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這還是謝今平生第一次遇到被人拉黑的情況。

在提示消息跳出來的瞬間,謝今愣了一下,緊接着油然而生的屈辱感瞬間蔓延上升,很快便浸染了所有思緒。

……憑什麽?

祝燈憑什麽拉黑他?

他之前那麽糾纏,那麽令人厭惡,那麽惡劣,今天還不經同意就擅自……吻了自己。

謝今站在原地,無邊的惱恨和不忿讓他的面上都透出幾分壓不住的怒意和羞臊。

他下意識翻開通訊錄,想直接撥電話去問祝燈憑什麽拉黑他。

然而找了一圈,沒找到祝燈的聯系方式。

他從沒有留過祝燈的電話。

甚至在前一秒之前,謝今根本不認為自己有朝一日會有主動給祝燈打電話的一天。

可是現在當他想要開口問究竟為什麽的時候,卻聯系不上那人。

不,不應該這樣想。

祝燈那種人……本身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不應該為那種圈子裏的混賬浪費絲毫精力。

祝燈不配。

謝今狠狠閉了閉眼,用比賽時調整呼吸的方式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他重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在确認裏面那人終于恢複的和平時別無二致後,終于推開門,出了洗手間。

只是酒吧外嘈雜的氛圍讓謝今原本就不怎麽爽的情緒變得更加糟糕。

他已經不想回卡座去,但又顧忌今天到底是Huk全隊的歡迎會……

想了片刻,謝今給柯念夏發了條信息:“有些頭疼,停車場等你們。”

消息發出。

謝今徹底沒了在酒吧多呆一秒的心情,他繞開混在酒池裏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沒從酒吧內部的電梯下樓。

他推開安全通道,隔音門重重合上的剎那,所有妖魔鬼怪似的噪音終于被隔絕開來。

謝今只覺得頭痛欲裂。

他深吸了口氣,正要沿着安全通道的樓梯下樓,卻聽樓梯拐角處有人在打電話。

是江雨聞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消防通道裏過于安靜的原因,謝今覺得現在江雨聞說話的聲音和平時在隊裏說話時截然不同。

更溫柔,帶着幾分哄,又似乎夾雜了幾分郁望的味道。

謝今聽到江雨聞開口,像是有些無奈,又帶着笑意:“蛋糕和面都送到了,還要我給你送什麽?”

電話另一邊不知說了什麽。

江雨聞道:“陪稅可以,其他不用了。別浪,你身體吃得消麽?”

大抵是電話對面說了些什麽特殊意味的葷話,江雨聞搖了搖頭:“聽話,我跟他們說一聲,現在就回來。”

是女朋友嗎?

謝今從沒有聽江雨聞說過他談了女朋友,但現在兩人的對話卻顯然格外暧昧。

電話那邊約莫是個小麻煩精,還念叨了些什麽,仍然沒挂電話。

江雨聞便有耐心的低聲又說了幾句,最後笑了笑:“好了,夜裏冷,自己多穿兩件衣服。要是着涼感冒,尤果肯定要笑話你。”

尤果知道江雨聞談了女朋友?

下一秒。

江雨聞道:“看到了,你那條評論沒把他氣暈,這下高興了?”

謝今一怔。

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江雨聞已經挂斷電話,轉身上樓。

兩兩相視。

江雨聞也愣了一下:“crazy,怎麽在這裏?”

謝今極力想阻止自己的思緒,卻發現偏偏告訴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大腦就格外跳脫的要去探究答案。

謝今将想脫口而出的話壓了回去:“太吵了,下樓呆會兒……隊長呢?”

“是有些,一起吧。”

江雨聞似乎并不在意謝今眼底的欲言又止,他晃了晃手中的車鑰匙,“下去之後我有點事要先回去,你等果子和經理他們下來再走?”

謝今嗯了聲。

兩人并肩下樓。

在江雨聞開門上車的時候,謝今終歸還是沒忍住:“隊長是戀愛了嗎?”

“啊?”

江雨聞反應了片刻,明白了謝今的意思,“聽到了?”

謝今:“……祝燈?”

江雨聞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想了想:“不算戀愛。”

謝今卻聽出了這句話裏轉折的含義,他沉下語氣:“隊長,你以前不是很煩他嗎?而且他那麽多次都麻煩你,你最不應該……”

“crazy,你或許永遠不會用到這個成語,叫做——逢場作戲。”

江雨聞道,“兩個多小時前岑董,易深資本那個岑董的管家給我來了通電話,說是給祝燈準備的房子還沒收拾出來,這兩周為了方便上學,要暫時搬回Huk住。”

江雨聞輕輕嘆了口氣,“祝燈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了解,與其讓他任意發揮,凡事胡來,不如事事順了他的意。說不定興致過了,興趣也不在了。”

謝今:“……所以隊長你其實并不喜歡他?只是想等他煩了,自己離開Huk?”

江雨聞坐進車裏:“你說呢?”

謝今沉默片刻,看向江雨聞的視線頓時宛如在看舍身取義的英雄,他猶豫了幾秒:“要不我和隊長你一起回去,你一個人能行麽?”

“不用。”

江雨聞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樂意見他,平時他上學應該也碰不到面,就先這樣吧。”

寶藍色的寶馬跑車駛出停車場。

謝今回身向自己的車走去,剛走到車旁,便見柯念夏的身影從停車場入口遙遙跑了過來。

應該是跑得很急,柯念夏停下的時候語氣帶了些喘,說話時卻依然溫柔:“阿今,是不是上面太吵了?你好像一直不太喜歡這種嘈雜的場合。”

謝今有幾分愧疚:“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學長,今天是你的回歸宴,我這麽早失陪,實在抱歉。”

“有什麽好抱歉的?”

柯念夏笑道,“時候不早了,其他隊員也累了,果子剛剛還跟我說叫上你回別墅。我叫了代駕,等他們下來我們就回去。”

謝今左側的太陽穴依舊痛得厲害,他擡手輕輕揉了揉:“好。”

柯念夏看到謝今的動作,猶豫片刻:“阿今……你今天好像從看到祝燈以後心情就不太好,他這麽惹你煩嗎?”

祝燈。

不知為什麽,一提到這個名字,剛壓下去的火像是要重新灼燒起來。

謝今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學長。他影響不了我。以後不要提起他了。”

柯念夏眼底晦暗不明,停了片刻:“好。”

*

不知是那名跑腿的能力實在拔群,還是兩萬塊的面子太大。

總之,等生日蛋糕搬來祝燈面前時——他是非常震驚的。

不知道是不是制作蛋糕的店裏把他想象成了百歲老人,除了原本俗套的祝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外,還另加了一句“光宗耀祖,兒孫滿堂”。

祝燈:“……”

偏偏跑腿小哥覺得此句甚妥:“老板你看是不是對仗工整,非常押韻?”

“雀食,雀食。”

祝燈深以為然,點頭稱贊,“如果能換成妻妾成群,左擁右抱就更好了。”

跑腿小哥:“?”

跑腿小哥:“啊?”

祝燈:“開玩笑的,來,掃一掃收款。”

轉好了錢。

跑腿小哥一站式服務:“老板,收蛋糕的老人在哪兒?我直接給人端過去吧,這就快十二點了,蛋糕帶個架子還怪重的。”

祝燈:“……”

祝燈十分感謝:“不用了,謝謝。老人家還能走得動,一會兒自己會出來的。”

跑腿小哥:“真不用?那老板再見。”

祝燈揮揮手:“不再見。”

随後而來的拉面外送員相對而言終于沉穩平靜許多,至少沒有再賦予祝燈意料之外的驚吓。

只不過拉面因為外送的緣故有些涼,應該得重新熱一熱才能吃。

距離這幅身體滿十八歲還有不到十分鐘。

祝燈将三層蛋糕拆開,然後和蛋糕最上層的奶油老壽星來了張自拍。

他并不熱愛發朋友圈公布關于自己的任何事,因此只是将照片往圖庫裏一寸。

房間門被敲響。

祝燈打開門,看了眼面前的人,順便又瞧了瞧手機上的視線:“江隊長,你真的好準時。愛你。”

江雨聞身上還帶着秋露涼簌簌的氣息,随着他進屋帶來的寒意,成功讓祝燈咳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深知祝燈身體情況的江雨聞只得脫了外套丢在門外,又任勞任怨的去露臺上關了窗戶,摸了摸內裏襯衫确定溫度不錯後才走到祝燈身邊:“這麽大風還開着窗戶吹,不要命了嗎?”

祝燈懶洋洋的倚在屋內的沙發上,乖巧擡頭:“所以我趕緊叫你回來了呀,雨聞哥哥,我吹感冒了你會不管我嗎?”

江雨聞:“……”

江雨聞下意識伸出手試了試祝燈額頭的溫度,在已經探完溫度後的剎那,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一套動作。

而習慣往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幸微眯着眼睛的祝燈并沒有發現這一切,他只顧着他的大蛋糕,順便頤指氣使的盤腿坐好,毫不客氣的開口:“江隊長,現在可以為你的祝燈寶貝戴上生日皇冠了。”

江雨聞:“……”

江雨聞忍俊不禁,從蛋糕旁的一堆精美用具裏找出小皇冠,仔細折了折,給祝燈端端正正的戴在了腦袋上。

時間正巧走到零點。

江雨聞在祝燈身邊坐下:“寶貝生日快樂,要點幾根蠟燭呢?”

祝燈伸出九根手指:“我要活到九十九,點九根。”

江雨聞便真的給祝燈點燃了九根蠟燭:“許個願吧。”

房間內遙控熄了燈。

盈盈的暖黃色燭光灑在祝燈過分明豔的面容上。

沒有了平時睜着眼睛耍賴時的那種狡黠狂妄,此刻的祝燈顯得軟弱又乖順。

那雙像是含着水的眼睛重新睜開來。

祝燈指手畫腳的使喚江雨聞:“我想吃老壽星那塊奶油,還有第三層的第六個桃子。”

江雨聞只得在這難伺候的小壽星的遙控下去操作老壽星。

三層大蛋糕上的老壽星和壽桃都很難取下來,江雨聞操作蛋糕的技術也相當不成熟。

于是只操作到一半,小壽星就沒了耐心,伸出手指抹了一塊奶油,下樓準備去取自己的長壽面。

江雨聞錯不開手,祝燈就率先自己溜了出去。

然而才走下樓梯,就聽到大門處門鎖從外打開的聲音。

祝燈絲毫沒有好奇心,徑自朝着自己放在廚房的面走過去。

走到一半。

站在大門口的尤果高聲喊他:“你不是滾了嗎?怎麽,有錢人又不要你了?拖着尾巴回來了?”

祝燈從廚房裏幽幽探頭,盯着尤果從上到下打量半晌,最後目光在某一處定住:“牛牛小……”

尤果:“!!!”

尤果:“你閉嘴!”

祝燈沒有興致在生日的時候和這些晦氣人群吵架,認認真真的端了自己熱好的面,準備上樓。

走到樓梯邊,卻發現另一個人也要上樓。

于是秉承中華民族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

祝燈道:“我先上。”

謝今:“……”

謝今果然沒有任何美德,不僅不讓,還耽誤時間:“你生日?隊長也在上面麽?”

祝燈點頭,禮貌問候:“能讓讓不,泡軟了不好吃了。”

謝今:“……”

謝今讓了路,然後跟在祝燈身後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

失去了謝今的客廳似乎顯得更加空曠。

柯念夏不知想了些什麽,回頭對其他幾個隊員擺了擺手:“太晚了,今天算是放松日,不加訓了。大家也快回房間休息吧。”

剩下的三名主力和幾名二隊替補隊員歡呼着一擁而散,只剩柯念夏在客廳內坐了許久。

吃完了拉面,又啃了兩口江雨聞辛辛苦苦刨下來的奶油老壽星。

祝燈心滿意足的窩在沙發上,對坐在另一邊的人伸手比心:“江隊長,你真好。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愛你了。”

江雨聞已經習慣了祝燈的話,他取了熱水,又把藥拿了過來:“飯後半小時了,祝燈,吃完藥睡覺。”

祝燈睡眼迷蒙的抱住江雨聞的手:“今天過生日,能不吃藥嗎?”

江雨聞:“不能。”

祝燈長嘆一聲,随口就來:“唉,吃就吃吧,誰讓我這麽喜歡你。我去廚房放個碗,馬上就回來。”

江雨聞一眼看透了祝燈的套路:“好,那我在房間裏等你回來吃藥。”

祝燈:“……?”

走到房間外的祝燈依舊沒想到還能有什麽逃避吃藥的好方法。

他将外賣的殘餘丢進垃圾桶裏,正一邊想辦法一邊扶着樓梯上樓,卻聽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是柯念夏的聲音。

“小燈,現在方便嗎?我們聊聊。”

*

祝燈其實并不太想跟不知道是白蓮花還是綠茶的柯念夏學長聊天,但是對比吃藥,那還是寧願聊天算了。

祝燈回過頭,靠在扶欄旁邊往下望,友好開口:“柯學長好,怎麽沒去陪謝今睡覺?”

柯念夏:“……”

柯念夏被噎了幾秒,半晌才道:“小燈,你誤會了,我和阿今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

“哦,沒誤會。”

祝燈搖搖頭,“只是暫時沒成,你那麽需要借他的家世,那麽努力,他又那麽蠢,早晚會在一起的。祝你成功。”

柯念夏:“……”

當原本悉心隐藏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的揭開來,一些平時的表象就成了笑話。

柯念夏出國近四年,在他的曾經的印象中,以前的祝燈雖然也無禮,但卻遠沒有現在嚣張肆意。

兩人之間的氣氛凝滞了幾秒。

柯念夏從樓梯走了上來,聲音溫和:“小燈,從我今天見到你,你似乎一直對我有意見。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

“沒有為什麽。”

祝燈攤攤手,“我這人活得比較精致,所以對劣質綠茶過敏。”

柯念夏:“……”

走別人的路,讓別人去跳崖。

難得的尴尬從柯念夏面上一閃而過,他極快的調整了情緒,搖了搖頭:“小燈,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祝燈:“沒關系,你懂不懂不重要,謝今吃你這套就可以了。哦,對了,如果你嫌我住在這裏影響你們,歡迎給我打錢讓我搬出去。你也知道,我現在家裏破産,很窮的。”

柯念夏:“……”

太坦蕩恣肆的人往往給人以最大的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感。

柯念夏太了解謝今。

以前的柯念夏從不會覺得祝家不上臺面的小公子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現在卻突然不再這樣認為。

威脅出現,自然要除去威脅。

夜色已深。

Huk的隊員在狂歡之後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客廳的樓梯上便只剩下祝燈和柯念夏對視。

柯念夏的目光不知落在哪裏,看了片刻,擡起腳步朝祝燈走過來:“你不是也很喜歡謝今嗎?怎麽舍得離開他搬出去住。”

“我的喜歡就像我手裏的玩具,随時可以放出去,随時能收回來。”

祝燈随意刷了刷手機新收到的信息,瞥到柯念夏的動作,微微眯了眯眼,“對我來說,謝今只不過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柯念夏被祝燈的自信逗笑了:“你這麽說,會讓我覺得謝今已經愛上你了。”

祝燈偏過頭:“那你應該慶幸我及時收手不要他了,不然你從哪兒去找這麽一傻白甜呢?”

“是麽?”

柯念夏聲音很低,像是在自問自答。

他走到祝燈身邊,垂下眼,“這麽多年不見,小燈比以前要變聰明了,也更懂得吸引人了。”

祝燈的餘光将柯念夏的動作盡收眼底,笑了一下:“是的哦,柯學長,我這個人自帶魅力值光環,生來就應該被很多人熱愛。不愛我的人我都懷疑他腦子不好。”

柯念夏:“……”

他頓了頓,柔聲道:“聽snow說,今天你過十八歲的成人禮。雖然小燈你對我有誤解,但剛剛回來的路上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祝燈歪頭,便見柯念夏從手中的紙袋裏拿出了什麽東西,向他遞來。

剛要伸手去接,卻感到柯念夏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緊接着柯念夏神情一變,聲音也帶了幾分驚訝:“小燈!”

柯念夏松手,卻發現自己沒能如預計那樣實施計劃。

反而祝燈的身形在他面前一晃,兩人原本的位置便換了過來,唇邊甚至還帶着分笑意。

祝燈輕聲道:“傻孩子,這一套是我十年前玩剩下的,你好菜,給你表演下。”

下一秒。

甚至柯念夏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祝燈便整個人像是被猛力一推,重重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只半階樓梯,不高。

但或許是因為慣性的作用,帶倒了放在樓梯旁放的偌大一只釉珍瓷花瓶。

“嘩啦——”

瓷花瓶碎裂開來,鋪散在地。

而祝燈原本單薄的身體便在狼藉的一片中愈發顯得單薄。

在滾到底的瞬間。

祝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腿,不可置信的看向柯念夏,用誇張的,放聲的,逼真的,像表演舞臺劇似的嗓門大喊道:“柯學長!你不是要給我生日禮物嗎?!為什麽,為什麽要推我?!”

柯念夏驚呆了。

因為祝燈的聲音實在太大,而剛剛滾下樓梯時帶碎了花瓶,瓷器的碰撞聲在夜深人靜裏驚動了Huk的每一個人。

謝今推開房門,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一堆瓷器碎片中的祝燈。

瓷器上五彩斑斓的漆面随着碎片一齊碎裂成滿地斑駁,而祝燈就像是被尖銳殘忍的碎片囚禁于其中一般,顯出種蒼白又脆弱的不安。

他好看的臉染上驚懼,像是被偷偷掩藏于城堡之中的情郁娃娃,被蒙住雙眼,無助的坐在湖心亭種等待主人的采撷。

謝今猛地回過神來,為自己這種充滿惡意的想法所唾棄。

他幾步走過走廊,與同時從各自房間出來的其他隊員彙合,衆人一齊望見正站在樓梯口的柯念夏,紛紛一愣。

尤果似乎完全沒想到推開門會碰到這麽慘烈的一出,一時間呆了呆:“念夏哥……”

正巧這時,祝燈的房間門打開。

江雨聞從裏面出來,對上謝今的視線。

謝今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接着便見江雨聞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再繞過柯念夏,最後在一地碎瓷的祝燈身邊停下。

江雨聞彎腰,将委屈巴巴的祝燈抱了起來:“伸手環住我,瓷片割到了沒有?”

祝燈縮進江雨聞懷裏,亮亮的眼睛環視了樓上的人一整圈:“不知道,雨聞哥哥,我腳疼。”

江雨聞伸手掀開祝燈的長褲,才發現腳踝的位置的确明顯腫了起來,對比纖細的腿骨顯得很不搭調。

江雨聞嘆了口氣,朝謝今道:“我帶他去醫院,你們留在Huk吧。冬季賽馬上要開始,別耽誤訓練。”

祝燈在江雨聞懷裏不老實的左拉拉右拽拽,騷擾的江隊長絲毫無法在原地多留片刻,抱着人便出了別墅大門。

剩餘留在樓梯上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哪怕遲鈍如尤果,也感受到了此時氣氛的不同尋常,半天沒有開口。

柯念夏沉默了許久,放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直至五指掐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才輕聲道:“我……”

只說了一個字,便聲不成調。

隊裏上單的wind最先站了出來:“念夏哥,你別多想。祝燈他是什麽人我們都清楚,你肯定不會推他的。”

“對對,就是。”

尤果趕忙點了點頭,“他一天不搞點事心裏就不痛快,念夏哥你別理他。”

柯念夏這才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向謝今:“小今,你相信我嗎?”

謝今點頭。

柯念夏這才像是松了口氣般,他緩緩道:“我剛才在樓梯這裏碰到小燈,本來要把生日禮物給他,但是他強行拽住我的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已經摔下去了。”

“不行……我不放心。”

柯念夏頓了頓,艱澀的擠出一個笑來,“我還是先去趟醫院看看,怎麽也要給小燈道個歉。你們先先回屋吧。”

謝今:“不用。”

柯念夏一愣。

謝今道:“你們休息吧,我去看看。”

柯念夏皺眉:“阿今,你是打野,你的狀态帶動全隊的狀态。還是我過去吧。”

謝今卻搖了搖頭,兀自回屋取了外套。

祝燈房間的門大敞着。

拿了衣服的謝今重新回到走廊,視線無意間一撇,看到了祝燈房間內蛋糕架上那個偌大的三層生日蛋糕。

蛋糕還沒分完,過生日的主人卻先進了醫院。

大概是注意到謝今的目光,尤果也跟着一并看了過來,在瞧見那生日蛋糕時,也怔了怔。

尤果道:“……要不,crazy你給他帶一塊去醫院吧,明天是不是就不新鮮了。”

尤果:“算了,我去廚房給你拿個打包盒來。”

哪怕是剛切下來的蛋糕,餅胚柔軟,奶油細膩,但裝進餐盒裏依舊沒了好看的外形。

謝今拎了盒子下樓,正待出門,柯念夏叫住了他。

柯念夏:“真的不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謝今朝柯念夏笑了下:“沒事,學長,我沒喝酒,開車過去很方便。”

柯念夏忍下了沒說出的話:“好,那我等你回來。”

*

醫院裏的急診科燈火通明。

謝今提着那蛋糕盒在嘈雜的人群中找了一圈,直到許多人都朝他投來奇怪的眼神,也依舊沒找到祝燈和江雨聞。

謝今只得彎下腰,放下面子去問忙碌的急診護士。

護士一聽名字就立即指了指住院部:“常客了!看來你跟他不熟,他一般要麽進搶救室要麽直接進住院部,不用來急診臺找。”

謝今:“……謝謝。”

省總院的住院部距離急診中心還有一段距離,謝今走了一段,才走進住院部所在的院區。

導診臺的護士還在工作。

謝今走過去:“你好,我想問一下有一個叫祝燈的病人,他的床號。”

兩名小護士從電腦屏幕前擡頭,大概沒想到午夜還有如此大帥哥來探病,愣了一下後,其中一名小護士小小驚呼了聲:“你是……Huk的crazy嗎?”

謝今沒想到這麽晚戴了口罩還會被認出來,只得點了點頭:“你好。能幫我查一下祝燈的床號嗎?”

“好……好的。”

小護士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又帶着幾分害怕的禮貌道,“需要您登記一下身份信息。可……可以嗎?我們會保密的。”

謝今低頭,看到那本來訪記錄的确上面準确寫了各項要求,于是配合的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信息寫了上去:“這樣可以嗎?”

“可以了可以了!謝謝!”

小護士将本子收回去,“祝燈原本在這一層的603房2床,但剛剛一位岑先生幫他辦了轉病房,搬到了頂樓幹部套房裏,是……19棟1號。”

岑連深來了?

謝今點點頭:“謝謝。”

小護士卻在謝今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喊住了他:“那個……crazy,我和姐妹們都很喜歡Huk還有你。我們知道你不喜歡和人合照,那能……要個你的簽名嗎?”

謝今停下腳步轉身:“可以,簽在哪兒?”

小護士飛快的從包裏拿出一個Huk周年時的紀念冊,大概平時是做手賬本的,零零碎碎有些摘抄:“這裏可以嗎?這一頁。”

謝今便接過筆簽下了crazy:“謝謝喜歡。”

小護士激動的眼睛都有些泛紅,她揉了揉眼睛:“其實一直都有傳聞說你是謝氏的大少爺……打游戲就是随便玩玩,早晚會回去繼承家業。”

謝今看了她一眼。

小護士道:“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crazy,你會帶着Huk捧起冠軍的,對嗎?”

謝今:“嗯。”

謝今将紀念冊遞給她:“我會的。”

*

幹部療養套房和普通的病房是截然不同的。

哪怕是省醫院,也只配有不到十間幹部套房。

幹部套房的安保設施更全面,配備的醫護人員也更加充足,以備出現任何緊急情況。

謝今甚至不用再對房間號進行确認,因為他遠遠的看到了岑連深颀長的身影。

不知是剛從公司還是剛從飯桌上回來,岑連深的身上還穿着一身沒有任何銘牌的高定西裝,極其合身的剪裁襯托出中歐混血有型的身板,讓他愈加顯得成熟深邃。

謝今的腳步聲打擾了岑連深。

他轉過身,在看到謝今的第一眼便蹙了眉:“小今,祝燈是我的養子。我把人送回去的第一個晚上,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謝今低下頭:“小叔,對不起。”

岑連深低聲道:“這種推人下樓的小孩子把戲,只有柯家那種不上臺面的人能做得出來。祝燈身體這麽弱,無論如何,你不應該拿他的身體開這種玩笑。”

“謝今,如果你是我兒子,我會直接給你一巴掌讓你清醒清醒。”

岑連深搖了搖頭,“你是謝家現在唯一的繼承人,但你識人不明,主次不分。謝老爺子年歲已高,謝家的所有産業還能留給你多少時間揮霍浪費?還是你就準備這樣下去,将整個謝氏拱手讓人?”

岑連深道:“謝今,你太讓我失望了。”

像是怕吵到病房內的人,岑連深的語氣一直放的很低。

病房門由內打開,一名主任醫生帶着幾名助手走出來,十分客氣的對岑連深打了招呼:“岑董,血氧已經在正常線了,但呼吸還比較弱,接下來幾天要特別注意。”

岑連深道:“他的腿怎麽樣?”

“不大好。”

醫生嘆了聲,“雖然不高,但樓梯摔下來本來也比較危險,病人的身體又一直帶病,這次的骨裂至少得幾個月。以後我個人推薦是在心髒功能沒有恢複之前最好還是坐輪椅行動,最大程度減輕身體負擔,保證機體功能。”

岑連深面色很不好看:“知道了。他的身體……”

醫生:“國外最近倒是有種新療法,已經到了臨床階段,我們再等一等看看情況吧。岑董,現在可以進去探望他了。”

岑連深自然明白醫生的意思,也不再深問,點了點頭,徑自進了病房,輕聲關上了門。

醫護人員們離開後,便只剩下謝今有些尴尬的站在門口。

自小便順風順水的謝今幾乎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令人難堪的時候,為數不多的兩次,竟然全是為了祝燈。

而出乎謝今自己意料的是——現在他雖然仍覺得羞惱,但卻已經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也許是因為身體在慢慢形成習慣。

謝今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一句網友們對罵時的至理名言。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祝燈倒是将這句話發揮的淋漓盡致。

謝今有些想笑。

對着走廊的玻璃窗拉上了淺粉藍色的窗簾,看不清病房內的岑連深和祝燈。

謝今覺得有些疲乏,便在走廊內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對着座椅的位置,正巧露出祝燈病房裏窗簾沒有遮住的一角。

只是小小的一寸。

謝今下意識透過那不規則的一角空隙向內看去。

他看到穿着粉色病號服的祝燈軟趴趴的窩在病床上,也許是因為熱,病服的領扣開的很大,大片皮膚曝露在空氣中,胸前的兩點粉紅像是若隐若現。

西裝規整的岑連深就坐在祝燈身旁。

像是低聲哄了幾句什麽,祝燈便很不客氣的直起身子湊近過去,被病服遮住的左右手揮來舞去,卻只露出四只蔥白纖細的手指引人注目。

再接着,他看到岑連深低頭,吻了祝燈。

謝今一僵。

穿病號的男孩只是小小的一團,被西裝革履的成年高大男人輕而易舉的從腰後攬進懷中,下颌擡起,固定成一個逃無可逃的姿勢。

在無人關注的時候,兩人如此親密的……接吻。

恍然間,一股無名無根的憤怒不知從哪裏生起,随之而來還有着無法抵抗的燥意。

謝今慌忙錯開視線,整個人像被重錘擊打一般的呆了半晌,然後狠狠的閉上眼睛,想要立即忘記剛才看到的畫面。

謝今,這和你無關。

和你無關。

謝今在內心不斷重複,無數次洗腦式的告訴自己。

然而當他将雙眼閉緊,當眼前一片黑暗。

在那一瞬間,似乎他變成了岑連深——将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人肆意的裹進懷裏,全憑喜好進行掠奪。

那平時張揚、豔麗、花心的男孩被侵蝕的全身泛紅,渾身顫抖,央求着停下來,說自己以後都會很乖很乖,滾燙的淚水濺在滿是不堪的皮膚上。

謝今像陷入不知是噩夢還是美夢的人,在驚愕中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平靜的病房走廊,低調的燈光,營養充足的綠植,和一眼便極為昂貴的柔軟地毯。

那窗邊未被遮蓋的小小角落卻猶如黑洞,随時随地會裹挾着謝今走進深不見底的漩渦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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