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泥醉花魁
泥醉花魁
看到徐清來從陰影中走出來，安心不由屏住氣息。
明明只有十幾天不見，她感覺像有好幾年那麽久。久到她想起重生後第一次見他的情景，原來那次他們不是初見，早在十年前他就在遠處注視着她。
我活了兩次才又遇到你。
徐清來原本的偏分短發剃成了極短的板寸，輪廓分明的臉龐更顯銳利。厚重的黑色大衣将他整個人勾勒挺拔，寬肩處陡然直下的線條在腰際收窄。他緊緊地盯着韓煜看，身上是比夜色還冷峻的氣場。
安心呆呆地看着他走過來，一時忘記反應。
“你……朋友啊？”韓煜應該是沒認出徐清來，但很明顯感覺出此人對他沒什麽善意。他皺了皺眉，然後跨步到安心面前，對峙般地盯上徐清來的眼。
徐清來靜靜地回視他。他不像韓煜那樣渾身緊繃，但眼底伶俐，不威自怒。韓煜的氣勢很快矮了一截。徐清來也不再搭理，徑直繞過他走到安心面前。
“走吧。”他輕輕對安心說。那語氣像來接安心吃飯一樣，似乎他們不是吵了架很久不見面的情侶。
安心條件反射似地跟上他。
“喂，大晚上的，你——”韓煜喊着，伸手要去拉安心。
徐清來跟背後長了眼似地，在他挨上安心的手腕前就搶先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又重重地往回一扔。
“別、再、騷、擾、我、女、友！”他一字一頓地對韓煜說，話裏的警告和攻擊性撲面而來。
韓煜吃痛退了一步，等他回過神來，眼前高瘦的兩道影子已經走遠了。
“唔該調高下冷氣（麻煩溫度高一點）。”徐清來對出租司機道，然後又扭頭看了看因為怕冷抱着手臂的安心。
安心半垂着腦袋沒有說話，她還是有些生他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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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兒後，徐清來輕聲開口：“我看到你上去領獎了。”
安心倏地擡頭：“你去頒獎典禮了？”
他阖了阖眼皮，算是回答。額前沒有發絲遮擋，安心這才發現他的前額很好看。他比之前黑了點，下巴的胡茬沒那麽明顯了。
“你講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壓低嗓門，聲音有些發啞，“我很感動，安心。”
安心撇過頭小聲嘟哝：“你都不接電話，這麽多天沒消息……”
“我是不敢接。”他的眸光微黯，“我擔心接起來你會說要分開那樣的話。”
心裏抽了一下。安心抿住嘴，依然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
“那你現在不怕我當面說嗎？”
“怕。但如果無法親眼看你站上講臺，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一路沉默的兩人回了酒店。一進門徐清來就抱住了她。
安心伸手推了推，他沒動彈。當然她也沒多用力。
“放開我。”
“不放。你保證先讓我解釋完再說話。”
“徐清來，你無賴。你以前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身上的人悶悶哼了一聲：“在你面前我就是這個樣子。”
安心：“……那你說。”
他松開她，但手又撫上她的臉。安心望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心裏的最後一點怨怼也消失了。
“抱歉這麽久沒聯系你。”
安心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歐洲。我去了你之前的學校，還有咱們上回一起拍短片去的地方。”
安心微微睜大眼睛：“你去那兒幹嘛？”
他垂下眸子：“我也不知道。你那天說‘不能接受身上有她的影子’，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天我一個人站在塞納河邊，想起來的都是咱們上回一起散步的情景，我還想到了第一次在那見你的樣子。安心，不管你信不信，遇到你之後，我能想起來的全是有關你的記憶。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安心動了動喉嚨，沒有說話。她望着他的眼睛，看到裏面自己的倒影亮晶晶的。
“其實你拍《摯愛》時我經常在一旁看着。你演戲很用功，但那份努力的心思很單純；你被我媽訓的時候也會掉眼淚，但不驕矜，眼淚一幹，又是一副開開心的樣子；你和劇組裏很多人都相處很好，又不是那種圓滑事故的好……有時候我覺得你根本不在演戲，你本來就是苗苗。”
徐清來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事實上，別說誇贊了，他好像很少對別人有直接正面的評價。安心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清來，我早都不是那個樣子了。”
“沒錯，你是變了。這十年的沉浮讓你更成熟洗練，我也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他靠近安心，攬上她的腰，“但你又沒有變。這個圈子的利益誘惑太多，很多人放棄了一直堅守的東西，但你沒有。”
“我沒有放棄什麽？”安心反問。
“簡單說，如果有人出高價挖你，你不會跟他走的。”
安心笑得有點諷刺：“徐總很自信嘛。”
他挑挑眉，眼裏很是狡黠：“我聽到你和李韻的對話了。”
安心：“……”
“我愛你，安心。給我時間和機會讓我證明。”他的唇貼上的她的額頭，又劃過她的眼睛和鼻梁。
“我還要考慮一下要不要原諒……”安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徐清來的這次不像上回一樣淺嘗辄止，他的一只手攀上了安心的臉，慢慢加深了這個吻。安心渾身一顫，閉上了眼睛。
安心又抱回一座獎杯，除了粉絲欣喜若狂外，路人的風向也變了。有人說安心已經甩開其她90後小花幾條街，也有人說安心從來都不是走小花路線的，她是下一屆大花旦的繼承人。還有人說不要看年齡，安心雖然資歷比不上幾位大花，但這幾年要是再拿一個影後，以後怕是要和四大花旦平起平坐了。
唱衰的當然也不少，好些人說她不過是借了胡導和演員班底的東風。但無論如何，演藝圈的排位已經重新洗牌，安心從一衆年齡相仿的流量中脫穎而出。
更多優秀的導演抛來了橄榄枝。徐清來把接到的本子或試鏡拿到她面前，讓她自己抉擇。但安心的選擇卻讓他有些意外。
“嘶……”他輕輕吸了一口冷氣，很是猶疑，“你确定？”
“你覺得不好嗎？”
“或許會有一點冒險。”
“那你怎麽說。”
安心挑中的是一部中日合資，由日裔華人作家成宮美穗的小說《泥醉花魁》的電影。
“你看啊，”徐清來掰着指頭跟她分析，“首先我考慮的是這部電影的背景，國旗的那個事剛過去，你要去日本拍電影，會不會讓有心人借此發揮？再者……我不是很看好這個導演。”
“尹道生導演？”安心有點詫異，“他手上可出過不少賣座的片子啊！”
“是。可他導演的基本都是商業大片，這部戲的題材不是他一貫的風格，所以我有點擔心。”
“這倒是……”安心點了點頭，蹙起眉頭。
“你為什麽挑中這個片子呢？”徐清來反問。
“因為故事。”安心脫口道，“我喜歡這個故事。也喜歡千葉這個角色。”
《泥醉花魁》講的是江戶時代的妓館發生的事情。一個明朝女孩被意外賣.身到妓館，她一邊學藝，一邊反抗慣例，最後在成為花魁藝伎後重獲自由的故事。
“我沒看過原著。據說這部小說很火？”徐清來問。
“我看過，很精彩。這位作家很厲害，她寫的小說在日本拿了不少獎。中文版的好像也是她自己翻譯的。”
徐清來一手撐在下巴上沉思，依然在猶豫。
安心貼上他的肩膀，輕聲懇求：“讓我試試吧，只是試鏡而已。”
《泥醉花魁》的試鏡在東京，安心打算偷偷來去。她只帶了一個助理，還特意選了晚上的票。
見去值機的助理半天不回，安心有些納悶。她戴好墨鏡，打算去櫃臺看看。
“怎麽了？”
助理小黃什麽都沒說，只賭氣般地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一個女孩子正和地勤争辯些什麽，看樣子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她身邊還有一個坐在輪椅裏的老太。
“抱歉，真的沒法升艙了。今天因為有商務團，頭等艙商務艙都是滿的。”
“可我預定的時候你們不是這樣說的，不是鑽石卡會員優先安排嗎？”女孩子個子很小，剪着齊腮的短發，但氣勢和語氣很沖。
“真的抱歉。三小時後還有一航班，那個座次比較空，要不幫您免費改簽？”
輪椅上的老太嗚咽了兩句，女孩立刻俯下身。她趴在女孩耳朵上說了些什麽，女孩子連連點頭，然後直起身轉向地勤。
“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還帶着一個老人，訂票訂得比較急沒錯，但當初你們保證了的……”
安心大概聽明白了。她看了看手表，然後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你好。不介意的話我們和你們換吧，我們是頭等艙。”
面前的女孩瞪大了圓圓的眼睛，胖嘟嘟的臉上随即綻出一個驚喜的笑臉。
“真的可以嗎？太麻煩了吧？”
安心朝想插口的助理擺擺手：“沒事兒。反正時間也不長。”她指了指輪椅，“你帶着老人不方便。”
女孩子籲出一口氣，連連跟安心道謝。她的個子小，臉和眼睛都是圓圓大大的，再配上齊眉劉海，看起來就像一個高中生。可眼神和言行又明顯成熟許多。
辦好登機後她客氣地笑了笑，又突然一怔：“你也在看這本書嗎？”
她的目光停在安心手裏的東西上，是安心剛在候機時讀的《泥醉花魁》。
新戲開始啦~
