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眼前人還是那個笑容純然清澈的舒樾，但不知為何，看着他那雙好看溫和的下垂眼，盯着那對琥珀色的瞳孔，殷燃竟覺出了一縷奇怪的陌生。

那感覺，說不上來，很怪異，還有點毛骨悚然。

好像這張熟悉的臉皮之下，還藏着其他人似的。

殷燃心底打了個激靈，走神之下，就沒避開，任由奶狗弟弟的手覆在他手背之上。

溫熱的掌心攏的他手背也跟着熱起來，恰到好處的人的體溫帶走了那一絲絲微妙的不适，驅散了殷燃心裏的怪異。再回神的時候，對面的舒樾已經将手收了回去，而他手底下的手機屏幕，也重新暗下去。

對上殷燃的視線，舒樾溫和的笑：“學長，吃飯時看手機，對消化可不好。”

“而且，是我很無趣嗎，學長寧願和別人聊天，也不對我說說話。”他說着，眨眨清澈的瞳眸，話語裏适時的流露出一絲絲撒嬌和委屈，親昵，卻又不顯得太過。

殷燃盯着眼前的舒樾看了一會兒。

眼神清亮，溫和無害，還為人着想，是他熟悉的奶狗弟弟。

可剛才那絲奇怪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思及此，殷燃不由得敲了敲053：“剛才舒樾的不對勁你發現了嗎？”

053聞言懵逼開口：“什麽不對勁？是指他不叫主人你回小狼狗消息？這不是吃醋的正常表現嗎，就算奶狗弟弟平常可可愛愛的，但是遇到這種事情一樣會吃醋啊！”

殷燃默了默。

大概是他的錯覺吧？

他道：“行了，沒事了，退下吧。”

053乖巧應了。

而與此同時，舒樾發現眼前的青年罕見的沒回他，不禁抿了抿唇，目光暗了一瞬，随即又恢複正常。他聲音都低了點，小心翼翼的問過去：“......學長，你生氣了嗎？是我說錯話了？”

殷燃回神，一打眼就對上了奶狗弟弟濕漉漉的目光，好像一只看到主人生氣以為是自己犯錯的狗狗，小心翼翼趴在膝頭嗚嗚咽咽的，時不時的伸出爪子輕輕扒拉一下，登時就心軟了幾分。

他想，真的是他看錯了吧。

雖然這只奶狗看起來不像表面上那麽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會突然露出那麽奇怪的氣質。

那一瞬間，他本能的感到危險。

現在想想，可能真是他産生幻覺了。

于是殷燃便笑笑，抱歉的回複過去，轉眼間種種思索的情緒在他眼底徹底消失，看起來和平常一般無二：“怎麽會？舒樾學弟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愣了一下，沒有生氣。”

“我在想，舒樾學弟說的很對，吃飯時不應該玩手機。”他含笑，拿起自己的手機，順勢塞進了衣服口袋裏，桃花眼彎彎，“所以我現在打算把它收起來了。”

至于小狼狗的消息，晚一點回也沒有關系。

他相信對方應該不會太生氣。

“真的嗎，”舒樾聞言，驚喜的睜大眼，清俊的面容上又笑了開來，眸光重新變得亮晶晶的，配上餐廳柔軟暖調的光線，給人的感覺也相當柔和，好像随時可以上手摸摸他的腦袋，或是撓撓他的下巴。

舒樾笑笑，随即略略有一些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學長是在生氣我多管閑事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他又道：“那學長趕緊吃飯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殷燃微笑點頭。

飯桌上又恢複了融洽的氛圍。

經過了剛才那一小插曲，後頭就再沒出現過異常，殷燃也就沒将那時的不對勁放在心上。飯後，依舊是殷燃被摁着休息，舒樾主動攬了活，将空掉的飯碗碟子端到廚房裏，随即淅淅瀝瀝的水流聲響起，是對方在刷碗。

殷燃這時候才有空去回一回小狼狗的消息。

沒過多久，舒樾出來了，擦幹淨手上的水漬，含笑望着殷燃道：“學長，我剛剛想起來一件事，學長方便自己一個人洗澡嗎，需要我幫忙嗎？”

聞言殷燃一愣。

053急急忙忙跑出來：“答應啊快答應他啊主人！奶狗弟弟幫你洗澡诶！孤男寡男共處浴室，還時不時碰碰這碰碰那的，再加上洗澡時水霧朦胧氣氛正好，奶狗弟弟這不得怦怦怦地漲好感度？”

殷燃聽着腦海裏系統急吼吼的聲音，又瞅瞅對面舒樾微紅的臉頰，果斷拒絕了：“謝謝學弟好意。”

“不過這點小事，我自己一個人還是能做到的。”他伸伸腳，笑意深深，“就不麻煩學弟了。”

舒樾聽了後點點頭。

看不出來是失望還是其他情緒。

“好，那學長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學長了，有事情随時叫我哦，我就在樓上，過來很方便的。”

殷燃應了。

等舒樾走後，053遺憾的嘆口氣：“幹嘛不答應啊，多好的機會。”

殷燃不以為意：“答應了又怎樣，不答應又會怎樣？總體看來，兩者區別不大。”他又道，“而且，我不喜歡這樣。雖然看起來他幫我洗澡是我獲利較大，奶狗弟弟有可能不好意思好感上升，但其實我受傷無論做什麽都不方便處在弱勢地位，狀态也不夠好。比起這個，我更喜歡強勢一點自己掌控局面的。”

“比如說，在我沒有受傷身體健康的時候，猝不及防邀請對方一起泡澡。”

“這樣不是更好嗎？”

殷燃反問。

“再說了，那點好感度，也不急于一時，遲早升上來。”

殷燃是的确這樣想的，貼貼可以，但是目前情況有點身不由已，他不喜歡。

他還是喜歡自己來，然後看對方被他逗得手足無措的樣子。

053聽完後嘆為觀止，直呼內行。

也不再糾結了。

這之後幾天，殷燃都待在了家裏，哪也沒去。

原本應該去畫家那工作的，但是因為扭傷，便只好暫時擱置，等好一點再說。而且他又和畫家沒有聯系方式，殷燃只好在那個招聘軟件的會話裏朝對方說明了原因，對方也沒回，但在這幾天裏也沒說讓殷燃去工作的事，殷燃也就默認對方看見并且同意了。

醫生那邊，他沒法時不時的去醫院溜達，便只能在微信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醫生聊天。他的消息醫生倒也是都回，只是到底見不着面，效果要差一些，幾天下來，殷燃只收獲了醫生好感分別加0.1和0.5的成果。

合計下來0.6。

這讓他再度感嘆了一下醫生的小氣。

而夾谷焰和舒樾，因為離得近和好感相對高的緣故，有事沒事就往他這跑一趟。

小狼狗因為要訓練，平時很忙，可每次都能抽出一些奇怪的時間跑過來看殷燃。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是傍晚，雖然都待不了多長時間，最多一個小時，但也讓殷燃十分好奇他們的訓練時間究竟是怎麽分配的。

他來之後，大多數時間都是幫殷燃按摩紅花油，幾天下來，原本剛拆封沒多久的紅花油已經空掉了一大半。

與小狼狗不規律的時間相反的是，奶狗弟弟每次來都很固定。

大約是要上課的緣故，對方基本上都是傍晚或是晚上過來，來也不是空手過來，總是會提點菜，提點水果，進來之後就特別自覺的鑽進廚房，甚至還自備了一條可可愛愛的圍裙，替殷燃做飯，那叫一個賢惠。

看得殷燃都不忍心了。

殷燃每次委婉提出要奶狗弟弟不要這麽忙，對方總是會害羞的看他，說這不算什麽，還十分精準的預判了殷燃的預判說不要什麽報酬，每次在學長這裏蹭飯已經夠了。眸光濕濕軟軟的，被那雙漂亮的下垂眼一看，殷燃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就默認了。

如此過了快小半個月，他的扭傷好的差不多了。

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這一段時間裏的精心養着，他腳踝的腫處已經完全消失了，走路也感覺不出異常，就是要稍稍注意些不要大幅度跑跳。

而這時，他也适時收到了畫家再一次工作的消息。

沒提他的腳傷，也沒提他休養的怎麽樣能不能進行工作，只是例行通知，語言風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簡潔冷漠。

就是這個時間來的很詭異，剛好在殷燃确認自己走路沒問題的當天。

仿佛是掐好點的一樣。

這難免令殷燃詫異，開玩笑似的問：“五三，畫家會不會也有你的功能啊，他怎麽知道我現在好的差不多了？”

053激烈辯駁：“不可能！他又不是系統，怎麽會知道，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殷燃：“但是時間很巧啊。”

053：“可能......也許......大概是湊巧？反正他不可能有什麽奇怪的功能的，設定裏根本沒這回事。”它篤定。

一人一系統讨論了半天也讨論不出什麽來，反而是殷燃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

腳傷好了，被小狼狗和奶狗弟弟連軸轉照顧了這麽久，那叫一個貼心，怎麽說都得給人回個禮。

但是既然給回禮，都買禮物了，其他兩位不給說不過去吧？

他思索了一通，愉快的做了決定。

借着這個由頭，都買一遍好了！

正好省事。

殷燃：“我想想看......小狼狗喜歡打籃球，還是校籃球隊的，應該很需要這方面的東西......那就買一個腕帶給他吧！小巧，送禮也方便，還實用，還能經常露出來被看到。”

“奶狗弟弟嘛......”

053搶答：“他喜歡園藝，不如給奶狗弟弟選個珍稀的花種？”

殷燃想了想，搖搖頭：“聽起來可行，但花卉這方面我不太懂，舒樾在這方面又很精，弄巧成拙了就不好了。還是送一本關于植物的詩集的好，挺符合他恬淡的氣質的，上回去舒樾家裏，看見他那有一面書櫃，他應該挺喜歡看書的。”

至于醫生和畫家，到現在殷燃對他們的了解還不算深，尤其是私人方面。因而禮物的選擇就更偏向大衆一點，和053讨論過後，殷燃決定給醫生送一款符合他氣質和檔次的手表，給畫家送一本畫集。

畢竟醫生是個講究的，畫家嘛顧名思義，熱愛繪畫。

想必這些不會踩雷。

做完決定，殷燃就着手去做了，趕在去畫家那工作前，把腕帶、手表準備好。畢竟這些挑的很快，主要就是看個款式。而詩集畫集這兩個物品，則需要耐心的篩選，要花點時間。

以至于手表和腕帶被送到家裏的時候，詩集畫集還在路上。

一時半會兒收不到，殷燃也沒太在意，收拾收拾準備久違地去給畫家當人體模特。

工作當天，殷燃又來到了畫家的別墅，摁響了門鈴。

這回工作時間不在早上八點了，改成了下午三點，相當美妙的時間。

最毒辣的鐘頭已經過去，傍晚即将來臨，微風伴着不斷西移的太陽，打心底的令人愉快放松。

所以來工作的殷燃也沒覺得像以往那樣難捱，臉上燦爛的笑容都比之前要真誠幾分。

來開門的畫家瞧起來狀态竟也要好上許多。

雖然還是一臉郁氣與自閉的，但氣質裏少了許多沒睡醒的煩躁，微卷的黑發伴着深邃的五官，黑漆漆的眸子不說話看人時還挺欲的，像是雜志裏不茍言笑眼神冷漠但勾引人的男模。

“男模”畫家拉開門，叫殷燃進去。

他仍舊沒問殷燃腳傷怎麽樣，一句寒暄也沒有，只是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殷燃的腿，就開始如往常一樣交代殷燃工作要點。

依舊字句簡短，語速快到稍微一走神便會聽不清。

只不過這次殷燃當人體模特的動作很簡單，只是單純的坐在椅子上，也不需要什麽花裏胡哨的姿勢，放松就行。

殷燃瞧了瞧那把一看就很舒适的椅子，勾了勾唇。

他轉眼從包裏掏出一盒熟悉的曲奇餅幹遞給畫家。

“郁先生，給你！”

當然還是從西餅屋裏順路買的。

郁祀見狀微微一愣，深邃的混血五官都變得攻擊性不那麽強了一點。

他抿抿唇，接過了。

“好，有心了，繼續吧。”

語氣也軟了點。

殷燃聽着毫不意外的【郁祀好感+5】的提示音轉身含笑坐在椅子上，開始工作。

說實話，坐在椅子上确實舒适，頂多是枯燥了點，不過他可以悠悠閑閑的欣賞周圍。

殷燃這次終于有機會仔細打量作畫時的郁祀。

剛開始的畫家表情看起來似乎還有點惋惜不能立刻就品嘗殷燃帶來的曲奇餅幹，但一坐下、拿起畫筆，對方就一秒進入了狀态，神情變得嚴肅。

上半身自然放松，透過畫板上緣，殷燃能夠看清畫家的上班張臉。畫家似乎很享受這種創作的過程，漆黑眸底透着一絲絲餍足，陰郁孤僻不可接近的氣質也似乎被稀釋，只讓人感覺到他的內斂，而這份內斂，在此過程中被不斷放大，變得相當的有魅力。

偶爾，畫家擡頭看他時，兩人的目光會短暫的在空中交彙。

那一刻，彼此想了什麽雙方都不清楚。

不過殷燃猜測，對方這麽投入，那一瞬間有可能什麽都沒想，也有可能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麽處理畫面的細節。

畢竟，這樣才符合郁祀的性格。

外頭的陽光漸漸弱下來，從午後，到傍晚，再到黑夜。被拉上窗簾的工作室裏一點都察覺不到，時間好似被靜止了一般。

直到外頭轟然一聲雷響，驚地殷燃猛然一頓差點驚呼出聲，室內兩人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嘶，八點了。”殷燃匆匆看了眼時間。

竟然過了這麽久？

外面随着那聲雷響過後，又是一陣炫白的閃電，劈地窗簾都跟着透亮了一瞬。随即是接連不斷的沉悶雨聲，聽那嘩嘩嘩幾乎連續不斷的聲音，可以想象出雨勢之大。

郁祀收完最後一筆，滿意的欣賞了一眼。

随即拿起手機，看了看，淡淡道：“八點了。今晚有暴雨，預報說會持續到明天上午。”

殷燃跟着皺起眉頭。

下雨了。

還是暴雨。

最糟糕的是，下午他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而他沒有傘。

殷燃皺眉思索着，想着趁現在雨勢不大立馬回家的可能性。雖然說他不介意被雨淋濕，但暴風雨的夜晚，跑那麽長的路回家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他心裏斟酌着，陷入沉思，都忘記了繼續維持在畫家面前開朗甜美的人設了。

正當殷燃艱難抉擇是否在附近找家酒店過一晚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傳了過來：“今晚你留下，明天雨停了再走。別墅裏有許多空房，自己随便挑一間。”

用的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吩咐的語氣。

殷燃訝然擡頭。

正好對上畫家略顯陰沉的視線。

“今晚是我考慮不周時間長了點，下次會注意。”

頂着這個氣質這張不耐煩的臉，說出的話倒是中聽。

不過，留宿？暴風雨之夜留宿？

嗯......聽起來倒是很有故事。

殷燃心思流轉之下，桃花眼立馬彎起來，露出驚喜的表情，眸底水波潋滟的，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道：“真的嗎，郁先生願意我留下來？”

“不然呢，打那麽大雷下那麽大雨，你想出去變燒烤還是清蒸魚？”對面的男人淡淡道。

殷燃一哽。

他收回郁祀說話中聽的話。

說話間，男人已經起身了，示意殷燃跟他走出去。

“二樓、三樓都有空房間，睡哪個都行。”說着，他又抿抿唇，改了口：“......算了，別離我太近，我住二樓右邊第一間。”

“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畫家轉身離開，看樣子是想直接上樓。

“等等！”

殷燃突然出聲，攔住了對方。

一只腳已經踏上樓梯的郁祀回過頭來，看目光有些許不耐，抿唇等待殷燃接下來的話。

殷燃笑着，像是根本沒被畫家這态度影響到，他開口，桃花眼裏盛滿笑意，有點害羞腼腆又很坦然的道：“我很感謝郁先生在我受傷不方便那幾天特意延遲了工作日期，也很感謝郁先生今晚能讓我留下來。”

他彎唇：“所以我打算送給郁先生一份禮物。”

郁祀聞言表情沒什麽變動，也似乎對青年口中這份“禮物”沒什麽興趣，說了一聲随便你，就徑直上樓去了。

可殷燃心裏卻十分清楚，對方看似很不耐煩，實際上根本沒有拒絕，也沒有辯駁他那句故意的“特意推遲時間”。

很耐人尋味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畫家的身影一笑。

今晚一定是個有趣的夜晚。

今天久違的長了一點點~

目前畫家好感度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