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說實話,在感受到饑餓感向畫家請求借用廚房自己弄點東西吃之前,殷燃是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糟糕廚藝會暴露的這回事,以至于在弄完兩個粗陋至極的三明治并遇到恰巧下樓來的畫家順勢維持熱情人設分給對方一個時,殷燃也完全忽略了。

因而突然被畫家質問難吃,殷燃第一反應是愣住,繼而沉默,以及被心裏無聲蔓延的尴尬包攏。

真的有那麽難吃嗎?

他陷入智者般的沉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三明治,又回想了一番片刻之前自己的心理活動,最終無奈嘆息。

......好吧,真的挺難吃的。

但他絕不可能承認。

一方面,是面子問題,另一方面,承認了他不就翻車了嗎!

他絕不允許。

思及此,殷燃看向坐在一邊的男人。畫家還是維持着疑問的狀态,坐的倒是板正規矩,還穿着懶懶散散的睡袍,一只手拿着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好像動作稍微大一點,絲綢般順滑的睡袍就要從肩頭滑落似的。

甚至殷燃敏銳的注意到,畫家手裏的三明治,被咬的那塊缺口還挺大。大約是覺得他帶來的曲奇餅幹好吃,信任他手藝的緣故,被遞給賣相不怎麽樣的三明治後也下意識的選擇了信任,咬了一大口,結果被狠狠背刺,以至于這會兒盯着三明治的目光還格外複雜。

盯着他的目光更是。

甚至複雜裏還摻雜了點犀利的懷疑,好像快要察覺真相了似的。

殷燃心裏一驚,面上卻滴水不漏。

他直直的迎上男人的視線,沒有半絲心虛。

聽聞畫家的質問後,漂亮的臉蛋上恰到好處的流露出驚訝,傷心,不解,原本燦爛明朗的笑容都消失了幾分,桃花眼輕輕眨巴了兩下,有些失落,卻還是盡量穩着道:“......真的很難吃嗎?”

頓了頓,沒等男人再度出聲,他便又說道:“我看廚房裏東西不多,只有面包片火腿和奶酪片,所以就湊合着弄了這些......現在看來和曲奇餅幹相比,差距還是有點大,讓郁先生失望了。”

“不合郁先生胃口的話......郁先生就不要委屈自己,別吃了吧。”

對,不是他廚藝糟糕,而是這間廚房食材太少發揮不出他的水平!

嗯,就是這樣。

殷燃催眠自己,也試圖催眠別人。

甚至他還給自己加了戲,捏着三明治的手微微緊了緊,垂眸抿着唇,再擡眼時又露出了熟悉的燦爛笑容。

只不過這次的笑容,相較于往常,有點太過于生硬了,很像是心情低落卻強撐着隐忍的模樣。

郁祀不由皺了皺眉。

就在殷燃準備“強行”将畫家手裏被嫌棄的三明治拿回來毀屍滅跡的時候,男人動了,目光在他臉上過了一圈,微不可察的哼了一聲,重新又咬了一口手裏的三明治。然後在殷燃驚訝的目光裏低低道:“也就那樣吧,能吃。”

能吃?

這回是真出乎殷燃意料了。

畫家的反應完全在他設想之外。

在他的印象裏,一看畫家這性格就是挑剔難伺候的。陰郁孤僻再加上社恐,和人交流的經驗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因此也更容易在和別人交流時瘋狂踩雷,語言毫無藝術,直來直往,就像殷燃和他打的那幾次交道一樣。

第一次的曲奇餅幹能得對方青眼,完全是因為奶狗弟弟的廚藝給力,後續沒翻車估計也有第一回濾鏡在的緣故。

因而這一回,畫家對着他一看就很糟糕的三明治還能咬下第二口,甚至是有點安慰他的意思在,殷燃是真的震驚了。

他不由得順勢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前一秒還微微失去光采的桃花眼登時亮了起來,眼尾本就天然上翹,如今又稍稍瞪圓了點,波光潋滟間,竟還有點可愛。

郁祀看了一眼他,悶悶的嗯了一聲。

低頭又咬了一口。

看着男人三兩口吃掉了半個三明治,殷燃眸底深處不由得跟着露出了算計的色彩。

瞧這樣子,畫家好像挺吃他的臉的。

吃一口看一眼。

本來還挺嫌棄的,好像還想說點什麽來諷刺他這回的廚藝,結果他一委委屈屈的,對方就受不了了,甚至是反過來帶點安慰他的成分在。

這麽一想,好像之前對方懷疑曲奇餅幹味道不對時也是這個發展。

他為了不翻車維持人設故意傷心了一下,對方就改口了,還把這事情徹底揭過,讓他放下心來。

嗯......沒想到畫家看着是個陰冷宅男,實際上喜歡撒嬌可愛委屈這一款。

殷燃不由得審視了對方一番。

偶爾和畫家對上視線,他也很快自然的切換,眸光變得熱情欣喜。

如此幾番操作下來,殷燃毫不費勁的聽到畫家的好感度漲了5。

果然。

還行,今晚也不是完全的慘。

稍微餓點肚子也完全沒有關系。

大不了明天他從畫家這離開後到外面大吃一頓!

這麽想着,殷燃不由得笑的更好看了點。

簡陋的晚餐很快結束,殷燃強撐着把他自己做的那個糟糕的三明治吃掉,又喝了一大杯水,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打死他下次也不自己動手下廚了。

有些事情,還是得交給別人來幹。

餐廳的燈光溫暖,柔柔的光線自上而下鋪灑,落滿整個餐桌,從人的發梢肩頭流瀉而下,好像坐在金色河流裏。沒開燈的別墅其他地方,則是黑漆漆一片,精致的家具在黑暗裏糊成了一團,分辨不出輪廓,偶爾一個走神,總覺得黑暗的盡頭張着一個黑乎乎的嘴,吞噬着一切。

外面的暴風雨也沒有停歇,甚至聲勢更大了。雨滴拍打着窗戶,伴随着時不時乍然而起的雷聲,讓人的心也跟着沉悶震顫。

尤其是處在這樣一間大而空曠、還有點陰森的別墅裏,令人情不自禁的有點發冷。

殷燃站起身來,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碟子,禮貌的向畫家道過晚安,就乖乖巧巧的上樓了。

畢竟是借宿,在人家的家裏面,也不好随處亂逛不是?

在樓梯上時,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畫家并沒有跟上來,而是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他不由得好奇的注目過去。

這個角度看廚房那邊,視野并不是很開闊,殷燃只能看到餐桌的下半部分。畫家背對着這邊坐下,于是他的視線裏也只有畫家的小腿和腳。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單純的走神看錯了,那一瞬間,他好像看見地上的陰影在動,好像一灘黑色的黏稠的水一樣在流動,透着詭異的氣息,仿佛有生命似的。他的耳朵裏,也似乎都能聽見那種粘稠流動的聲音。

殷燃一愣,下意識的定定神再看過去。

那種感覺又消失了。

似乎從未出現過。

出現在他視野裏的,還是畫家的優越的小腿和腳,地上的陰影也很規矩,能看出來是椅子腿桌面以及旁邊家具的規則的投影。

看錯了?

嘶......不會是他做出來的東西有毒吧?

都出現幻覺了?

殷燃表情一言難盡,忽地瞧見那邊畫家的腳動了動,似乎要起身離開的樣子。為了避免自己在樓梯上疑似偷窺的舉動被發現,他很快收斂了心神,重新邁動腳步上樓,把這回事抛至腦後。

平安又尋常的一夜。

第二天。

上午時分,雨勢小了很多,還沒停,但是已經從昨晚那種強烈的人一出門就會被淋死或是被風卷走的暴風雨轉為了小雨,危險度降低到安全标準,可以出門了。

殷燃沒打算多留,向畫家借了把傘,準備回家。

再在這裏待着,他懷疑自己會餓死。

他沒表露出心裏想法,就說家裏還有事,需要回去處理,能在這裏借宿一晚已經很感謝了,不好再叨擾。

畫家也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随即又自顧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看樣子沒打算一道送送殷燃,把殷燃送到門口,也似乎并沒有對殷燃的離開表示出其他的意思。

殷燃瞧瞧對方起身往工作室去的身影,挑挑眉,沒感到有什麽不快,畢竟畫家本就是個不擅長交際的人物。

要是對方熱情的送他,或是熱情的邀他再住幾天,那才奇怪呢。

他準備離開,可還沒收拾好東西出門,就接到了快遞員的電話。接通一聽,是他買的準備送給奶狗弟弟的詩集快要到了,問是不是送到家。殷燃想了想,問快遞員現在在哪了,結果對方說在錦江別苑裏,剛好是畫家所在的別墅區。

那這不正好?

于是殷燃愉快的讓快遞員直接送到他目前的位置。

反正詩集就一本書,拿着也費不了多少勁。

報上了畫家別墅的位置,距離不遠,在殷燃收拾好東西準備走的時候,快遞員就拿着殷燃的東西上門了。

殷燃在門口一手拿着傘,一手接過快遞,道了聲謝。

他也挺好奇自己給奶狗弟弟買的詩集合不合格,就拆開看了看。

詩集四四方方的一本,封面相當有文藝範,紙張也很好,甚至每頁,都印着對應植物的暗紋,很有質感,看上去精精巧巧的。

殷燃十分滿意,彎着唇。

這東西和奶狗弟弟的氣質簡直如出一轍。

欣賞完,不經意一瞥,他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太急,畫家的別墅大門還沒有關上。于是回轉身,伸手準備關門。

然而在關門的那一剎那,畫家從裏面出來了,或許是被快遞員剛才的動靜吵到了,也或許是單純想起了什麽事要給他說一下。于是殷燃便乖乖停下了關門的動作,等畫家走過來。

“郁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殷燃先開口問。

郁祀看了看殷燃,眸光又落在殷燃拿着詩集和傘的手上,頓了頓。

殷燃耐心的等着對方回答,結果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只好無奈的繼續重複:“郁先生......”

“你手上拿的東西。”郁先生才剛叫了一半,畫家就突然出聲了,冷不丁的,目光從殷燃手上,慢慢轉回到殷燃臉上。他又說出了後半句話:“這個東西,是你昨天說的,要送給我的禮物嗎?”

殷燃:?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

但瞧瞧畫家表情,卻發現對方十分認真,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成分在。

對方真的以為他現在手裏拿的是準備送給他的禮物。

殷燃一頓,瞅瞅自己手上的精致詩集,又看看畫家表面古井無波,實際時不時瞥他手裏詩集一眼的透着好奇的眼瞳,感到十分難辦。

于是想了想,緩緩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看我敢說不是嗎。

畫家目前好感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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