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雲水市CBD。
盛宇科技。
巍峨的寫字樓玻璃幕牆反射着三月中旬正午刺目的太陽光，四通八達的道路上價值不菲的轎車疾馳而過，帶出一陣轟鳴，樓內白領各司其職，行跡匆匆，共同構成了中心商務區的奢靡與嚴謹。
在這樣的氣氛烘托下，頂層總裁辦公室的氛圍雖與公司內同出一源，卻又有着些許微妙的不同。
私密的辦公室內，男人一身熨帖黑西裝，端坐在辦公桌前，低垂着眉眼處理公務，骨節分明的手捏着文件，左手食指根部一枚銀戒暗光流轉，氣息矜貴冷漠。
而與他不同的是，辦公桌另一端的青年卻仿若沒骨頭似的，坐得不端不正，懶洋洋的撐着下巴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天然含笑的桃花眼漫不經心的輕掃過眼前景象，像是在單純的無所謂的欣賞，又像是暗含了審視，還時不時的動彈兩下換換姿勢，活像椅子紮屁股一樣。
男人分明是一絲不茍的性格，可對于青年這樣的小動作不斷，卻沒顯出什麽不滿，無聲的默許與包容。
良久，青年突然出聲了，在靜谧的室內如同一枚石子落入水面，嗓音懶洋洋的，好像是突發奇想随便問問一般：“計淮深，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被問到的男人沒有一絲不悅，卻也沒因此停下動作，甚至頭也沒擡，睫毛遮着瞳，“不然你會在這？”
青年笑了笑，沒再問。
臉上張揚明朗的笑容卻多少有點敷衍和浮于表面。
心裏想着：啊，平平無奇的回答。
寡淡無味的态度。
啧。
燦金色的陽光嚣張的透過落地窗侵入，在木制地板上撒下一大片暖色光輝，還有一些被百葉窗隔斷了，形成一條條亮色的光條，有不少悄然爬上了青年的身體，使得青年本就精致的面容更加亮眼，彎翹的桃花眼熠熠生輝。
然而不管是暈開的大片陽光，還是被隔斷的光條，都沒能沾染上辦公桌後男人一絲一毫，仿佛有什麽将其擋開了似的，使得男人身上的氣質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近人情。
撐着下巴的殷燃默默瞧着，姿态閑适，懶懶散散的眸光卻更加百無聊賴。
沒意思，一點也不好玩。
仿佛是察覺到了殷燃的想法，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了，清脆的電子音，沒驚動到辦公桌後的男人，直接在殷燃腦子裏出現。
“主人，您是想要更換攻略人物了嗎？”
小心翼翼的。
聞言，殷燃挑眉，慵懶的桃花眼裏多了絲興致，被撩撥到了某根弦似的，“嗯哼，提議不錯。”
“還有，叫什麽主人，叫哥。”
“可是您才選定【計淮深】這個人物不到一個月......”聲音繼續響起，猶猶豫豫的，“确定不會後悔嗎？”
随着聲音，殷燃又将目光放到對面一無所知的男人身上。
手指無意識的摸着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後悔麽......”
玩個游戲還會後悔？
又不是真的在談戀愛。
殷燃撇嘴。
他現在所處的是一款游戲裏面。
準确的說，是一款全息戀愛攻略游戲《幻夢》。
大半個月前，無聊的要死的殷燃弄到了這款還未徹底上市便已火爆全網的《幻夢》內測賬號，就迫不及待的開玩了。和市面上大多數戀愛攻略游戲差不多，《幻夢》裏有各式各樣的攻略人物，需要玩家費盡心思的去攻略，然而這款游戲最與衆不同的就是，它是全息的，也就是說，攻略人物不是單純的二維紙片，而是出現在眼前可摸得着的，玩家完全可以身臨其境沉浸式的體驗，就如同真的在談戀愛一樣，試問這誰不心動？
反正一次戀愛沒談過的殷燃是心動的要死。
剛開始确實是刺激，一來殷燃就相中了據說是最難攻略的人物，冷漠矜貴總裁【計淮深】，臉蛋身材氣質哪一處都很符合殷燃的喜好，令他愉悅至極的開始攻略。
只是攻略再難，總會有通關的時候。殷燃精心做了準備，以小秘書身份近水樓臺接近這個不近人情的總裁，再加上幾乎不下線沒日沒夜的瘋狂攻略，不到半個月，就拿下了這個據說是最難攻略的人物。
然而也僅僅不到半個月，殷燃也就膩了。
因為他發現相處起來也就那樣。
平平無奇。
沒點新意。
還很枯燥。
和他一開始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系統053又開始絮叨了，像個賣力的推銷員：“真的不會後悔嗎主人，哦不，哥，才半個月啊，攻略成功才半個月呀！喜悅的成果都沒享受多久就要放棄，是不是不太合算？瞧瞧這男人，這臉蛋，這身材，可是本游戲人氣第一！萬一之後您真的後悔了，還得重頭再來，不對，說不定比第一次還要難，我們這個機制就是這樣的......”電子音因語速太快幾乎連成一線。
殷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沒在聽。
目光依舊放在對面旁若無人一絲不茍處理文件的俊美男人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審視着。
說實話，這個叫計淮深的攻略對象，硬件确實出乎意料的完美。
鼻梁高挺山根飽滿，薄唇殷紅，一雙鳳眼瞳色很黑，發色也很黑，再加上穿得是黑西裝，這就襯得膚色格外冷白，氣質又冷又神秘。
這種冷不是單純的冷，而是像自己一個人誤入荒野山林深處，一腳踩入幽冷古潭驚慌失措凍的人渾身發抖的冷，顫栗的冷，帶着冰冷的潮濕感。
危險，神秘，卻又莫名的吸引人。
當時進入游戲看到計淮深的第一眼，殷燃就看上了，再加上系統說這是最難的，頓時就激起了殷燃的征服欲，令他看着計淮深的這張臉，也像是被凍到失溫了一樣興奮的顫栗。
直到成功之後。
頓時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最難？
也就那樣吧。
而且攻略成功和未成功之前計淮深對他的态度都差不多，就像他剛才看似随意問出來的那句話，對方竟然連看他一眼都沒有，甚至都沒正面回答，令殷燃懷疑對方現在對他的好感度百分百，是不是都是假的。
總之，很沒意思。
失去了新鮮感之後，他看着計淮深，似乎也沒有當初那種顫栗的感覺了。
感覺被蒙上了一層霧，顯得有點假，讓殷燃覺得一開始自己對計淮深危險又神秘的第一印象是不是也是感覺出錯了。
若非要為此時的心态找個形容，那大概就是看上了一顆漂亮的糖，被饞的目不轉睛，費盡力氣終于拿到手，饑渴的吞咽，興奮到顫栗緩緩剝開糖紙塞進嘴裏，卻發現那顆糖早就黏膩化掉、口感糟糕那般掃興。
至少不符合殷燃的心理預期。
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耳釘，感受那枚小小的黑曜石逐漸染上他的體溫，聽着系統在腦子裏逼逼賴賴，殷燃思索了一秒鐘，果斷做出決定。
“五三，”他在心裏喊了一聲，還是懶洋洋的，“換人是直接換嗎？”
系統053愣住。
被催促了一遍才說話：“好像是吧，我想想......哦對，咱們這個游戲默認是純愛模式的，主人......哥您剛開始直接就選了【計淮深】，為了更沉浸和保存精力，其他攻略人物的接觸和互動我就給您酌情減少了，也就是說，不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現在您面前和您有聯系。甚至在您成功攻略到【計淮深】之後，其餘人物相關信息接觸途徑都已上鎖......其實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個狂野海王模式，當然，某棠模式是沒有的，游戲內禁止搞黃，一些數據可是要返送到公司開發部查驗bug并修補的......”
053不自覺又開始叨叨起來，聽的殷燃不耐煩，但他卻是對053說的另一模式很感興趣，挑眉反問：“狂野海王？”
一聽就很刺激啊。
053話頭被拐了回來，解釋：“嘻嘻，對噠！考慮到玩家的需求不同，有選定人物後1v1的鐵血純愛，當然也有所有攻略人物全線開放激情攻略的狂野海王！這個模式就是比較方便啦，字面意思，不會出現默認模式下選定某一人物後其餘人物信息被減少或者鎖定的現象，而且如果玩家已經和某個人物建立關系且想換人，系統會出手無痛分手，避免糾纏，保證無縫銜接！”
“哦，手動變成前男友啊。”殷燃銳評。
這不就是為他量身定做？
“這麽多人同時在身邊出現，雖然看似刺激，其實難度是加大的了，至于能不能成功攻略，還是看各個玩家的實力。”053進一步解釋，“據游戲數據返送，很多玩家都選擇了這個模式，快樂是快樂了，但成功率不高，絕大部分玩家都是和幾個攻略人物處成好友後就無法再進一步了。”
“目前，還沒有玩家徹底成功過。”
“是麽。”殷燃漫不經心反問，不太在意所謂成功率低的問題，反而喃喃道：“難度很高啊......”
這麽想着，殷燃看着眼前辦公桌後男人原本懶洋洋意興闌珊的眼神都振奮了起來，好似找到了當年的激情。
男人仿佛察覺到了，頓了下，擡起頭，俊美的五官上表情不解：“小燃，你......”
“噓，”殷燃舔舔唇，朝他眨眨眼，彎翹的桃花眼尾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別的，飛上了一層薄紅，嗓音低低的，又低又柔，好像在哄人似的，“別出聲，等我一下。”
稍微等一等，馬上就成前男友了！
同時在心裏喊了喊053，“快點，廢話少說，給我開海王模式，分手。”
眸光卻還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含着笑，好像下一秒那雙唇瓣裏就要吐露出甜美動人令人沉溺的情話。
計淮深安靜下來，雖然不解卻沒出聲，縱容着青年。
然而下一秒，他便垂了眉眼下去，半阖着眼，好像睡着了似的。
一秒，兩秒......
“好了？”殷燃問着053。
“好了！等徹底離開這個公司，主人您和他就沒關系了！計淮深也不會糾纏不放，他只會以為你們倆是和平分手。”
聽到了确切回答，殷燃反而不急了。
他在舒适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又撐着下巴盯着仿若睡着了的俊美男人看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繞過寬大的辦公桌，來到了計淮深身旁，伸出一只手，居高臨下捏起了男人下巴。
手指撫過眉眼，高挺的鼻梁，最終來到殷紅薄唇處，揉了揉。
殷燃審視幾秒，沒什麽表情：“可惜了，這張臉我還是蠻喜歡的......”
053聽見，以為殷燃是剛分手就後悔了，想強烈譴責殷燃這種事後後悔的渣男行徑，卻看見身形高挑的青年優雅的摘下左胸口寫着[殷秘書]的小工作牌，白皙的指尖摸上男人胸口，彈鋼琴似的，暧昧的将小工作牌別上了男人昂貴的西裝上，還替他整了整，像是最親密的戀人那般。
殷燃點了點計淮深的胸口，輕笑了一聲，“再見咯，前男友。”
說完毫不留戀的扭頭就走了。
目睹完殷燃一系列操作的053：“......”
以為這個男人會回心轉意的它真是該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