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簡默陰陽怪氣得太明顯,顏妍瞥了她一眼,不耐煩。

“簡默,你不會以為跟我在一起,就能沖着我發火吧?”

簡默終于裝不下去了,她皺着眉擡起頭,被這句話惡心得不行,滿臉不可思議:“誰跟你在一起了?”

“那你在這兒恃寵生嬌?”

我他媽的不是恃寵生嬌,我純純就是忍不了你那副煞筆樣了,爛人,你以為誰都想跟你混到一張床上?

簡默感到屈辱,不是因為挨打了,也不是因為被鎖在男廁所裏,她感到屈辱,是因為顏妍居然覺得她想跟她湊一塊。她看上去就這麽賤?會想要跟一個剛剛霸淩過她的人卿卿我我?

“你是不是臆想症?”

“這倒沒有。”

顏妍她不喜歡想象,想象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她只喜歡實幹。對于生活,她從來拳拳到肉,并完全看不起那些只會嘴炮的小癟三。

“收收你的脾氣,簡默,別消磨我對你的興趣。”

簡默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已知,顏妍對反應大的玩具會更感興趣,會更想要反複折辱,打斷傲骨,故得出,應該麻木不仁地去承受霸淩的苦痛,才是擺脫顏妍的最快路徑。

又知,顏妍對乖順的女生會更感興趣,會想要把小女生拐到床上,故得出,應該竭盡全力地蹬鼻子上臉,消磨顏妍的耐心,才不至于真的跟顏妍滾到一起。

問題就在于這兩條軌道本來不應該相交的。

顏妍對她那些花花綠綠一月一換的小女朋友都很好,除了出軌,基本不會動用暴力。而顏妍對那些看不順眼的人肉沙袋,則是下手狠辣,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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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就是相交了……

在這天的傍晚,不止日夜做了更替,方隽和她的軌道也做出了更疊。

方隽從小女朋友變成了可以丢進男廁所自生自滅的沙袋,而她莫名其妙變遷到了感情通道?

她寧肯當個沒有感情的沙袋。

簡默木木道:“你這麽說,我只好發脾氣了。”

顏妍正從簡默那僅有的幾件居家衣服裏找出來一件順眼的,但一件也沒有,最後只好自暴自棄地甩了一件給簡默:“滾,去洗澡。”

她有點欲言又止,最後因為不想跟顏妍繼續大眼瞪小眼,轉身順從了。她渾身是傷,熱水澡會加劇腫脹出血,好在這個時節沖冷水也不覺凍得慌。顏妍在外面,她放不下心,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攜着濕漉漉的發和滿身冷意。

推門出來,卻只見顏妍很規矩地坐在外頭的沙發上。

對方驟然擡頭,那雙本該透露着混亂戾氣的眼睛被平凡的驚詫覆蓋了,看上去近乎是個符合人們期待的正常女高中生了。

簡默遠遠站在空間另一側擦頭發,顏妍扒拉衣服的時候沒想那麽多,但是這會兒看見簡默穿上身的時候,才發現那件衣服穿久了,領子松散的不成樣子。這會兒穿在簡默身上,露出胸部以上的大片春光,和春光之上新鮮的傷口。

顏妍看着簡默右側鎖骨上的那一點煙痂,忽覺欲望像根不安分的羽毛,騷動着她原本就缺乏自制能力的莽撞軀殼。

她先是怦然,很快又為這種怦然覺得惡心。

喜歡漂亮的□□沒問題,喜歡新鮮的傷口也沒問題,但最好不要混合在一起。即便是顏妍這種爛人,也知道這是堕落的。

所以最後她只徒勞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斜斜靠着座椅扶手,看簡默擦頭發。

她好久沒有自己洗過頭發了,顏妍在這些日常小事上都憊懶,能花點錢找理發師洗頭,就不會自己動手。就算她不出去找人洗頭,擦頭發這種事兒也完全輪不到她做,睡在家裏有老傭人等着她給她吹頭發,睡在外面有她的溫順小女朋友們幫忙擦頭。

此刻看着簡默側過頭來把長發垂在頸邊,用起球毛邊的毛巾一點點擦,濕發不可避免把原本就陳舊的短衫洇濕了,撩起發來便露出一團深深的水痕,貼在皮膚上,透出一點肉色。

和肉色之下斑斓的青紫。

顏妍想起她從前泛濫成災的女朋友,那些小女生花花綠綠,但她們的花花綠綠開在衣服上,簡默的花花綠綠開在了皮囊上。興許也開在了心思上,不愛叫的都咬人,誰知道簡默這種人心裏憋着什麽壞招?

只可惜無論什麽心思,現在也全看不到。她太沉默了,不只是在說話上,在所有生存的痕跡裏都是如此,像一張快速褪色的紙張,不給後來人留一點可供參考的訊息。

“簡默,你家有吹風機嗎?”

簡默警惕地搖了搖頭。

“煩死了,你這他媽的要擦到什麽時候?”

簡默不吭聲,只是用毛巾把頭發包起來了,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片刻之後,她換了一身幹淨衣服,濕發用橡皮筋紮起來了,蜷在頸後,過長的劉海蓬不起來,只好中分抿到兩側來,低眉順眼的樣子,倒有點像抹多了刨花水的民國小媳婦。

“走吧。”

她不想讓顏妍逗留在家裏。

即便簡默清楚,姐姐今晚不會回來的。從前都是這樣,只要一去聯誼會,姐姐晚上就不回來了。

臨走前簡默沒忘把垃圾袋提走了,顏妍嘲諷她:“怕人多想?”

“不是,夏天容易生蟲子。”

簡默把十八歲生日蛋糕丢進了樓下垃圾箱:“要去哪兒?”

顏妍掃了她一眼:“去海邊,把你丢進去喂魚。”

簡默覺得她有病,羅生市是內陸山城,往東開出去八百裏才能到有海的城市。

她很敷衍地哦了一聲,跟着顏妍一路往外走,她雖然不是街溜子,但畢竟在這兒住了十年了,對羅生市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這個方向是往最近的夜市走了,周五夜裏,更是要人擠人。

簡默真是想問問,顏妍是不會累的嗎?

大晚上的,她洗完澡只想躺着。而且誰他媽渾身是傷的時候會想要逛夜市啊?

熬鷹都沒這麽個熬法吧?

然而走到夜市邊上,顏妍卻轉了個彎,扯着她胳膊走進了黑漆漆的小巷。這種鬼地方就很适合行不軌之事。

“我要是在這兒打你一頓,應該也沒人知道吧?”

“你打人還怕有人知道呢?”

簡默沒戴眼鏡,黑漆漆裏完全看不清東西,只能任由顏妍牽着她走。她雖然嘴上還敢回怼,但是心裏也沒譜,今日之前她覺得自己還挺了解顏妍的,但今晚的事兒亂七八糟,她也沒那麽自信了。

顏妍要是真的想把她掐死在這個小巷裏,她也沒處說理去。

因為沒底氣,故而生忐忑,因為有忐忑,便覺更難熬。短短的巷子走起來,也漫長得很,像是要從生的此岸走到死的彼岸。或許一睜眼,亮光再起的時候,人就已經到了奈何橋也說不準。

簡默正胡思亂想,前方亮起微光,她微微眯起眼想要看清發光的告示牌。

等到終于看清時候,又覺得詫異。

那告示牌上沒寫奈何橋,寫着的是綜合診所。

簡默迷惑:“你要我來陪你看病?”

顏妍沉默:“……”

把人推進診所裏。

“張翠,給她看看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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