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偌大又安靜的工作室裏,郁先生自己越過一堆擺放淩亂的畫框、或空白或塗抹了一些顏料的油畫布,從角落裏拉出來一張椅子坐下,長腿支着,手裏卻沒有拿畫筆刮刀一類的用具,只是單純的坐着。

見殷燃沒有動,他蹙眉,忍耐了一番後陰沉開口:“愣什麽?”

殷燃雖然覺得一上來就“脫”很刺激,卻也不打算放在自己身上,他還是很有原則的。況且,依他對畫家的簡單了解,和對這個游戲世界禁止搞黃的設定,他覺得,這個“脫”,應該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因而殷燃聽見畫家的诘問,眨眨眼,裝作懵懂無辜的樣子問過去:“郁先生,脫什麽啊,我應聘的......不是人體模特嗎?”

男人唇角下抿:“廢話。”

他似乎很是懶得多說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大發脾氣把人轟走,卻又不知為何忍了下來。觸及眼前青年羞澀明媚的笑,頓了頓,最終煩躁莫名語速極快的道:“我叫你脫外套,你以為什麽?那邊有給你準備的衣服,不是叫你脫光!過去那邊換上,別叫我說第三遍。”

男人語速很快,有幾個字音模糊在一起,殷燃差點都沒聽清,還是053偷偷在腦海裏補充了他才聽明白的。

這個攻略對象,脾氣有點怪啊。

随即,殷燃想起來剛剛解鎖的畫家的個人信息上,那一個明晃晃的【陰郁】标簽,了然了。

行吧。

處在面試成功與否的緊要關頭,殷燃沒工夫仔細去看畫家的個人信息,瞄了一眼就關上了,依言乖巧走過去。

然後便發現那邊的架子上挂了一件樣式繁複的長袍,蒼莽暗沉的紅色基底,上面繡了很多的花鳥魚蟲,并且不是時下那種精致的繡法,而是很古樸拙意的、本真淳然的繡法。這樣的一襲長袍,粗略看起來應當是很花裏胡哨的,但因當下光線晦暗的緣故,這濃郁的顏色也被收斂,只顯得大氣莊重。

殷燃将它從架子上取下,穿上。

長袍不知是用什麽料子制成的,摸起來滑滑的,像是綢緞?上面的刺繡也很紮實,做工相當不錯。

他身高一米八,這長袍穿在他身上,竟然還要長出一小截,流水一樣逶迤在地面。殷燃在腰間摸索了一通,一無所得,拉起來看了看,才發現這長袍沒有衣帶,也沒有紐扣,只是簡簡單單披在身上的穿法。

他又只得把手放下,等待那邊“面試官”的進一步指揮。

男人從他開始穿時,就沒有再說話了,距離有點遠,光線又太暗,殷燃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能感覺到在他動作期間對方一直在看他,視線存在感很強,循着目光望回去,只能看見在男人那張臉上雙眼的位置,黑漆漆的一片。

隔了幾秒,畫家發話了:“襯衫扣子解開幾顆,躺下。”

殷燃聞言,挑挑眉,并沒有問為什麽,乖巧的照做,解開了三顆紐扣,而後依言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對方沒有說躺下來是個什麽姿勢,殷燃就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待他做好,指揮着一切的郁先生從那邊的椅子上起身過來了,睡袍在他的動作下要從肩膀上掉下來似的。

他走到殷燃跟前時并沒有停留,而是直接越過,到了殷燃後方——那一排拉的緊密嚴實的窗簾旁。

而後,嘩啦一聲。

嚴絲合縫的窗簾被用力拉開,拉開一條成年人胳膊粗細的縫。

外頭此時正值上午,陽光正好,窗簾甫一被拉開,光線便争先恐後的侵入。恰巧工作室這扇窗後沒有遮天蔽日高大的樹木,于是濃郁的日光便絲毫遮擋不住的落入了進來,一條燦金色的光條直接打在殷燃的身上。

從臉到肩膀一側,斜斜的打下來。

殷燃沒料到男人這一出,猝不及防被明亮的光線照了個滿眼。

他下意識的想擡手遮擋光線,可卻為時已晚,濃郁的燦金陽光猝不及防照進眼底,讓他久居昏暗室內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完全經受不住。眼底一片眩暈之色,連景物與人都看不清了,只餘下一片片的光斑,而脆弱的眼睛,也在此意外下,被刺激的瞳孔一縮,瞬間泛紅。

畫家就站在原地,低眸看向地板上躺着的青年。

青年抿着唇,漂亮的桃花眼被驟然強烈的光線刺激的有些失焦,半斂着,眸子上已經浮起了淡淡的一層水霧,上揚的眼尾也因着眼睛刺痛沾染上淺淺的薄紅。他蹙着眉,擡起條手臂擋在眼前,可因為動作遲了一步,并沒有完全擋住,從男人這個視角,還能看見青年小臂底下半睜着的,陽光底下變得顏色略淺、透着懵懂無措的眼瞳。

睫毛微顫,如新雪撲簌。

眼瞳若琉璃,好像一碰就碎。

青年躺在古樸蒼莽的長袍中,綢緞似的如血一樣的衣料随着動作從小臂處滑落,襯得皮膚愈加白皙,光下更為耀眼,仿佛要透出血色。

身體躺在黑暗裏,被黑暗侵沒,只有燦色光條中的一部分清晰耀眼,強烈的明暗對比格外有沖擊力,抓着人的眼球。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長久禁锢在黑暗裏的美人,乍見光明,掙紮着奔向希望、渴望抓住那一縷陽光,卻又因為習慣了黑暗而被陽光灼傷,瑟縮着不甘心的躲回去,矛盾感體現的淋漓盡致。

美的就像一幅畫。

若是取個畫框來将這幅美景就此框住,效果也并不比那一些畫展上的差。

畫家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殷燃被陽光刺的眯着眼,看不清東西好一會兒,眼前只有大大小小的光斑,感覺極為難受,心底不由暗罵這個攻略人物神經病。

拉窗簾就拉窗簾,也不說一聲。

故意的吧!

怪不得屋子裏那麽暗,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

053也跟着附和:“主人你忍忍,現在是面試,過去了就好了!”

殷燃:“話說的輕巧,我感覺他不是陰郁了,已經到了變态的地步。”

053:“淡定淡定!”

和053在腦子裏有來有回吐槽了兩句,殷燃才緩過那陣眩暈感,眨眨眼,眨去一些水霧,眼底漸漸适應,這才看清了身前那一大坨影子原來是畫家一直站在他跟前,盯着躺在地上的他看,審視着什麽似的。

不知為何,觸及對方的視線,殷燃一瞬間竟有些不适。

跟被某種未知生物盯上了一般,叫人沒來由的泛起恐慌感。

良久,對方出聲了,打破了一室的寂靜,也叫殷燃情不自禁提起的心瞬間落回原處:“行了,起來吧。”

說完轉身走了,又回到了那個椅子上坐着。

殷燃慢慢起身,拽着長袍,怕自己不小心踩到絆倒。

他估摸着畫家的意思。

這是過了?

看男人坐下後把玩着畫筆一副不打算主動開口的樣子,殷燃抿抿唇,調整了下心态和聲線,開口,問:“郁先生,接下來我要怎麽做?”

男人擡眼掃了他一眼:“不用做了,你過了。”

“只不過是初步過了。”

“接下來的事接下來再說,如果今後的工作你不配合,仍然會被解雇。”

他又語速很快的補充了兩句。

殷燃一愣。

這就過了?

往地上随便一躺被陽光刺了下眼就過了??

依據是什麽?

殷燃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但也知道一般畫家這種職業出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怪癖,越是出名越是如此,更別說是攻略人物這種年少成名的鬼才。就目前來說,過了是好事,他也不打算糾結這件事,只在腦子裏又和053吐槽了兩句。

殷燃臉上燦爛一笑,露出驚喜又羞澀的表情:“謝謝郁先生,我會努力工作、不辜負您的信任的!”

男人聽了不置可否,沒有表态。

和畫家短暫接觸了這一會,殷燃也逐漸習慣起對方的古怪與非必要不開口講話的性格,沒在意,慢慢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挂回原處。

氣質陰郁的畫家坐在原位無聲的盯着殷燃的動作,腦子裏又回放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青年有着足夠出衆的五官,身材完美,足夠應付起簡單的人體繪畫。

而且,最令他驚喜的是,自帶的氣質也很不錯。燦爛明媚,卻又含着脆弱,纖細的脖頸好像一使勁就會折斷似的。簡直像是冬日枝頭的軟雪,折射着太陽光,染上金色,卻又承受不了太陽過多的疼愛,稍一用力,便化了。

很完美的藝術品。

畫家思忱着,想象着今後該怎樣給這個意外闖入的藝術品上色、擺弄、造型,感覺日漸幹涸的靈感在逐漸豐盈。

這種靈感充足、好似可以不顧一切作畫,不分白天黑夜的痛快感好久沒有出現過了,令他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揚,顫栗,簡直想從現在就開始,給藝術品打造一個籠子,直到他靈感再度枯竭時再放出去。

什麽樣的籠子好呢?

忽地,被他圈在視線中心的青年突然回了頭,燦爛的一笑。

“郁先生,既然我已經正式入職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加個工作微信,方便工作了聯系啊?”

青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還不知道郁先生的名字呢。”

聞言,畫家唇角旁近乎怪異的笑容落了下去。

皺了皺眉。

隔了好半天,才冷硬的回了話:“不需要。”

“聯系時用招聘軟件上的會話就很好。”

“我的名字你也沒必要知道,叫我郁先生就行。”

這幾句話一出,殷燃一愣,臉上僞裝出來的溫和明媚的笑容差點沒繃住。

使勁磨了磨牙。

他說什麽?

不需要沒必要?

行。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叫什麽嗎?

殷燃瞄了一眼人物面板。

咬牙切齒的在心裏念出兩個字。

郁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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