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嗯。”安心颔首。

“這本書我也讀過。”

女孩還想說什麽,但似乎看出安心沒有閑聊的心思,她只笑了笑就不吭聲了。在補差價時她堅持要多付兩張經濟艙的票價,随後便推着輪椅朝登機口走去。

倒是個爽利的人。安心看着她的背景,心想道。

到東京後安心順利入住預定的酒店。臨睡前她把《泥醉花魁》又大致翻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點沒底。這次試鏡沒說要試什麽,劇本和大綱她也沒見。那邊只說人過來就好。

第二天出發前,小黃接了個電話。

“什麽?這叫什麽事兒?”助理的臉色變了,聲音也陡然高了起來,“我們人都過來了!”

安心皺起眉頭:“怎麽了?”

小黃捂住話筒:“他們說角色已經定好了,不用試鏡了!”

心裏一涼,随後便是煩躁和惱怒。安心低頭沉吟片刻,把心裏的火壓了壓。

“收拾好東西。咱們還是照時間過去,先看一看到底怎麽回事再說。”

到試鏡地點後安心連導演的面都沒見到,就先被工作人員攔下了。

“安老師真是對不起!”那人一臉抱歉,“這也是昨晚突然決定的,今天一早就想着通知您,沒想到……”

“我們大老遠從國內飛過來試鏡,這算什麽?連看都沒看就趕人回去?”安心還沒開口,小黃就氣沖沖道。

“事發突然,我們真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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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可不能這樣說。”安心冷冷道,“我放下工作安排,按照你們的要求到了。現在一句話就想把我打發走,恐怕不太合适吧?”

工作人員哭喪着臉,吞吐着說不出話來。

“讓我見一下導演吧。”

“導演他……哎,尹導來了——”他沖安心的背後揮了揮手。

尹道生導演是戴着眼鏡的高瘦個,乍眼看有點像一位嚴肅的中學老師。

“您是安心吧?真是抱歉!”他向安心伸出手,和和氣氣地說,“是我們工作人員失誤了,本來想提前聯系您的,沒想到您都到了!”

安心彎起嘴角:“尹導,您看我人都過來了,不如讓我試試看?反正都是試鏡嘛!”

“主要是角色已經定下來了。這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不太好吧……”

“這樣說的話,”安心眸光的冷淡下來,“是不是有點不合适啊?你們當然有選擇演員的權利,可我們也是提前溝通好,按照要求過來了,結果撲了個空。這傳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尹導生還沒說話,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就搶先道:“這您放心,不會有——”

安心一記斜眼刀看過去,那人的話頭就停了。

“照理來說,選角都是有流程的,您這演員突然就定下來了,這……恐怕容易讓人誤會呀?”安心說着,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尹道生剛才還算和善的笑臉不見了,他扯了扯嘴角,正想開口說什麽,又一個人過來了,他靠在尹導耳邊,神神秘秘地嘀咕了兩句。尹道生立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您可以去試鏡了。”

“啊?”安心一愣。但看到尹導比自己還要詫異,她也沒接着問。

進去後安心才發現裏面人不少,尹導介紹說日本方的編劇和導演都來了。

聊了兩句後氣氛還算不錯,安心按照要求演了一個小片段。正要離開時有人叫住了她,并且給制片遞了一個小紙條。制片打開紙條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随後把目光重新投向安心。

“我想問一下,您對千葉這個角色的最終結局有什麽樣的感受和理解?”

安心低頭想了想,很快開口道:“千葉的死讓我很難過,卻不意外——這甚至可以說是必然的結局。讀完原著後我查了一些資料,發現那個時代背景下的歌姬其實就跟被買賣的人口一樣,十分悲慘,也沒什麽自由。千葉的勇敢和智慧大于她周圍所有的人,也超前她的時代,她太理想化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安心垂頭短促地輕笑了一下。

“我喜歡千葉這個角色,她敢于反抗,也的确得到了自由。我想,如果故事的最後只是說她流于民間過上普通幸福的日子,反而會失了滋味……過了理想化的事物本身就是不現實的。千葉,大概是作者構思出來的一場夢吧。”

翻譯将她的話翻完後,現場的人或沉思或交換眼神,一時都沒說話。

“您可以離開了。”最後有人道。

試過了,也就沒什麽遺憾了,安心很釋然。她微微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剛回酒店她就接到了徐清來的電話。

“剛接到消息,說千葉由你來出演。”

安心不由捂住了嘴,“真的嗎?怎麽會這麽快!”

“是啊公司也很意外。”徐清來的聲音有隐隐的笑意,“他們已經在說合同的事情了。”

“還有別的消息嗎?”

“有。但你聽了可能不會太高興。另一位主角也定下來了,是何辛然。”

“什麽?!”

《泥醉花魁》的女主演有兩位,千葉是少年一代敢于反抗的代表,教她技藝的老花魁智子則是她的對立面。故事的結尾,千葉和智子都走出泥沼去了鄰國——末代明朝。千葉死在了自己的家鄉,而智子則活了下來,成為了當時的民間女子傳奇。這本書就是以智子的回憶千葉的角度描寫的。

智子的扮演者就是何辛然。不過據傳最開始定的是一位日本演員?畢竟角色設定是日本人,肯定要說日語的,不像千葉前期基本都在講中文。何辛然是怎麽拿到這個角色的?

除了安心扮演的千葉外,還有一位中國男性角色,跟着千葉混入妓館當雜工的鄰居阿林。

他的扮演者是路一白……

二度搭戲何辛然,再次見到路一白……安心也不知道這兩件事哪個來得更刺激一些。

作為主演,安心和何欣然是最早進組的。何欣然真的下了大功夫,她請了日語外教,時時刻刻都在苦學語言。

再見安心時她也沒什麽反應,只擡了擡下巴,就算打過招呼了。

拍攝時她沒有像跟李韻搭戲時那樣為難安心。但安心的日子也不輕松。她意外地發現,尹導似乎很不喜歡她。說不喜歡都客氣了。尹導似乎對這個女主演非常不滿,而且毫不顧忌地表達了這樣的态度。

“很有可能就是,你出演這個角色不是他所預期的,他當時屬意的另有他人,應該就是之前定下來的那個。”安心把這兩天尹道生給她穿小鞋的事告訴了徐清來,他如此說,“可合資片主演是誰不是他一個定的。看樣子他應該激烈反對過,可惜沒成功。”

安心嘆了口氣,委屈又無語,“說老實話,我還沒見過這樣奇葩的導演……”

真沒見過因為個人喜好,對演員如此偏見的導演。他總是有意無意難為安心,拍攝的時候找茬多cut幾遍已經是常事了。

“cut!千葉表情不要那麽僵硬!”

“cut!你是在學跳舞,不是在模仿木偶!”

“cut!千葉走太快了!走路要跟在智子後面才行。”

“cut!就那麽簡單的一句日語說不好嗎?重來!”

多cut幾遍對安心影響很大。有時候明明可以過的戲硬是要她再來一遍,狀态和情緒反而沒有第一遍的時候好了。安心在忍,也盡量做到不把多餘的情緒帶到戲裏來。

但她覺得自己快憋不住了。

“cut!千葉剛才和客人說話時表情怎麽回事啊?”尹導大聲喊。

安心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語氣還算平靜:“表情怎麽了?”

“表情僵硬,像黑着臉。見客人的時候應該這樣嗎?”

這樣戲是千葉第一次見客人的戲,臺詞不多,情節簡單,卻是很關鍵的一場戲。千葉是被迫的,她很不情願,可為了師父智子和雜工阿林,她屈服了。這場戲的每一個眼神,沒一個神态都要有內容才行。安心前一天晚上對着鏡子鑽研了很久。

“那您覺得怎麽演呢?”她耐着性子問尹導。

“稍微笑一下。”

“笑一下?”安心被他這個答案氣笑了,語氣也不由帶了幾分譏諷,“被迫見客人的千葉會笑?”

“舞伎會笑的,千葉跟老師學了這麽久,這點不懂麽?”

“可千葉跟其他的舞伎不一樣!”安心站了起來,一副要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平時尹導給她穿穿小鞋也就算了,但這場戲不行。千葉的性格特征在這場戲裏很明顯,她絕不能照他說的演,不然人設就崩了。

尹導臉上的肌肉跳了跳,随後他冷笑一聲,取下耳機扔到一邊:“你想好了怎麽演再拍吧!我和現場的人都等着你。”

安心回過頭看了看和他搭戲的兩位日本演員。他們大眼瞪小眼坐在原地,雖然聽不懂安心和導演在講什麽,但他們也知道現場的氣氛很不好。工作人員也都默然。

安心咬了咬後牙,耿着脖子重新坐了下來。

這次決不妥協。她要維護千葉,也要維護自己。

“安心說得沒錯,這場戲千葉不能笑。”一個陌生的聲音道。

女孩子的聲音,清朗且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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