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距離奶狗送花給他兩天後，殷燃又去畫家那裏工作了。
因為一天前收到了畫家上班的通知。
對，沒錯，用的還是招聘軟件裏的臨時會話。
即便有過心理準備，但當殷燃真的從招聘軟件裏看到那個頂着一般虛拟頭像名為“郁先生”的人發來的消息後，還是繃不住了，面無表情看着工作時間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敲下好兩個字。
殷燃：OK，fine：）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起來收拾收拾，出發了。
因為畫家要求的還是早八。
這點殷燃就不得不和053吐槽了一番。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不加工作微信從別的軟件發起臨時會話也就算了，我能忍，但是為什麽，我當人體模特，他畫個畫，早八？”
“他大清早，上班似的，爬起來，畫畫？”
“下午畫畫不好嗎，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就算不是下午，上午九十點也可以啊，非得八點準時到。”
殷燃一句蹦一個詞，感到匪夷所思。
他不能理解。
而且上回去那的記憶還未徹底消退，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回去那面試，他敲門進去，畫家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
053顯然也記得那件事，讪笑：“這個嘛，哈哈......畫家他，是有些怪癖啦，一般搞藝術的不都有點大大小小的常人難以理解的怪癖嗎？也許他是喜歡早上畫畫、早上的時候更有靈感呢，理解，理解！”
殷燃：“話是這麽說，但我就是覺得不爽。”
053：“理解、理解！”
殷燃撇撇嘴，到底是深吸一口氣，咽下去了。
畢竟他還要想着攻略人家。
半途而廢他不喜歡。
怎麽着都得拿下。
不過......可惡！就是有點當社畜的感覺，明明是在玩游戲！
他磨磨牙。
懷揣着這種心思，殷燃到了畫家的別墅門前。
別墅還是和上回來時一樣，歐式小洋樓坐落在風景漂亮的湖泊旁，華麗精致，但陰沉沉的。窗簾仍是全部拉着，藏在高大的樹影裏，讓殷燃懷疑，這回畫家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樣，壓根沒起床。
結果開門一看，對方不是穿着浴袍了。
很出乎意料的，畫家換上了稍為正式一些的衣服，雖然沒有西裝三件套那麽正式，只是穿戴整齊，但放在畫家身上，也很令人驚異了。
簡直鐵樹開花。
“進吧。”對方仍是态度淡淡，語速也很快，一副不太想和別人說話的樣子。
若是仔細看他表情，就會發現他神色仍舊陰沉沉的，那張臉上好似不會有笑容不會有特別明朗的神情似的。
瞳色很黑，還帶着點沒睡醒的困倦，以及煩躁。
殷燃目光在畫家身上掠過，看了看對方那張微卷黑發之下帶着些許混血感的俊美的臉，又瞅瞅他那衣服包裹之下肩寬腿長極為養眼的身材，欣賞了一番，感到心裏的那股不滿和郁氣減輕了許多。
嗯，好歹正式了。
看在美貌的份上，稍稍平靜一下吧。
殷·顏狗·燃如是想。
他換了鞋，跟在畫家身後進去。
郁祀把人帶到了上回來過的工作室裏，轉身瞧了瞧殷燃，半晌之後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工作時間太早了？”
殷燃一愣，差點都沒維持好臉上明媚的表情。
他心裏腹诽：你還知道啊。
面上卻羞澀笑了笑，裝作剛初入社會面對上司盤問，假意斟酌着道：“還好啦，早起有利于身心健康，一天的工作都不累呢。”
“......嗯。”郁祀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臉上表情看不太出來什麽，目光移轉。正當殷燃覺得自己這番話或許會比較順應對方心意，也跟着移開目光看室內自己今天是不是要換衣服配合畫家的工作時，對方冷不丁的開口了：“我覺得太早了，我起不來。”
“下回換個時間吧。”他看着殷燃淡淡道。
殷燃差點一口氣嗆死。
你踏馬......？
還知道啊。
畫家看了他兩眼，又轉回臉去，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殷燃登時抓到小辮子似的。
別以為你轉臉揉眉裝深沉就以為我沒發現你其實是想打哈欠！
他心裏十分一言難盡，以至于一時之間，竟找不出回答的話語。
隔了幾秒，殷燃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盡量不使自己的聲音裏透出咬牙切齒的意味，桃花眼彎着，特別天真特別陽光明媚特別開朗的問：“那郁先生，您為什麽要定在八點這個時間呢？”
郁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因為我看招聘軟件上，大多數都是這個時間。”他一臉理所當然。
殷燃：......
行，你贏了。
知道你在努力合群了。
你這個孤僻的畫家！
殷燃也不想再和郁祀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究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破功，在畫家面前崩掉他維持以久的陽光明媚開朗大學生的人設。
他轉移話題，臉上再度帶上笑容，敬業極了：“那麽郁先生，今天的工作，我需要穿什麽衣服嗎？”
“不需要。”說回專業上的事，郁祀也正經起來了，臉上明顯的困倦神情也收斂了番，“坐那邊就好。”
殷燃順着他目光看過去，發現那邊有一處稍稍布置過的景。
不是特別華麗的景，沒有什麽羽毛啊花朵啊各種精致亮瞎人眼的東西，甚至都沒有上回殷燃穿的那身長袍華麗，只是一大塊被懸挂起來長長垂落逶迤在地的白紗。
不知是用了什麽材質，這塊白紗看起來質感出奇的好。輕薄軟垂，隐隐散發着微光，在昏暗的工作室內效果尤為好，能夠捕捉到任何一個微小的光并反射出去，像是被倒挂起來的流淌的河，又像是閃着星屑的雲。
殷燃按照要求在那一大塊布料前坐下，擺出合适的姿勢，身體被白紗半遮半掩，大片白紗垂落在他的肩頭身上，可卻不顯得繁複厚重，輕巧的如同水流如同空氣。
嗯，有點像是美術生們素描時的布景。
殷燃想着此刻自己在畫家眼裏的形象。
而那邊，郁祀也坐在了畫板前。
寥寥幾筆，便定好了形。
他端詳着畫板後面青年的身形，目光極為仔細的一寸寸的捕捉對方的神态動作。
青年坐姿很随意，微側着身，薄而韌的軀體被姿勢完全顯露出來。能夠看出來他不太專業，沒做過人體模特的工作也沒有經驗，時不時的動動，又小心翼翼克制動作幅度不使得自己影響到作畫，十分青澀。
可就是這份青澀，最為惹眼。
眼睛垂着，能夠看見他上翹的眼尾弧度，偶爾目光流轉，帶動的睫羽微眨，眨出桃花眼應有的風情。
畫面極度和諧。
郁祀漸漸投入了進去。
畫筆的速度由慢轉快，流利到不加思考似的，這樣的順滑在他身上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越畫，郁祀越感到驚喜。
他的眼瞳在昏暗的室內有如墨色一般，身上那種仿佛浸潤在骨子裏的陰郁和懶散的倦氣都像是消失了，氣勢內斂，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一場眼與耳與手并重的藝術盛宴裏。
很快，畫作就進入收尾階段。
在處理光影細節的時候，郁祀手上頓了頓，猶豫了一瞬，最終抛棄了他一貫的把畫面完全壓暗的畫法，在黑暗之上，着重突出了那一大片白紗的光感與質感，刻畫細節，使得白紗輕薄透光乍一看好似垂落的銀河。
而青年，則坐在那片銀河裏，身影虛化，唯有上半身，籠罩着輕而淺的光輝。微微垂眼，表情看不清楚，但能體會到由內而外偷出來的靜谧與希冀。
生生不息，欣欣向榮。
“......呼。”
落完最後一筆，郁祀終于停下，吐出濁氣。
雙眼緊盯着自己的作品。
仔細審視。
難得畫完全幅，難得畫完了之後有滿足感，更難得的是，最終成品有保留的資格。
看着看着，郁祀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極小的笑。
兀自欣賞了半天，簡直旁若無人。直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很輕又小心翼翼的詢問，他才反應過來。
“......郁先生，結束了嗎？”
青年問。
“......結束了。”
回過神來，郁祀又恢複了一如既往有點陰沉沉淡淡的樣子。
殷燃暗地裏撇撇嘴。
他就知道，對方肯定是把他忘了。
不出聲畫家還以為沒他這號人。
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特別無聊，特別無趣，畫家完全不給他搭話，只自顧自的悶頭畫。
要不是有053在，他可以和053聊天，後頭053還給他放了部電影看，殷燃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捱過這段痛苦的時間。
思及此，殷燃難得誇贊系統：“五三，還好有你。”
053羞澀：“哎呀主人怎麽突然這樣，人家都不好意思啦......”
殷燃：“經過此遭我才明白，男人都是虛假的，只有你，是我心頭唯一。”
053震驚，磕磕巴巴：“真、真的假的，主人你......”
殷燃微笑：“假的。”
053：“......”
終究是錯付了。
和系統逗趣完，殷燃站起身，覺得長久一個姿勢身體裏的酸勁緩解了不少，他往畫家那邊走去，還挺想知道被稱為鬼才的畫家畫出來的東西是個什麽樣的。
結合畫家一貫的風格來看，自己不會也是烏漆嘛黑的一團吧？
結果走近一看，殷燃被驚豔到了。
雖然看不太出來表達的是什麽，但是畫作的光影對比，真的刻畫的特別出彩。
黑與白，亮與暗。
連同處于虛實之間的自己。
不是特別寫實的畫法，甚至可以說有點抽象，但其中透露出來的美感卻是無法掩飾的。
殷燃含笑欣賞了一會兒，對上畫家探究的視線。他眨眨眼，衷心誇贊：“郁先生畫的好漂亮！”
郁祀輕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看得出來心情也是愉悅的。
畫了太久，如今回過神，郁祀才發現自己餓感十分明顯。
他這才回憶起來，自己因為起早洗漱換衣，連早飯也沒吃。
這一口氣畫下來，過了好幾個小時，饑餓感更甚，胃裏透着燒灼，無處不在叫嚣着，他該進食了。
郁祀喉結滾了滾，想到什麽，看着殷燃，不由得開口，不經意提到一般：“上次的那個曲奇......”
“嗯？”殷燃微笑。
“......你帶來了嗎？”郁祀說完，抿抿唇，目光看向別處。
混血感很足且表情很淡的俊臉上，竟然能透出一股淡淡的別扭和不好意思。
殷燃：......
一言難盡。
你還不好意思？
你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他深吸一口氣，眨眼間，臉蛋上的笑容就變得明媚驚喜。
幸好他早有準備！
殷燃從從容容回轉身從包裏拿出來一盒包裝精美的曲奇，遞給畫家。
“當然帶了，郁先生！”
“郁先生嘗嘗吧。”
語氣有點期待，有點羞澀。
眼神亮晶晶的，好像自己親手做的點心被人記挂着是多麽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一樣。
“......嗯。”
畫家看起來很滿意，冷硬的語氣都軟和下來不少。
乍一聽上去，竟然有些溫情。
殷燃心裏暗自想。
還好他路上吐槽歸吐槽，還記得上回畫家說的話，順手在路邊西餅屋裏買了盒曲奇備用。
為了防止畫家發現，他還特意貼心的撕掉了标簽，裝作是他親手制作的。
雖然和奶狗弟弟親手制作的那份心意沒法比，但對畫家，應該是足夠糊弄過去了。
畫家垂眼捏了一塊慢慢吃着，表情看不出來什麽。
眨眼間已經吃掉了一塊。
殷燃微松一口氣。
正當他覺得這事就算是過去了的時候，畫家捏着塊餅幹，擡眼了，斟酌了一番，似乎很是困惑的樣子，問他：“......這次的曲奇，怎麽和上次的味道不太一樣？”
殷燃明媚的笑容登時一僵。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