輕退下了,她的心裏已有了對策。

原本還準備徐徐圖之,可今日瞧着阿莀與旁人立在一處,她便覺怒氣橫生,這仁儀候便是剛好撞在了她的刀口上,徐徐圖之哪有一擊制勝來的痛快!

第二日一大早,沈棠便進宮陪了皇後娘娘,恰陛下也在,她又多留了一會兒,這是她得知自己身世後第一次與帝後二人共處一室。

對皇後娘娘,沈棠心裏是有些怨的,為了權勢将她舍棄讓她一人飄零十二載,而對于皇帝,她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單于她而言,皇帝已是極好,可想到宋氏三百口人命,沈棠卻又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說起來,這一切的源頭便是皇帝恩将仇報屠宋氏三百口人,若沒有這樁深仇大恨,宋氏一族仍行走于世間救死扶傷,李昭也不會為了複仇憑一己之力颠覆李氏江山。

沈棠心裏揣着事,自然也就沒有多留,說聽聞郊外竹溪村有一片花海開的甚好,今兒要去瞧瞧。

帝後二人自是笑着放她離開。

出了宮坐在公主府的馬車上,沈棠唇角才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算來算去,今兒她便是要将自己置在棋盤之上了。

沈棠帶的人不多,只讓東衣晏輕随行。

一是因為前世南衣北衣是毀于仁儀候之手,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将她們帶着,二是此番謀劃,人帶的多了反而不好行事。

竹溪村确有一片極大的花海,各種叫不出名的花兒開的格外嬌豔,沈棠立在其中,想起阿莀為她種下的滿院大麗花。

鼻尖傳來陣陣清香,沈棠閉上眼享受其中,其實,她這一世要求的并不多,唯願能保護她愛的人。

可她也明白,想要護好自己的羽翼,首先便得先護好自己,她看似榮寵加身,其實無半點實權,所以她眼下要做的便是親自入局,手握實權。

若她是帝女,自不必如此費心籌謀,可她如今不是,然也知曉她的身份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恢複,因她沒有證據。

雖然她也能沖皇帝面前吐露實情,即使沒有證據,皇帝必然也會起了疑心着手調查,可最後不外乎兩種結果,一,仍是查不到半點證據,二,查清屬實,偷換龍嗣株連九族,連皇後娘娘也不例外。

她雖對他們不夠情深,可卻無論如何也不會絕情到看着皇後與沈府喪命。

那畢竟,是她的母親。

所以這件事,她得徐徐圖之。

然并不妨礙她入這朝局。

天色逐漸暗淡,沈棠才與晏輕東衣說了她的計劃,二人驚的跪倒在地誓死不從。

然沈棠決定的事誰又勸得了,她生來就倔,當然也有倔強的資本,勸說不成晏輕東衣最後只得聽令。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沈棠以馬車壞了為由,讓晏輕敲開了一家農戶的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生的憨厚樸實,見對方華衣加身氣度不凡便知來歷不凡,遂客氣萬分,聽聞是因着随行馬車壞了,想要借宿一晚,男子爽快的同意了。

回想着家裏只有自己那外甥女的房間尚且幹淨一些,遂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沈棠是否可以與家裏姑娘擠一晚。

沈棠皺了皺眉沒作聲,家中的婦人連忙擰了下男子道:“讓沅沅同我睡一個屋,你去柴房湊合一晚。”

而後又給沈棠換了洗的發白被褥,雖然破爛,但好在幹淨。

東衣随手掏了一把碎銀子遞給那婦人,吓得那婦人連連擺手說受不起,後頭還是架不住東衣強行塞給她,那婦人感激不盡,又忙活着燒了幹淨的熱水來。

沈棠瞧着這戶人家性子和善,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心裏倒也好受了幾分。

安頓好後,晏輕便朝這戶人家告辭,說是連夜回府架馬車過來接小姐,千叮咛萬囑咐定要護好他家小姐。

夫婦二人一聽,便曉得這怕是哪戶尊貴的小姐,當下也不敢馬虎,中年男子更是強打着精神,時刻注意那屋子裏的動靜。

東衣則是與家裏的另一個姑娘擠了一晚。

到了夜深時,外頭有了動靜。

兩個黑衣人悄然出現在這戶農家外頭。

晏輕在房頂遠遠的看着,眼神如淬了刀子般冰冷。

一切發生的極快,等那中年男子發現不對勁時,黑衣人已從屋子裏一躍而出,手上連着被子裹走了一人。

中年男子吓得不輕,當下從柴房提了斧頭沖出去,可對方顯然是會武藝的,哪裏能是他能追上的。

家裏其他人皆被男子的呼喊驚醒了,東衣急急忙忙穿了衣裳出去:“出了何事。”

卻見那男子一臉灰敗之色語氣急切:“姑娘您趕緊去小姐的屋子裏瞧瞧,我剛剛看見兩個黑衣人從裏面出來。”

東衣聞言吓得連腳步都亂了,差點兒一個踉跄,果然,屋裏早已沒了沈棠的身影,東衣當場便跌倒在地盯着後來的婦人:“我家小姐不見了。”

一家人聞言都吓得不輕,家裏兩個姑娘也都穿戴整齊出了門。

東衣被她們扶起來,那男子卻已經出門吆喝周圍的鄰居,說是家裏進了賊人。

可一幫大男人沿着周圍找了許久也沒有半點動靜,東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啊。”

婦人趕緊搖頭:“怎麽可能,我家男人老實得很,不可能得罪什麽人。”

唯其中一個姑娘卻突然噤聲,面色怪異,東衣早已注意到她,見她如此神态連忙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這姑娘正是給沈棠讓出房間的何沅沅,自小沒了親生父母,在舅舅家養大。

她咬咬唇猶豫了半晌才道:“前幾日,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不過每次回頭卻又沒看到人,是以便想應是錯覺,會不會……”

男子姓劉,一聽何沅沅如此說當下就急了:“你怎麽不早與我們說!”

何沅沅眼角挂着淚:“我以為是自己太過謹慎了……”

何沅沅生的美貌,這一掉眼淚更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幾分,東衣垂下眼,難怪不得,仁儀候會盯上她!

東衣無視幾人的争執,輕飄飄道了句:“你們可知我家小姐是何身份。”

幾人一聽當即住了嘴,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家小姐乃嘉和公主。”

男子一驚,當即吓得雙腿發軟,那婦人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嘉和公主!

嘉和公子在他們家裏被歹人劫走,這還了得!

要是人有個好歹,他們性命休矣!

何沅沅與另一個姑娘劉檀更是吓得眼淚不斷往下掉。

何沅沅盯着東衣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要是這些人真的是沖着她來的,卻因此連累了嘉和公主,她萬死難贖其罪!

“何姑娘,你仔細回想,近日可有遇到過什麽反常的事。”東衣強自鎮定,死死的盯着何沅沅。

“但凡有一絲不對勁,都需細細說來,否則公主有個萬一,誰都活不了!”

何沅沅吓得跌倒在地,捂着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此時驚吓過度,腦子裏一片混亂怎麽想都沒有半點頭緒,邊哭邊道:“沒…沒有啊。”

東衣語氣越發嚴厲:“你可得好好想,找到線索或許還能救下公主,否則都得死!”

劉檀心疼的蹲下身抱住何沅沅,有些不滿:“誰能肯定賊人就是沅姐姐引來的。”

東衣瞪向劉檀:“據劉叔剛才的說法,那賊人直接沖着何沅沅的房間而去,顯然是早有預謀,卻偏偏碰上今日公主歇在她的房間,若是明知實情卻隐而不報導致公主有個好歹,那是要株連九族的!”

劉檀被吓得不敢再吭聲,一時間院子裏一片沉寂,突然何沅沅猛地擡起頭:“我想起來了!”

東衣:“說!”

何沅沅語氣急切的如實講來:“大…大約七日前,我随舅母去趕集,路上遇到了一位…貴人,我無意轉頭時,發現他正掀開簾子盯着我,那眼神…極其可怕,後…後來,我每每出門回來,便總覺得有人跟蹤我。”

“只有這件事有些奇怪,其餘的都與平常無二。”

東衣眸子一沉:“可有看清是什麽樣的馬車,有什麽特征?”

何沅沅聞言有些羞愧的道:“那馬車極其貴重,我瞧見了馬車外挂了一張牌子,可…可是,我只認得一個仁字。”

東衣唇角幾不可見的一勾,一個仁字便已足夠!

恰在此時,外頭想起馬車的聲音,晏輕推門而進,瞧着院中火把通明當即沉了臉:“出了何事!”

東衣跌跌撞撞的撲向晏輕:“快!快去救公主,公主被人劫走了!”

晏輕一驚,扶起東衣:“你說什麽?”

東衣哭紅了眼:“在長安城勳貴裏,與仁這一字有關的府邸去搜,快!。”

晏輕卻皺了眉:“長安城勳貴裏,與仁字有關的只有仁儀候府!”

東衣一愣,頓時急了:“那你還不快去!”

“我這就進宮禀報陛下娘娘,你去救公主。”

晏輕點頭,随即飛身而去,東衣回頭瞧着幾人,思索了半晌道:“還勞煩劉叔與何姑娘同我走一趟。”

兩人哪敢拒絕,當即就同東衣上了晏輕上了馬車,所幸晏輕來時帶了一個會趕車的侍衛,幾人一路疾馳往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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