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雖然都是自己作的,但畢竟是從樓梯上真真實實滾下去的,為了效果還伸爪子去摔碎了大花瓶,手上落下了兩道血口子。

身體雖辛苦,心裏暖洋洋。

只要不讓綠茶高興,高興地就是自己。

祝燈翹着一條腿平躺在床上,任由十分臉熟的住院部主任親自來給他上了繃帶,換了點滴,然後苦口婆心的勸說道:“祝同學,你每天能不能老實點?哪怕稍微老實一點點,來住院的間隔長一點,行不行?”

祝燈雙手捧心,一臉安詳:“我的夢想,是為咱們醫院gdp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住院部主任:“……”

主任忍不住将繃帶緊了緊,頗有種想把祝燈就地結果了的沖動,忍耐半晌,勉強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道:“你具體的身體情況是不是還沒跟岑董說過?謝家也不知道嗎?”

祝燈宛如躺屍,一動不動的望着天花板:“知道,他們說愛過。”

主任:“……”

主任:“這樣下去不行,我一會兒出去還是得和岑董具體談一談,他從謝家把你的監護權帶走也好,至少比謝家那種不聞不問強。”

祝燈翹着骨裂了的腿,一個鯉魚打挺,身形矯健的坐直了:“楊主任,我今天已經滿十八了,我是一個有隐私有小秘密的成年人了。”

主任:“……”

祝燈:“所以你不能把我身後有尾巴這件事說出去。”

主任:“……”

祝燈:“不然我詛咒你丁丁變短。”

主任:“……”

祝燈發誓自己親眼看到了已經年過半百丁丁不甚能舉的省中心醫院住院部主任半禿不禿的頭頂上,一撮兒白色的呆毛被氣得無風自動。

楊主任撫了一把自己的胸口:“那他們知道你這樣下去活不過二十歲麽?”

似乎被祝燈傳染,楊主任道:“有一天你突然直接沒了,光天化日大庭廣衆是不是也挺吓人的?”

祝燈思考片刻,雙手枕在腦後:“确實,唉,說到底還是你們醫術不行。”

祝燈銳評:“毛爺爺說,別為不行找借口,要為不行找理由。現在學習還不晚。”

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楊主任:“……”

躺在床上的小年輕成功将大主任氣走了,幾名小護士小心翼翼的跟在主任身後,似乎生怕主任一時間想不開了被祝燈傳染的心髒病發作。

甚至臨開門前一秒,躺在床上的病人還能晃着自己的斷腿高聲吶喊:“別說啊,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幾分鐘後,從岑連深的表情來看,和藹可親并且好氣的楊主任還是沒将這件事說出去。

不過岑連深這個人心思深。

祝燈偷偷瞄了幾眼他的表情,一時間也不能完全确定,于是客氣道:“岑董,不好意思啊,這麽晚還麻煩您跑一趟,還給我換了個這麽好的病房太辛苦您了。”

岑連深在祝燈床邊坐下,看着他沒有說話。

祝燈拖着自己搭在半空的腿去夠手機:“哎不過咱們非親非故的,岑董,這病房多少錢一晚上,我把錢轉您。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明天我就轉回普通病房得了……”

一只成年男人的大手按住了祝燈來回摸索的左手。

岑連深的聲音随之響起:“祝燈,你故意的麽?”

祝燈眨眨眼。

男人的手骨骨節分明,手心溫熱而有力。

祝燈的卻單薄冰涼。

不知是因為從小就被慣壞了挑食的毛病,從沒好好吃過飯的原因,還是身體不好營養失衡的緣故。

岑連深突然想起,從自己見到祝燈的第一眼,他就顯得這麽纖瘦。

像是一握就能折斷的手骨,一擰就能斷裂的脖頸,還有現在……哪怕覆蓋了一層石膏,也依舊顯得沒二兩肉的腿。

明明兩個小時分別前,這個人才完好無損的,蹦蹦跳跳的,還會帶着說氣話的一張漂亮臉蛋離開他。

兩個小時之後,卻已經讓自己住進了醫院,以後甚至可能要依靠輪椅才能行走。

岑連深壓住祝燈的手不知不覺間用了幾分力,手指穿過縫隙,遠遠看去,像是十指相扣的親密。

岑連深眉宇間都是緊鎖的弧度。

他握緊了手中的男孩,眼底陰晴不定。

良久,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壓住了所有的怒氣,才低沉的,泛着冷意的開口:“祝燈,在你之前……從沒有人敢這麽折騰我。”

祝燈試着偷偷去拽了拽自己被困縛的左手,發現抽不開,笑眯眯的湊到岑連深跟前:“那岑叔叔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面前的男孩唇色殷紅,眼底像有妖冶的火苗在跳躍。

那火苗像是一路灼燒過兩人相碰的指尖,燒進岑連深原本平靜無波的情緒裏。

于是連心髒也被炙烤得加快了跳動。

岑連深甚至沒能先一步預料到自己所說的話,讓那一句脫口而出:“怎麽不叫我爸爸了?”

祝燈:“……”

老男人,沒想到你還有這幅面孔。

祝燈狡黠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整個人都快要趴進岑連深的懷裏。

他伸出手,用沒被困住的另一只手扶在岑連深的肩膀,輕聲道:

“岑董,爸比有很多種诶……你是想當我給錢給權陪上床的金爸爸呢,還是想當那種含辛茹苦任勞任怨讓我去外面找人玩的銀爸爸呀?”

岑連深的呼吸滞了幾秒,音色低啞:“你想讓我當哪種?”

“唔。”

祝燈從岑連深的懷中離開,狀似很認真的想了想,“以前我是想讓你做金爸爸的,但你又不想,所以現在我改變心态了,覺得你做銀爸比也不錯。”

祝燈:“岑董,你覺得呢?”

兩人交握的手被岑連深手指的溫度暈染,讓祝燈原本微涼的指尖也有了暖意。

岑連深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看向祝燈,良久之後:“是麽?”

祝燈只撇了撇嘴:“手疼,松開。”

岑連深停了片刻,松開手。

祝燈不太高興的将自己的手機抓過來,不再搭理岑連深,抱着自己的新手機,吊着傷腿登錄游戲。

紀铎不在線。

沒有大腿帶飛,祝燈連續開了兩局,竟然發現自己罵不過半夜偷偷玩游戲的小學雞,更生氣了。

游戲缤紛的色彩倒映在祝燈那雙靈動誘人的眼睛裏,将原本盈滿了自己的眼底氲出令岑連深所不喜的形狀。

岑連深皺了皺眉,伸手拿過了祝燈的手機,退回桌面:“該睡覺了。”

祝燈才退出一局,正跟剛剛那把的打野憤怒對罵,突然被沒收了作案工具,愣了一下,才氣急敗壞伸手:“還給我。”

岑連深一只手便輕而易舉的将祝燈的兩只手握在一起,然後用指紋解了他的屏保,關機。

岑連深道:“睡覺。”

祝燈:“……”

祝燈突然間便覺得有些委屈,他沉默的看了岑連深一眼,一言不發的蓋上被子,蒙住頭,轉過身去。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幾乎還從沒有人跟岑連深鬧過脾氣。

或者換句話說,許多祝燈做過的事,都從未有人敢跟岑連深鬧過。

可岑連深突然發現自己毫無辦法。

就像現在,面對不理他的祝燈……岑連深坐在床邊猶豫了許久,最終發現舍不得的人是自己。

一個成熟的商人,該懂得面對自己內心最本真的所需與所求。

也許許多的退讓早已經在他默許祝燈耍心思的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注定。

岑連深将床上團上一小團兒的鋪蓋卷抱了回來,像抱着上天賜給自己的一份不那麽完美的禮物,嘗試着哄道:“生氣了?”

鋪蓋卷裏的人一言不發,一副準備憋死自己與世長辭的模樣。

岑連深想了想:“不氣了,明天我讓助理找幾個人帶你玩,好不好?”

團子裏的祝燈動了動。

岑連深:“乖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小壽星生着氣過生日可不好,喜歡什麽,我明天都補給你,好嗎?”

祝燈:“!”

祝燈雙手拉下被子,精致的臉露出來,兩頰被捂得帶上幾分微醺的紅,顯出種說不出的意味。

祝燈毫不客氣的開口道:“那你能給我開家小公司嗎?我成年了,可以自己當法人了。”

這對于岑連深來說實在是一件小事。

“可以。”

他伸手幫祝燈順了順在鋪蓋卷裏被揉亂了的發絲,“想做什麽,開個咖啡館還是甜品店?要連鎖還是要一棟樓?”

祝燈抓住岑連深的手:“不告訴你,我要走自己的賬。”

岑連深想了片刻,還是應允了:“好。但法人的事我來安排。你剛開始自己創業,我不希望因為這些小事讓你的将來受到影響。”

法人的确是最危險的位置,往往精明的投資人都會安置一個有退路的人來擔任。

祝燈沒再反駁,而是想了片刻,仰頭彎唇一笑,語氣輕快:“好呀,那,謝謝爸比。”

岑連深一怔。

岑連深還未來得及反應。

祝燈便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脖頸。

由于右腿被吊住的原因。

此時此刻,除了依靠岑連深,再沒有任何事物能讓祝燈保持平衡。

可沒有哪一對父子會是這樣的姿勢。

那雙摟住他的胳膊綿軟無力,只需輕輕一掙便能離開。

岑連深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掙脫,而是道:“祝燈,你乖一些。”

祝燈卻道:“岑董,人家片子裏的爸爸都會叫寶貝的。你不叫我寶貝……是因為我還不夠乖嗎?”

岑連深看着祝燈,沒有說話。

祝燈鴉羽似的睫毛幾乎要落在岑連深的鼻尖,他輕聲道:“爸爸,我眼睛裏好像進灰塵了,好難受。你幫我吹吹。”

岑連深便皺眉,攬住祝燈的腰讓他盡量放松身體:“擡頭。”

祝燈的唇卻貼了上來。

這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親吻。

少年的雙臂柔軟而單薄,唇上的溫度也帶了些涼意。

雙唇相貼,少年像是能吸□□氣的妖鬼,瞬間便勾走了岑連深的所有注意力。

唇齒交纏間。

岑連深聽到少年軟軟綿綿的聲音,像是剪不斷的絲線一般将他整個人纏繞其間。

“看在你哄我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咯……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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